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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硃紅色小匣子(情感故事)

每次在衣櫃中看到老爸生前留下的一個硃紅色破舊小匣子和裡面的一個玉扳指,還有一些被他整理得整整齊齊的第四套人民幣中的一角,兩角,五角的人民幣零錢時,我就會想到他生前總是對我說:「這個小匣子有幾十年了,還有這個玉扳指,是我十幾年前花了2000塊在古董商那買回來的,我問過專家說這個是明朝的東西,還有這些零錢現在已經不發行了,你要好好保存它們,說不定以後它們還值點錢。」

而我總是反駁他說:「這些怎麼會值錢,那個玉扳指是假的,十幾年錢花2000塊買這個,你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每次老爸被我的話反駁後,都能看到他臉上失落的表情,而我始終都不以為然。

他總是把:「你和你妹妹要和睦相處,將來要是我不再了,你們也要互相來往,這世上就你們兩兄妹最親了。」掛在嘴邊。

而我總是不耐煩的回答他:「你還那麼年輕,那麼容易就不再了。」

老爸是一個普通的農村農民,他去世的時候才49歲,他還沒來的及給他孫女過完周歲,就默默的永遠離開我們了。

在我的記憶中,我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中,雖然不是很富裕,不過我有疼愛我的奶奶和能幹的父母,還有和我一起長大妹妹,所以我在我的小夥伴中總是信心滿滿的。

可是一切都在我7歲那年改變了,因為父母的離異,我和妹妹都離開了媽媽,由老爸撫養,不過老爸從此也變得懶惰,好賭起來,對我和妹妹都是不聞不問,有時候他為了打麻將可以幾天都不回家,而我和妹妹就變的由奶奶看管。

那時我的心中是多麼想老爸能多陪陪我和妹妹,特別是我看到別人有父母陪伴,下雨天有父母到學校給他們送傘,我就會盼望著我老爸也能和別的同學們父母一樣到我的班級門口給我送傘,而不是奶奶再每個班級前都呼喊我的名字,因為那時我覺得,奶奶這麼到處亂喊太讓我丟臉了,有的時候奶奶因為有事沒來給我送傘時,當我看到同學們都撐著傘離開學校時,我總是盼望著老爸會從雨中出現,不過基本上每次都是以失望收場,直到有一次老爸他不知什麼原因,他真的在雨中出現為我送傘了,當我見到他時,那種喜悅的感覺真是無法言喻。

記得有一次,老爸去深山中工作離開了我們很久,當我得知他就要回家時,我的心中就想讓時間過快點,我天天都盼望著老爸能快點回來,每次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老爸時,我心中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喜悅,終於我等到老爸回家的那一天了,我放學後沒有和我的同學們在路上磨蹭貪玩,而是直徑的趕回家,想看到我想念已久的老爸,一路上我都再想,老爸一定也買了很多好吃的在等我回家。

然而等我回到家時,看到家裡靜悄悄的只有奶奶再那忙活著,而老爸連影子都看不到,後來我問奶奶老爸的去向時,奶奶告訴我:「他去打麻將了。」

當我聽到老爸又去打麻將時,心中不免有幾分失落,不過我還是盼望著老爸能快點打完麻將就回到家中,不過這次我又失望了,因為老爸徹夜未歸,直到第二天下午把錢輸完了才回家,而我在不知道他輸錢的情況下,和他要零花錢,結果被老爸一頓臭罵。

從那時開始我就很討厭老爸去賭博,因為賭博,老爸都疏遠了我們,而且每次輸了錢,就會動不動的對我們發脾氣,零花錢就想都不敢想了。

因為老爸平時忙著農活後,不是去賭博就是和他的那群朋友喝酒,而對我們始終是不聞不問,後來我的性格也慢慢變了,我開始慢慢的不再依賴他,甚至有點討厭他,我也討厭我的媽媽,因為她和老爸的離異,讓我失去了很多我童年中本該應有的母愛,而且她還把家裡僅有的電視機給搬走了,而我也討厭我的妹妹,因為我覺得我身邊的人似乎都更疼愛她,我還討厭我的奶奶,我覺得她似乎很討厭我,有事沒有就要罵我,反正我覺我在家中一無是處,我有時也討厭自己,我覺得自己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我感覺我自己就是多餘的,那時我只要看到身邊的人過得比我好,我就會仇視他們,漸漸地我開始討厭我身邊的所有人,我覺得我身邊沒有一個好人,我覺得上天太不公平了,讓我來到這個世上,卻什麼都不給我,後來慢慢地發展到我的內心變得想逃避所有人,不過卻又想讓我身邊的人多關愛我一點,這種矛盾的心理。

