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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改變中國?

原標題:圍觀改變中國?


作者:趙建、高瑋


來源:西澤研究院


本文作者趙建,西澤研究院院長、濟南大學商學院教授;高瑋,西澤研究院研究員。文章觀點不代表所在單位意見。


編者按:疫苗造假、壽光洪災、滴滴凶車.......一連串重大事件,在官方媒體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自媒體的消息已經鋪天蓋地,並推動了官方對事件的快速處理。一個叫「微信公眾號」的新的傳播載體,正在不知不覺中實現了「輿論自治」。

這是一種社會進步,同時也帶來了種種噪音和喧鬧。然而無論如何,我們發現這是一個社會大眾表達自己的重要釋放空間,它正在為漸進式的社會治理改革做出重大的貢獻。讓每一個個體的力量發揮出來,這才是中國經濟社會真正的韌性所在。新時代的國運,也在於此。


「人們越是無知,他們的意見就越是過激。」——肯.福萊特[1]


今年的夏天如同它的天氣一樣,熱浪滾滾中人心焦躁不安。


7月6日,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升溫,唱衰中國資本市場論調引發全民焦慮,經濟學者對貿易形勢相繼發表分析文章篇篇成為爆文,輿論熱議「修昔底德陷阱」;


7月21日,自媒體文《疫苗之王》出世,再次引爆輿論場。短短一周內,僅「疫苗」相關微信文章就產生了589篇10W+席捲朋友圈,不僅打穿了輿論,還打爆了股價;


8月24日,溫州樂清,一名20歲女孩乘坐滴滴順風車過程中被司機殺害,此時距離滴滴順風車上一起死亡事件僅110天,滴滴在國內的公眾形象一時滑落谷底。而隨著互聯網對事件的進一步傳播,網民義憤填膺,滴滴人人喊打;


8月27日,江蘇崑山,人稱「龍哥」的寶馬車主,在試圖揮刀攻擊一位電動車主時,因不慎丟刀而被後者撿刀反殺。記錄這場驚心動魄的搏殺視頻隨後在社交媒體上被千萬人觀看轉發,並引發了一場孰是孰非的社會大辯論,網友們齊齊聲援電動車主,抵制街頭霸凌。


此情此景不由得讓人感嘆,在技術賦予的新傳播手段下,信息的擴散像大海一樣一浪高過一浪。一方面,在困惑迷茫時傳播知識,在真相缺失後不憚質疑,在陰雲迷霧中揭露真相,這是互聯網時代下自媒體的正能量。


然而另一方面,人們在聲勢浩大的滾滾浪潮中,可能更傾向於奪眼球的標題黨、碎片化的檄文和情緒化的聲討。信息零邊際成本的社會裡,最容易消費的,一是焦慮,二是義憤。如果群眾情緒傳染在狂熱中聽不到或不願聽到理性平靜的聲音,在這種情況下,官方輿論機構就會成為弱勢一方。


另一處值得回味的事件發生在資本市場上。正當社會大眾沉浸在信息浪潮的波濤洶湧中感受微信等新媒體平台威力的時候,遠在大洋彼岸的社交媒體大佬Facebook卻在7月26日發布財報之際股票閃崩,市值一夜蒸發1500億美元,跌出兩個百度、三個京東,一個螞蟻金服。其「泄密門」更是引發民眾擔憂。有評論稱Facebook、Twitter 和YouTube 已經是當下的數字武器販子了,「它們武裝了社交媒體,武裝了《第一修正案》,武裝了公民言論,最重要的是,給政治加上了武裝。」[2]

扎克伯格的那句「Facebook其實是一種公共事業」尚話音未落,就被冷漠的現實扼住了咽喉,掐斷了聲音——Facebook 面臨的,也是矽谷所有社交媒體大佬們面對的共同困境:在維持企業高速增長的同時又該如何推進一個更好的社會秩序建立?


這更給「技術樂觀派」們帶來了一系列反思。是從什麼時候,我們周圍的聲音變得如此聒噪?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公共事件背後,一個個歇斯底里的刨根指責下,一個個洶湧澎湃又迅速消弭的輿論爭端中,任由那些自由的聲音此起彼伏,這究竟是人類的進步還是倒退,背後是機遇還是危機?它對治理者提出了怎樣的挑戰?現代社會治理模式又該如何面對這些輿情浪潮下的暗流涌動?


