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樂《飛馬不是馬,也不會飛 | 有關浮雕動物、人物紋鎏金青銅腰牌飾》
原標題:找樂《飛馬不是馬,也不會飛 | 有關浮雕動物、人物紋鎏金青銅腰牌飾》
私人收藏筆者在《從諾顏烏拉巨冢說起》一文中就上圖腰牌飾氂牛紋源於匈奴風格野氂牛紋牌飾有過粗淺的論述,現就其具體年代以及產生的時代背景試做簡要的探討。
關於此腰牌飾之年代,首先看一下諾音烏拉巨冢M6(即6號墓葬)。
《從諾顏烏拉巨冢說起》一文中提到M6出土氈毯上描繪有與腰牌飾相同的野氂牛形象,該氈毯為墓葬同期遺物。諾音烏拉M6曾被蘇聯考古學家、《匈奴文化與諾音烏拉巨冢》作者魯堅科先生認為是烏珠留單于的墓葬。該墓葬年代筆者在《漢新帝國祥瑞之光——有關浮雕動物紋之馬飾篇(五)》一文中已指出為公元3年至公元23年,故此野氂牛紋流行之年代可初步認定在此時間範圍左右。
諾音烏拉M6出土之氈毯上的野氂牛形象 圖片源自冬宮博物館官網和《匈奴文化與諾音烏拉巨冢》已知的官方公開資料中,筆者未曾見過相同工藝特徵及母題的氂牛紋腰牌飾,但同類型(「浮雕+動物人物紋+鎏金青銅」)腰牌飾國內外均有一定的收藏與出土,國外包括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俄羅斯冬宮博物館以及蒙古國青銅器時代匈奴文物博物館三處,國內包括扎賚諾爾墓群、榆樹老河深中層墓葬兩處,共計五處,氂牛紋腰牌飾的年代無疑與如上同類型牌飾相當。
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品,《歐亞草原東部的游牧藝術》一書將此對牌飾之動物紋命名為「wingerd horse」 。 圖片源自盛世收藏。
俄羅斯冬宮博物館諸藏品來自於圖瓦地區Aimyrlyg(艾米爾雷格) 31號墓地。
圖瓦地區艾米爾雷格墓地31-57號墓出土,圖片源自冬宮官網,冬宮官網資料中沒有記載諸腰飾牌的名稱 。
蒙古國青銅器時代匈奴文物博物館藏品, 圖片源自《culture of bronze artefacts of the bronze age and hunnu empire》
蒙古國青銅器時代匈奴文物博物館藏品 ,圖片源自《culture of bronze artefacts of the bronze age and hunnu empire》, 該書中將此對牌飾中動物紋命名為「mythical horse with wings and horned nose」。
扎賚諾爾墓群出土 ,圖片源自《內蒙古扎賚諾爾古墓群調查記》,文中將如上牌飾自上至下、自左至右命名為「飛馬紋銅牌、馬紋銅牌、人物紋銅牌」。
吉林榆樹老河深中層墓葬出土 ,圖片源自《榆樹老河深》,該書將圖中籃框中牌飾命名為「鎏金神獸銅牌飾」。
吉林榆樹老河深中層墓葬出土 ,圖片依次源自吉林省博物院官網、國家博物館官網。
如上資料可知,此類腰牌飾的流行年代國內外相關文博機構看法各一,綜合年代範圍在公元前1世紀至公元2世紀之間,無疑過於寬泛。因扎賚諾爾墓群、蒙古國、大都會博物館之腰帶扣均為採集品,圖瓦艾米爾雷格31號墓地相關諸墓葬材料筆者了解到的十分有限,且以上諸腰牌飾之母題紋飾風格、製作工藝均與老河深腰牌飾相同,故其製作及流行年代範圍也應與老河深腰牌飾相當,且老河深墓群為官方組織發掘的較完好遺存,就此筆者下文將著重考察老河深墓群中層墓群之M56和M105之年代。
老河深中層墓群共有129座墓葬,除個別墓葬早期被盜及一部分墓葬有擾動情況外,大多數墓葬發掘前保存完整。出土浮雕動物紋腰飾牌之M56和M105均為保存完好、隨葬品豐富且等級較高的大中型墓葬。M56和M105出土之腰牌飾母題除外形不同外均表現了製作工藝和美術風格上的高度一致,應為同期產品。報告發表者認為中層墓葬為西漢末、東漢初的鮮卑人墓葬(目前學術界多認為為夫餘人墓葬),即老河深腰牌飾之年代在西漢末、東漢初,筆者認為結合M56、M105之具體出土器物年代判斷和腰牌飾紋飾分析,可將老河深腰牌飾和對應墓葬之年代進一步精確。
一、 蒙古國諾音烏拉M6出土的銅鍑殘邊與M56出土的一件高圈足銅鍑風格類似,M6年代為公元3年至公元23年之間,兩墓年代應相當。
M56出土之圈足銅鍑 圖片源自《榆樹老河深》二、M56出有1面七乳七獸紋銅鏡,有學者認為此類鏡流行於新莽至東漢初,但具體到此鏡紋飾簡單、呆板,應是此鏡式衰落的體現,其年代應晚於新莽,即為東漢初年。