接下來的幾年中,我也成了一個問題小孩,我在村子裡到處破壞,還養成了小偷小摸的壞習慣,那時只要村子裡誰家的東西遭到破壞或誰家丟東西了,他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我,哪怕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他們也都說是我做的,而我老爸只要聽到有人說我去搞破壞時,他回家不分青紅皂白就打罵我,後來我的名聲在村子裡越來越壞,我那些小夥伴的家長們都不讓他們和我來往,那時上學放學是獨自一人,周圍放假也是獨自一人,而我也變得孤僻起來,這時我內心開始不再討厭我老爸,而是開始憎恨他,我的內心也變的極度自卑起來,只要同學們再討論什麼我沒有的東西,我就會默默的躲到一邊,而我也變得很暴躁,只要是誰惹到我了,我就會毆打那人,我覺是我老爸對我的不聞不問才讓我變成現在的樣子,我想快點長大,等自己有能力生存時,我就可以脫離他,離開這個所有人都討厭我,我也討厭所有人的地方,哪怕是斷絕父子關係,再也不回到這個地方也無所謂。

直到上初中時,我變得非常叛逆起來,而老爸的始終對我不聞不問,也讓我變成了一個讓全校大部分老師都頭痛的問題學生,抽煙,喝酒,鬥毆都有我的份,這也讓我覺得差不多可以脫離老爸了,我也時常和他爭吵,甚至有一次兩人爭吵後,我還想和他單挑。

有一天老爸對我說:「你以後什麼都要靠自己,我是不會幫你的,你要結婚生子什麼的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負責把你生出來,接下來你自己的事,全部都是你自己負責。」

聽到老爸的話後,我就反駁他說:「這一切不是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嗎,你有對我負責過嗎?」

後來我覺得我比以前更討厭這個家了,沒有自己的房子,沒有一件像樣的電器,沒有媽媽在家中,什麼都沒有,而老爸卻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錢就賭博,沒錢就四處找錢來賭博,那時候我就暗暗下了決心,「我以後一定要自己蓋一棟房子,讓以前討厭我的人對我刮目相看。」

而我對老爸的厭煩也已到了極致,後來我也輟學在家了,再後來我就獨自一人到外打工,想證明自己的能力。

等我外出打工一段時間後,我才發現我還是很思念那個曾經讓我極度討厭的老爸,只是兩人之間缺少了一些溝通,才讓一些小事情朝著極端化發展,那時候手機還沒普及,打個電話還要到公用電話亭,可是每次在電話中聽到老爸的聲音,我就覺的很幸福很開心,雖然我打電話給他時,他大部分都在打麻將匆匆忙忙的就掛了電話,可是能聽到老爸的聲音就已經很滿足了。

當我在外打工第一次回家時,我發現村子裡人對我還是很熱情的,他們並沒有排斥我,而我覺得我當時想逃離的這個村子,還是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那時我就再想「難道我以前的那些仇恨,都是我錯了?」

而隨著我慢慢長大懂事,我也不再憎恨我老爸,也不討厭我村子裡的人,也改了以前的壞習慣,因為常年獨自一人在外,我還養成一個很獨立的習慣,不管做什麼事,要是我自己能完成的,我就絕對不會去依賴別人。

直到我19歲那年,因為奶奶去世,回家的時候,一天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剩我們父子倆沒睡再聊天,而我們也難得坐在一起聊天,他突然對我說:「恨我嗎,我這樣對你,你恨我嗎?」

被他這麼一說,那時覺得心裡真的有一絲難過,覺得自己以前受了很多委屈。

隨後他又說:「其實我這麼對你,我自己心裡也很難受,我是想讓你明白,你以後做什麼都要靠自己,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我們沒什麼親人,所以你不要想以後有什麼人會幫你,只有靠自己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現在你奶奶去世了,這世上就剩下我和你還有你妹妹三個親人了,將來說不定我什麼時候也走了,你妹妹出嫁了,那這個家就剩下你一個人了,我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一定要讓香火延續下去,所以你要靠自己娶個老婆生個孩子,這樣爸爸也就放心了。」

聽到這,我的眼淚馬上就不由自主的流下來,原來老爸這麼做都是為了自己,而我卻一直憎恨他,覺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而老爸卻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哭什麼,都已經長大了還哭,要是被你妹妹看到了,她又要笑你了。」