一、傳播學:媒介的演變與公眾社會的誕生


西方文明兩千年多年,人被自己延伸出去的媒介切割得支離破碎,柏拉圖時代從聲覺到視覺,印刷術之後讓視覺全面統治, 這兩次都是裂變作用,即原始的完整性統一性被撕裂肢解;但電來了, 發生的是聚變作用, 聚變時的破壞能量更大,人的整個神經都趨於麻痹。」——麥克盧漢[3]


有效的交流成為社會有機體得以正常運轉的先決條件。而從傳播學角度而言,媒介是我們的經驗世界變革的動因,是我們互動關係變化的動因,也是我們如何使用感知的動因。某種程度上講,新媒介的出現改變了人看待世界的方式,從而對人的行為也產生了全面性的影響。


曆數傳播媒介的形式,從一開始的符號到現在的新媒體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


· 符號:開始於人類進化過程的早期;


· 口語:9萬年-4萬年


· 文字:開始於5000年到3500年前


· 印刷:15世紀中期

· 大眾傳播:19世紀中期


· 網路傳播:20世紀80年代


農耕社會,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往往是線性和局域的。信息的傳播媒介主要限於口語。其在時間的延續性與空間的拓展性上都有較大限制, 但這種方式足以滿足農耕文明及其對信息的需要。文字媒介的發明使人類的精神活動得以用文字記錄和呈現,知識與經驗得以在空間和時間的維度上傳承,人類文明有了繼承的可能性。


如果把社會認同為斯賓塞筆下「如同生物一般的有機體」,那麼隨著社會有機體向現代模式的進化,曾經如草履蟲般的單細胞生物也面臨著器官組織的不斷分化和身體結構的空前複雜。


十五世紀古登堡印刷術的發明,使文字信息的機械化生產和大量複製成為可能,促進了人類思想成果的流傳,更造就了個人主義和民族主義。正如18世紀如火如荼的出版物使法國實現了民族的同一性:法國人從北到南成了相同的人。印刷術的同一性、連續性和線條性原則,壓倒了封建的、口耳相傳文化的社會的紛繁複雜性,在法國大革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自此,傳播學者和社會學家們比肩接踵亂鬨哄的上台,你方唱罷我登場,開始了媒介變革對集體行為的基本邏輯產生何種影響的持續思考。


斯梅爾塞的價值累加理論將集體行為的形成與社會結構聯繫起來,並提出只有在以下六個因素不斷累加影響下,才會導致集體行為的發生:有利於社會運動產生的結構性誘因;由社會結構衍生出來的怨恨、剝奪感或壓迫感;一般化信念的產生;觸發社會運動的因素或事件;有效的運動動員;社會控制能力的下降。


源於啟蒙運動的浪漫主義光輝,盧梭主張人民根據個人意志投票產生公共意志,更鼓勵:「如果主權者走向公共意志的反面,那麼社會契約就遭到破壞。人民有權決定和變更政府形式和執政者的權力,包括用起義的手段推翻違反契約的統治者。」[4]


但「法國大革命」的悲劇性後果使得未經控制的集體行動很容易的就被貼上了「退化」的標籤。與斯梅爾塞的結構功能主義思路不同,勒龐在他的傳世名作《烏合之眾》中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分析道:個體一般是理性的,但一旦聚集到集體里,他們之間就會相互影響、啟發和感染,最後導致原本互不相同的個體在思維和行為方式上趨同;其行為也越來越受到腦下垂體控制,變得越來越非理性。依賴於信仰與權威的引導,用想像來判斷,模仿他人行為,行為衝動,易被煽動。簡而言之,民眾是盲從的。[5]《烏合之眾》對群體狂熱給出的診斷非常簡單直接,讓人們可以迅速拿來解釋身邊的現象,因而在後世一度受到追捧。


布魯默在勒龐理論的基礎上創造循環反應理論。布魯默認為,聚眾的形成過程是一個人與人之間的符號互動過程。他把這一過程稱作循環反應。循環反應過程有三個階段:集體磨合、集體興奮和社會感染。在第一階段,一個群體中的個體開始不安並信謠傳謠;第二階段,隨著不安定感的增強,人群之間相互感染併產生某種共同的憤怒情緒;最後,隨著人與人之間的感染力和憤怒感繼續增強,循環反應就進入了第三階段——爆發集體行為。