M56出土之七乳七獸紋銅鏡 圖片源自《吉林出土銅鏡》三、老河深M56和M105腰牌飾動物紋尾部與匈奴馬飾之麒麟紋、奔馬紋尾部美術風格相似、動物紋動態風格與諾音烏拉M22奔馬紋相近,匈奴馬飾年代為公元3年至公元23年{具體內容參見:《漢新帝國的祥瑞之光——有關浮雕動物紋之馬飾篇(一)》,二者製作年代應相當。
綜上可知,老河深中層墓葬M56、M105出土腰牌飾之年代應在公元3年至公元23年之間,墓葬年代在公元23年至公元1世紀中期。
老河深腰牌飾之紋飾母題為一「犀頭、馬身、龍尾狀翼獸」,該母題在游牧族群腰牌飾或其他藝術品中至今從未出現過,其周身環繞以山水雲氣紋,「獸紋+山水雲氣紋」組合屬於典型的漢式祥瑞造型風格,腰牌飾也並非典型的「透雕」風格,結合如上製作年代推斷及對應年代史料記載,筆者認為老河深腰牌飾之動物紋應為王莽專政時期「黃支自三萬里」所貢「生犀」之神瑞化形象,其產生之背景與匈奴馬飾相同,具體內容參見:《漢新帝國祥瑞之光——有關浮雕動物紋之馬飾篇(五)》,即為王莽祥瑞思想的物質載體,這一形象的演化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
1、史料記載階段,據《漢書.平帝紀》記載,"元始二年(AD 2)春,黃支國獻犀牛。"
2、太平之瑞階段,元始五年(AD 5):「莽既致太平,北化匈奴,東致海外,南懷黃支」,「黃支自三萬里貢生犀」,至此黃支國所獻犀牛已成為與「周公白雉之瑞」並列的天下懷化之太平瑞象,其瑞化形象很可能形成於此時。
3、帝王之瑞階段,新莽建國元年秋(AD9)王莽遣人班《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以強調其「符應迫著,命不可辭」,「當代漢有天下」,其中「受瑞於黃支」已成為彰顯王莽「受命於天」的「德祥之符瑞」,其神瑞化形象至晚此時形成。
故可將這一「犀頭、馬身、龍尾狀翼獸」統一命名為神犀瑞獸,簡稱神犀,此母題腰牌飾更名為「浮雕神犀瑞獸紋鎏金青銅腰牌飾」,簡稱為神犀紋腰牌飾。陳直先生認為:「傳世王莽備器,皆元年(新莽始建國元年,公元9年)所作為多。」老河深腰牌飾墓主為夫余男性貴族,墓葬所處歷史地理位置為夫余國範疇,扎賚諾爾、圖瓦腰牌飾均為匈奴控制下的土著族群墓葬出土,墓葬歷史地理位置均為匈奴勢力控制範圍,結合史料中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外及匈奴、西域,徼外蠻夷,"其東出者,至玄菟、樂浪、高句麗、夫余......北出者,至匈奴庭。」 的記載,筆者認為老河深、扎賚諾爾、圖瓦、大都會博物館、蒙古國之神犀紋和其他浮雕動物人物紋腰牌飾很可能為公元9年五威將所出時攜帶的符瑞賞賜用器之一種,即為王莽「以協瑞祉」命工官統一製作的高等級賞賜用器,其年代可能在公元9年至公元23年。
結合野氂牛紋的流行年代和同類型浮雕動物人物紋腰牌飾的年代分析,可知浮雕野氂牛紋鎏金腰牌飾的年代可能為公元9年至公元23年,即新莽時期始終。
至於此類牌飾母題中既有王莽創造之神犀祥瑞,亦有草原風格野氂牛、鹿、馬母題存在的原因,應與匈奴浮雕動物紋馬飾母題之源起相同,即王莽為「北化匈奴」,很可能針對匈奴或其他北方族群的賞賜器物以北族之畜為祥瑞,以示「百蠻率服」、「萬國和協」之意。
至此,浮雕野氂牛紋鎏金青銅腰牌飾亦可命名為「浮雕野氂牛祥瑞紋鎏金青銅腰牌飾」,簡稱氂牛祥瑞紋腰牌飾。
小結:1、浮雕動物人物紋鎏金青銅腰牌飾的年代應在新莽時期,即約在公元9年至公元23年。
2、浮雕動物人物紋鎏金青銅腰牌飾為王莽「以協瑞祉」命工官統一製作的高等級賞賜用器。
另外,已知資料中將神犀瑞獸視為引導拓跋鮮卑南下之鮮卑神獸、將此類浮雕動物人物紋鎏金青銅腰牌飾視為北族作品之論斷流布甚廣、影響甚大,至此可知至少神犀瑞獸的初始意義絕非鮮卑神獸,此類牌飾也並非北族作品而為中原王朝官制......
新莽為中國歷史上公元後的首個王朝,其國祚僅有短短的十五年,於中國歷史長河中,恰如元旦為新舊年之更替,疏忽而過,其對中國後世之影響,是極為深遠而忽略太多的。
參考致謝《漢書》
《外貝加爾匈奴遺存的年代》
《歐亞草原東部的游牧藝術》
《culture of bronze artefacts of the bronze age and hunnu empire》
《榆樹老河深》
《匈奴文化與諾音烏拉巨冢》
《漢墓出土禽獸紋帶鏡初步研究》
《吉林出土銅鏡》
俄羅斯冬宮博物館官網
中國國家博物館官網
吉林省博物院官網
本文已經獲得作者授權樂藝會發布,圖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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