聽了老爸的話後,我覺得這十多年的心結終於解開了,覺得老爸太偉大了,為了能讓我自己獨立,竟不惜讓我憎恨他那麼多年,當時我就想撲上去抱著他和他說句對不起,不過我卻沒有上前擁抱他,也沒對他說聲對不起。

隨後的幾年我也努力工作,而老爸一直作為偉大父親的形象在我心中存在著,後來我也有了自己的女朋友,記得有一次,我半夜三更發條信息給我老爸,就三個字「我想你」,然而,第二天他就從三百多公里外的老家來看望我,那是我最感動的一次了。

接下的幾年,我又和朋友一起經營一家小商鋪,而自己手中也有了一點點的積蓄,後來看到村裡的人都蓋起了新房,我也想用那些積蓄為老爸蓋一棟新房,可是最後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同意蓋新房,最後我們也不歡而散。

過了沒多久,我的女兒出生了,她的到來,也讓這個家多添加了一些色彩,本應該是很開心的,然而,另一個問題出現了,因為和老爸離異多年的老媽她時常會來看望我女兒,而老爸覺得老媽和他離異那麼多年了,現在自己的孫女出生了,而她卻想回來撿個便宜的奶奶當,所以倆人也常常為此而吵架,而我夾在中間也不知道為誰說話,終於有一次我說了老爸一句,結果引來他的一頓臭罵:「要是你想幫你老媽,你就去她家,不要回來,這麼多年當我白養你了。」

說實話,當時聽到他對我說這些話時,我真的很想頂撞他,不過後來我還是忍住了,沒有理會他,因為女兒的到來,我也不再想蓋新房的事,隨後我就把我的積蓄拿去擴大我的事業。

可是有一天,老爸卻突然打電話對我說:「我在老家的鎮上訂了一套房子,你把錢交給我,我要買下那套房子。」

而我看老爸那麼喜歡那套房子,我就答應他的要求,不過我們倆是商定好一人出一部分的錢,然而等到首付那天,他卻告訴我:「他沒錢,叫我全部自己出。」

雖然當時有些氣憤,不過當天我們付過訂金後,我就答應他:「我會去找朋友借錢,把剩下的首付也交了。」

可是想不到的是,我朋友因為有特殊情況無法把錢借給我,再沒辦法的情況下,我又和老爸商量能不能讓他去找他朋友借,而以後那些錢由我來還,不過老爸卻覺得我有很多私房錢不肯拿出一樣,對我說:「他沒錢,也不去借,不過這房子一定買。」

後來在實再沒辦法的情況下,買房子的事就擱置了,不過沒多久老爸又打電話來和我要錢,我說現在沒錢,他卻罵起我來,就連本來說要借錢給我後來又沒借的那個朋友,他也說三道四,當下我就覺得老爸做的不對,別人借不借錢給我是別人的事,自己沒能力卻又要對別人說三道四,所以當時我火冒三丈,就說:「房子不買了。」

那時我們父子和好的關係又出現後了裂痕。

然後當我要去房地產公司退訂金時,他卻從中阻攔,而且還隔三差五找我要錢說一定要買下那房子,也根本不聽我對他說的任何話,總之他就是覺得我有很多錢沒拿出來,為此我們也常常在電話中爭吵不斷。

就因為這房子的事,我們父子倆和好了幾年的關係又破裂了,我又開始憎恨他了,而且這次比幾年以前更憎恨他,覺得他只會為自己想,從來不替我考慮,我覺得他以前所說的話都是騙我的,從此我更加厭煩他,有時候連聽到他的聲音和看到他的臉,都覺得他很讓我反感,雖然有時候很想不這麼做,可是我的內心中有一股力量驅使著我去憎恨他,去厭煩他。

後來一次回老家掃墓的時候,老爸就早已經在村子裡四處放出我要在鎮上買房子的消息了,當我聽到大家都議論這件事時,我是又生氣又開心,生氣的是,老爸到處去說這件事情,開心的是,村子裡的人真的對我刮目相看了。

而後來老爸說了一句讓我頗為感動的話:「你看,現在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要買房子,說你很厲害,這樣你也可以站得穩腳了,其實那房子買來我也住不了幾年,再說了,我還不喜歡去鎮上住,我在農村都習慣了,主要是不要讓你被別人看不起,所以我才會一直要求你要在鎮上買套房子。」

當我聽了老爸的話後,我的內心也動搖了,我想和他一起買下那房子,不過我卻沒有說出我所想的,而是默默地不理會他,而他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失落的表情,看到他臉上失落的表情後,我心中竟有一陣莫名的心酸。