當然,對他們的理論批判從來沒有停止。加布里埃爾·塔爾德首先站出來反駁,和勒龐們對民眾的蔑視和不信任,對「控制盲流」等威權政策的支持,把人群叫做「烏合之眾」、「群氓」(crowd)不同,塔爾德將人群叫做「公眾」(public)。他強調,公眾是報紙的產物,自此人們即使住在相距很遠的地方,但卻享有了同樣的信息,有了共同的知識基礎,這讓他們可以無障礙地對話,可以分享同樣的參與熱情,這也就促使各類群體運動不斷發生。群眾的時代已經過去,社會進入了公眾的時代。[6]


塔爾德是第一個將人們的注意力轉向大眾傳播領域,而且也是第一個把媒介技術置於社會理論分析的重要位置的學者。他不但認為新媒介的出現改變了集體行動的邏輯,還展現了另一種可能性:通過提高信息質量,通過促進對話質量,可以獲得更好的公眾群體。


麥克盧漢繼承了塔爾德的思想,並提出了最廣為人知的傳播學思想「媒介即訊息」,意圖讓人們注意:新媒介對社會產生的影響,比個人用這個媒介具體做什麼更加重要。但他同時警告:媒介即人的延伸,人們使用媒介的願望和使用自己器官的願望一樣強烈,在這種持久性的自戀式的使用中,人們的潛意識裡就對媒介影響維持在無意識的水平上。「對媒介影響潛意識的溫順的接受,使媒介成為囚禁使用者的無牆的監獄。」[7]


二、信息化:信息大爆炸與集體行動的邏輯


「人類的科技越來越全球化,政治卻越來越部落化;人類的傳播系統越來越普及化,對於該傳播哪些東西卻知道得越來越少;人類離其他的行星越來越近,對自己這顆行星上的同類卻越來越不能容忍。」——伊羅生[8]


二十世紀是信息大爆炸的時代。電影、電視、廣播等「電」媒介的出現,讓人類實現了聲音與影像信息的大量複製和傳播,思維方式也隨之變得立體,信息在思維處理的過程中變得可視、可聽、可感甚至可觸。但也正如麥克盧漢所擔心的:這種立體化的信息反而讓人類的思維方式變得抽象。


此後學術界對媒介的研究也開始產生分歧:


一、以控制為動因建立起的「工具」傳播學 。1927年,在標誌著大眾傳播理論體系建立的拉斯韋爾《世界大戰中的宣傳技巧》一書中,傳播方法被視為政府管理輿論不可或缺的經濟巧妙的「萬能工具」,他認為:「宣傳是唯一可以喚起民眾支持的手段。除此以外,它比暴力、腐敗或其他治理技術要經濟得多。」[9]


此後,帕森斯的社會行動結構理論、拉扎斯菲爾德的二級傳播理論、羅傑斯的創新擴散理論研究、盧因的群體決策研究、霍夫蘭的電影宣傳效果研究均是從結構功能主義的視角出發。於是媒介的宣傳、廣告、管理、選舉、技術推廣等取得了主流地位,這張系統的社會「控制」網路已然編製得非常完整。


二、對傳播和傳播學發展背後的「控制」的批判 。「控制」的鐵籠從不可能密不透風。批判者們極力反對媒介成為權力統治和經濟統治的的工具。功能主義之外,他們試圖分析媒介在整體上將怎樣有效地導致社會否定性力量的喪失,以及個人內心生活的愚鈍。

實證主義的芝加哥學派在考察都市人格的兩面性時認識到,媒介一方面充當解放的力量,並能夠深化個體的經驗,同時也製造膚淺的社會關係,並造成社會的分化。20世紀40年代,法蘭克福學派的阿多諾和霍克海默創立了文化工業理論,認為文化工業的權力擴大會導致社會異化和文化枯竭;技術理性把言語、思想進而把人與社會簡化為單向度。[10]


波德里亞在《消費社會》一書中也指出,現代大眾傳媒不僅像阿多諾描繪的那樣,藉助於「文化工業」的內容產品,以變相控制手段,佔領人的閑暇時間和私人空間;而且在技術幫助下,未經加工的事件「會被大眾傳媒過濾、切分、重新製作,變成與工業生產的製成品同質的符號材料,變得『可以消費』」。[11]


就這樣,新技術的出現不僅擴大了集體行為的研究範圍,而且曾為經典的學說開始受到重新審視,曾遭忽略的思想則得以回溯。


邁入二十一世紀,在信息網路時代中,尤其是博客、微博、視頻網站等技術平台的出現與發展,正在顛覆性地改變著人際交往的模式,催生出一些新的社會組織與動員方式;網民尤其是具有影響的一些「意見領袖」,通過互聯網的聚合能夠輕而易舉地 將散布各地的火種似的觀點聚集為「意見同盟 」,形成強大的輿論場和群體性意見,進而轉化成一種網路集群行為。


從2009年的突尼西亞革命到伊朗「推特革命」,社交應用Twitter當仁不讓得成為極其理想的群眾運動工具,於是革命不止發生在街頭,還發生在網路。它使抗議者變得更大膽,令他們覺得自己「並不孤獨」。


曼瑟爾·奧爾森曾在《集體行動的邏輯》里指出,個人理性與集體理性之間並不總是一致,它表現為集體行動的困境。理性的集團成員將儘可能地避免承擔集體行動的成本,而試圖分享由他人提供的集體收益,於是表現為集體不行動,每個集團成員都想成為「搭便車「者。很明顯,互聯網的出現降低了人們行動的成本,從而降低了「搭便車」的 動機和行為,甚至產生「反搭便車」效應。


以圖形表示,統治者的暴戾程度和民眾的反抗意志之間的關係似乎是一個V字形的變化——隨著暴戾程度的增加,民眾的反抗程度會先下降,然後到一個拐點後開始暴漲。而組織資源的豐富程度,決定了這個拐點的位置。組織資源越少,拐點越靠右,組織資源越多拐點越靠左。[12]而組織資源大小的決定因素,即在於信息傳播的範圍和有效性。信息化的運用讓拐點左移。



圖1(資料來源:漢唐天/知乎)


在《「網路集群行為」與「價值累加」》一文中,趙歲斐指出,相較於傳統媒介下的集體行為邏輯,網路集群行為的特徵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13]

一)集群的不確定性


網路集群行為具有一定的易受影響與感染的不確定性特徵。網民由於受到各種事前無法控制的因素變化的影響,加之網路信息具有海量性和及時性,信息真偽難辨,因而,無論是群體還是個體都很難在短時間裡做出完全理性的決定。群體、個體間普遍存在心理感染與情緒激動,他們反覆交錯、振蕩,甚至激起強烈的情緒爆發,導致人喪失理智,失去分辨、判斷能力,極易將被暗示的情緒轉向直接行為。這樣一來,不僅削弱了個人的責任感和社會控制力,從而破壞既有的社會規範,而且還可能導致某些非理智的、衝突性的行為發生。


二)集群的非現實性衝突


「非現實性衝突」主要表現為,社會成員因為剝奪和受挫等壓抑感引發不滿情緒的發泄。對網路集群行為來說,「非現實性」特徵表現得更加突出。當某一網路衝突事件發生時,與在某些事件衝突尚未明朗之際,往往能夠在網上迅速流傳並成為網路熱點話題,參與者們可以通過網路抒發自己在線下現實生活中無法得以抒解的社會情懷,從而使得衝突呈現極端化趨向。對於事件本身,參與者們可能並沒有十分明確的觀點和利益訴求,主要是為了釋放緊張或不滿情緒而捲入其中。在此過程中,衝突主體以及衝突事件往往被符號化,被賦予了許多的象徵表象和遐想空間,其表達的意義大於實踐的意義。


三 )集群的眾聲喧嘩


網路世界中充斥著差異多變的觀點和看法,在集群中被製造、流動、瀰漫、否定,構成了一個眾聲喧嘩的世界,人們通過網路將表達衝動帶向最大化激發的可能。這個眾聲喧嘩的時代,似乎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似勒龐筆下的「烏合之眾」與「群氓」時代的所有特徵;儘管人們在發泄著狂歡甚至憤懣,但人們仍能在這些表達中感受到最濃厚的自由氣息、平等色彩和無限制原則。「眾聲喧嘩 」逐漸打破了傳統媒體「 一枝獨秀 」的話語霸權和思想專利權,「打破了昔日信息壟斷的中心話語模式,促成個體話語,小眾話語對主流傳媒話語的消解。在這個時代,人們扮演著信息製造者、傳播者、接受者與交流者等多重身份。形成了開放、透明、民主、平等 、寬容的 大眾話語新格局 」。