隨後我開始上班時,老爸又時不時就打電話給我,而打電話的內容始終都是圍著那套房子轉,而當時我心裡想的是,現在還不急著買房子,等過兩年再考慮,再說了,那房子的單價也不低啊。

而我最後一次見老爸時,是在他去世前的幾個月,那時正好是正月,我們一家人過完年後,去遠房走親戚,當我的那個親戚問他:「聽說你要在你們鎮上買套房子。」

我當時聽完我那親戚的話後就迅速的盯著我老爸,看他要怎麼回答那親戚的話,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不知該如何回答,不過隨後他還是很無奈的說出:「沒有,不買了。」

但我聽到老爸的話後,其實很想告訴他:「我會買那套房子,只是現在還不急,可以慢慢來,因為那也是我的夢想。」

而我卻還是沒有說出我的想法,但我看到老爸他越來越多皺紋而蒼老的面孔時,我對他早就沒有什麼憎恨了,可是我還是裝出一副很厭煩他的樣子,我也很想再和他好好的坐下來聊一聊,我不想父子之間總是有一層隔閡,不過,我心中的那股邪惡的力量還是驅使著我要一直憎恨我老爸。

過完年後,我又繼續上班了,而老爸又給我來電話了,不過這次我卻不想接他電話了,我任由手機在桌上震動直到停止,可是過了沒多久他又來電話了,我接起電話厚草草說了兩句就掛了,不過我清晰聽到他在電話中說:「我現在上兩份班,你到時候幫忙隨便出點錢就好了,那房子是一定要買下。」

當我聽到老爸為了買那房子,還去上兩份班時,我心裡是多麼想叫「他不要那麼辛苦,那房子我會買,只是要晚點」,不過當時我卻沒說出口,反而還是裝出一副很厭煩他的語氣,後來我還把他的電話拉進黑名單,讓他找不到我,不過想不到的是,這次的通話竟是我們父子之間最後的對話了。

2013年3月22號那是這一生最難忘的一天,那天早上我正騎著車去上班的路上,這時妹妹突然打通了我的電話,再電話中妹妹哭著和我說:「哥,你快回來,老爸可能出事了。」

當下我就覺的不對靜,連忙把老爸的電話移出黑名單,不過老爸始終沒再給我打電話,隨後我的堂哥打通了我的電話,電話中,他告訴我了我老爸的死訊。

當我聽到老爸的死訊時,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而眼淚也不由自主的流下來,後來在回家的路上我始終不相信我老爸已經去世了,我覺得他一定還沒去世,他一定是再氣我,氣我不聽他的話。

我經歷了幾個小時的車程後,當我到達老爸上班的工廠時,看到工廠外圍滿的人群和一大批的警察時,我才覺得老爸可能真的出事了,不過我還是強忍著沒有繼續哭泣。

隨後那些警察帶著我到老爸出事故的地點時,當我看到老爸的屍體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而我卻無能為力,一點忙都幫不上,就連他的屍體我都不能靠近,此時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情緒,放聲大哭起來,我覺得這一切來的太快了,快的我還來不及擁抱他和對他說聲對不起。

他再也不會和我爭吵了,再也不會罵我了,再也沒有人一直要求我買房子了,而我卻失去了我的老爸了,當我摸著他冰冷的屍體時,我多麼希望時間能倒退,不要讓我老爸死去,就算讓我少活幾年也可以,我真的不想失去他,哪怕是他打我也好,罵我也好,那時也真正的體會到心痛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心臟卡在肋骨中,疼痛又喘不過氣來。

在處理完爸爸的後事後,才真正明白什麼是失去後才懂得珍惜,不管我曾經有多麼憎恨,多麼厭煩他,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人死了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剩下的僅僅就是一些回憶,不過一切都已經太晚,什麼都來不及對他說,什麼都來不及為他做。

而他留下的就僅僅是他一直當寶的破舊的硃紅色小匣子和小匣子裡面的那些東西。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中,我始終還是忘不了老爸的樣子,而我也在夜深人靜時寫下一段紀念他的詩詞:「人間情莫過父子,無言對何已相處。子知有過卻無訴,只叫怨言積成恨。待子要將恨化情,無奈卻以陰陽隔。思念之情日夜生,夢醒魂去獨傷悲。」

我希望有機會看到這篇文章的人,不要再因為一些矛盾而疏遠自己的家人,朋友了,能在幾億的人中相識,已經是一種緣分了,而能成為家人,必定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我們應該好好珍惜它,好好珍惜身邊的人,有什麼想做的,想說的,就應該去完成它,不要像我一樣,留下的都是對自己父親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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