四 )集群的從眾效應


德國社會學家諾伊曼認為輿論的形成不是社會公眾「理性討論」的結果,而是「 意見氣候」的壓力作用導致人們懼怕孤立的心理,進而對「優勢意見」採取趨同行動 ,就產生了從眾效應。她認為,輿論的形成要具有三個基本條件:首先是多數傳播媒介報道內容的類似性,由此產生共鳴效果;再者,同類信息傳播的連續性和重複性,由此產生累積效果;最後,信息到達範圍的廣泛性,由此產生遍在效果,這就是「意見氣候 」的著名假說理論。互聯網時代,民眾也很容易產生從眾行為,即在暗示、誘導和感染的情緒下會產生重複性「 累積效果 」,形成群體意識和群體結構,並對個人成員的態度和行為產生一定的制約,使其思想和感情轉向一個共同的方向,最後導致群體極化。從這個意義上說,個體走向群體成員的過程,其實也就是一個心理與行為退化的過程,大量的旁觀者以及後來參與事件的網民則根據論壇上表現的輿論和觀點去判斷事實,極有可能被群體一致所感染、認同並加入到同質信息的傳播中。


一切正如麥克盧漢所預料的那樣,「媒介延伸人體,賦予它力量,卻癱瘓了被延伸的肢體。技術也是。」[14]從柏拉圖時代的文字使用到古登堡發明了活字印刷,再到如今的網路時代人人都成了媒介,集體行為的邏輯也在不斷變遷中。尼采說理解能阻止行動。那麼如果我們知道媒介如何影響著集體行為的邏輯,或許我們就能從容應對,不會再被媒介催眠而進入麻木不自知的狀態。


三、城市化:公共空間的重塑與治理模式的再造

「我聞為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也: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葯之也。」——子產[15]


相較於網路廣場上集體行為的暗流涌動,發生在城市廣場上的,隨著城市化的推進而引發的利益主體不斷分化、多元化以及主體意識不斷增強的社會現象,同樣為管理者帶來巨大挑戰。


城市化是人口和人類文明(包括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空間集約化過程。[16]它作為一種複雜的社會和經濟現象,極大地改變了人類的居住結構、經濟結構和社會生活方式,對人類的政治生活也具有重大影響。而公民身份起源於古希臘和古羅馬,成熟於中世紀的西方城市,城市化進程伴隨著公民身份的擴展。而公民參與是城市化的重要表現,是公共社會的基石。


從歷史上看,現代公共治理模式發端於古希臘的城邦文明。在希臘城邦中,公共生活以市政廣場為中心,公共領域由討論和共同行動組成, 前者包括參與議事和法庭陪審, 後者包括參戰和體育競。可以說,沒有城邦作為土壤,希臘公共社會精神就無從產生。


中國春秋時期的「鄉校」類似於古代希臘和羅馬的「廣場」。《左傳》記載,鄭國人到鄉校休閑聚會,議論執政者施政措施的好壞。鄭國大夫然明主張毀掉,子產不同意,他說,「我聞為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也: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葯之也。」[17]


意思是:只聽說用做好事來消減怨恨,卻未聽說能用高壓來阻止怨恨的。不是不能及時堵住,但這就象築堤防水一樣,一但大水決堤,必有大傷害,要想補救也來不及了,倒不如預先以小小的決口來疏導。也就是說,不如聽取這些民間的議論,並以此作為良藥。不過鄉校的平民百姓雖然可以議政,卻無權參政,沒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因此,相比希臘城邦還是有實質性的差別。但無論如何,「子產不廢鄉校」的故事,在禮崩樂壞的年代代表的是一種公共文明的進步。


近代公共治理則直接起源於城市共和國。中世紀晚期在教皇和國王統治之外的一些城市,由於手工業和商業的發展,城市中產生了很多的商會和手工業行會,為了聯合起來維護自己的利益,他們用金錢買下了城市的自治權,並且按照社會公共制度進行管理,從而促進了西方社會制度的發展,形成了西方政治經濟制度的很多傳統。[18]


世界城市發展史和政治發展史也表明,現代政治文明的發展與近代以來大規模的城市化基本上是同步的。如果說,城市交通、通訊、建築等基礎設施建設是城市硬體現代化的重要內容,那麼,公共社會的價值則應成為城市政治文明現代化的重要內容。只有當城市成為公共辯論的話語平台,圍繞現代性展開的思想論爭和意識形態衝突才能獲取某種新的表述。


另一方面,馬克思從社會分工的發展來論證城市化的出現。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指出:「某一民族內部的分工,首先引起工商業勞動和農業勞動的分離,從而也引起城鄉的分離和城鄉利益的對立。」 [19]


確實,人口的集中、知識與信息傳播的加快,尤其是分工和利益分化也使市民權利意識覺醒,使社會成員在經濟、社會進步中扮演了更主動的角色。他們關心公眾事務,不僅要求在這方面取得利益,而且也會積極投入。這種大眾參與的政治文化,也是政治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具體到我國而言,一方面,我國傳統上是一個農業大國,農民佔總人口的絕大多數,歷來的國家治理都是從這一國情出發的;尤其我國曾經歷計劃經濟時代,強調集體利益,忽視個體意識和個人權利,那時的人們很少有獨立的利益要求及政治參與訴求。


在與市場經濟同步推進的城市化過程中,人們的權利意識、平等意識、契約意識、參與意識、公共意識得到了加強,視野也更開闊了,市民的知識素養和社會素養不斷提高,成為參與型的現代政治人,這些生活方式和文化觀念的轉變,對我國的國家治理將產生深遠影響:


第一、 中產知識階層的崛起。城市化形成的過程也是居民收入提高的過程,同時也是中產階級形成的過程。不僅僅城市居民的勞動收入明顯高於農村,真正拉開城鄉收入差距的是財產性收入尤其是不動產收入。收入的提高和財富的積累為中產階層提供了更好的教育機會,使其擁有更多的知識和社會理性,從而可以為成熟的城市政治文明建設提供良好的群眾基礎。


第二、 不同利益主體的形成與分化。城市分工促進社會各階層利益分化,他們有各自的利益訴求和權利要求,形成新的博弈結構和行動邏輯,構成公共社會治理的階層因素。


第三、 公民身份和社會公共治理基礎。城市化賦予了人們新的市民和公民身份,首先人們會更加有意願參與到社區和單位的「小型社會治理」之中,逐漸的延伸到對整個城市公共社會生活的關注和參與。市民身份的自我確認和公民身份的價值認同,從微觀個體聚合的層面為社會公共治理提供了制度基礎。


第四、 多元化的社會組織基礎。城市降低了集體行動和社會交往的成本,使市民參與各個社會組織變得更加便利和高效。尤其是信息化技術的提高,城市中的人們可以低成本、高效率的形成線上組織並順勢遷移到線下。加上利益的分化和社會交往的活躍,從而形成了眾多的社會團體和組織。他們在城市生活中表達自己的聲音和建議,在集體活動的背景下積极參与城市社會的組織和運行,構成多元城市生活的重要力量。


基於此,城市化進程為我國公共社會治理提出了新要求:即城市化進程中社會矛盾的解決,必須以對我國當前社會利益主體激增、分化、多元以及主體意識增強這一時代背景的清楚認識為前提,進而在此基礎上改變過去政府主導城市規劃、建設和運行的城市治理模式,讓更多的利益主體參與到城市化發展的進程中來。這可以說是新時代,基於信息化社會下新型城市化對公共事業管理的新要求。


從目前情況看,提升我國城市化中公眾參與的水平和質量的途徑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加快完善法律制度體系,提升公民的社會法律地位,構建市民參與城市公共生活的基本遊戲規則,同時通過科學合理的流程保證公民的參與在合法的範圍之內,防止出現由於城市化進程過快導致的集體非理性表達和社會治理困境。需要意識到,城市化不是簡單的通過混凝土構築現代社會的物質生活空間,還需要一系列軟性的法律制度條文。面向和符合城市化要求的法律體系,是城市另一個重要的的基礎設施。


第二、積極引導與規範非官方社會組織(NGO)的健康發展,形成多元化、機構化、有效制衡的的社會治理格局,減少單個公眾「散戶化」參與城市公共治理的局面,有利於更加理性和規範的利益訴求和表達。按照「政府組織、依法辦事、專家領銜、部門合作、公眾參與、科學決策」的公共社會決策和治理模式,採用科學規範的流程將公民參與的方式和流程固定下來,降低各類事項的隨意性和不規範化,提高市民的參與度和對社會穩定的責任感。事實上,公共治理路徑並非「二選一」,而是相輔相成的。一方面,政府主導公共管理的大部分行政性事務,另一方面在部分領域實現與社會組織間的橫向合作,由此共同形成縱橫合作的公共治理中軸。[20]正像米格代爾指出的,國家與社會組織的互動可以為雙方帶來收益,而這時治理模式也會隨著國家與社會組織間的關係變化而變化。

第三、建立扁平化、效率導向的信息公開和發布機制,事件發生後第一時間主動佔領媒體陣地,向社會公眾及時真實的傳遞新聞事件背後的真相,保障公民的知情權和提升事件進程的透明度,將信息的不良發酵和輿論浪潮規避在搖籃之中。行為經濟學和管理學表明,知情權和透明度能有效降低客戶對商家或企業的負面情緒,只要客戶能在全程擁有知情權,對企業的一些行為比如時間拖延等表示極大的理解和寬容。該發現也是越來越多的企業建立透明化車間或廚房的理論基礎。建立新聞發言人和市長信箱等制度,都是積極的嘗試,而且事實證明已經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第四、充分運用互聯網技術手段和信息互動模式,構建扁平化、網路化、社交式的城市公共治理體系,提升公民公共生活的參與度和責任意識,形成社會、政府和公民之間的良性互動網路。實際上當前很多城市行政部門建立了微信公眾號、小程序和APP,在提升公民參與度等方面取得了明顯的進步。公民的充分參與,對於構建社會理性和提升制度文明方面具有良好的正面效果,也可以大幅降低輿情事件的衝擊。


雖然城市化為公共治理體系的建設提出了新的要求,同時也奠定了形成新型社會的基礎和條件。同時我們也需要認識到,城市化社會管理的推進也要循序漸進,要與國家公共治理能力建設相適應。沒有科學有效的行政管理系統,城市公共社區的治理也將難以保證。社會公共治理是一門科學,需要站在技術和制度兩個層面來理解和審視。


四、新的命題:輿情社會的雙刃劍與走出「塔西佗陷阱」


」究竟何謂輿論?輿論是如何誕生的?輿論的源頭在哪裡?輿論是通過何種方式表達的?又是如何轉化、如何匯合的?輿論的生產力是什麼?」——加布里埃爾·塔爾德[21]


法國哲學家米歇爾·福柯認為,權力從本質上說是一種影響力,突出地表現為話語權的擁有狀況,並將「話語」界定為說話的資格,「話語意味著一個社會團體依據某些成規將其意義傳播於社會之中以此確立其社會地位,並為其他團體所認識的過程。」[22]媒介社會,話語已經成為人們表達意願與觀點,引起大眾和政府決策者注意,從而影響乃至左右公共政策的重要工具。


在塔爾德眼裡,輿論本身是各種判斷的總合,而輿論的源頭就是話語權之間對抗的所在。他提出:「從一個人開始的觀點轉化為社會的觀點、然後又轉化為輿論;這個轉化過程的動因,在古典時代和中世紀是公共話語,在當代則是報紙。」當然,兩百年後的今天,時代的車輪滾滾而前,報紙早已拱手讓出自己的話語壟斷地位,取而代之的是日新月異的網路媒介,是門戶網站、個人博客,社交媒體…..


現如今,互聯網已是全球最大的公共信息平台。據統計,截至2017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7.72億,普及率達到55.8%。[23]今年5月,騰訊公布的2018年第一季度財報顯示,微信和WeChat用戶已突破10億,達10.4億。同月,來自新浪微博的2018年第一季度財報顯示,微博月活躍用戶數達4.11億


於是,網路時代傳播方式的變革帶來了整個社會話語權的重構,以往官方的壟斷地位受到衝擊,這一方面是現代社會文明的進步之處,另一方面也帶來了新的命題和挑戰。傳統媒介時代,信息傳播的「把關人」制度保證了政府「集約式」的話語權,彼時政府對信息的流動內容、數量、方向都有高度的掌控能力。而網路時代的話語權特徵是分散的、流動的和開放的,來自民眾的批評、質疑聲無時無刻不在挑戰政府權威。


甚至於身處社會轉型期的中國,許多民眾都患上了不同程度的「我不相信」強迫症,「癥狀較輕的每當讀到新聞報導,不管來自《環球時報》還是新浪微博,第一反應一概都是我不相信這是事實的真相;癥狀較重的則慣用陰謀論去揣度整個世界,他們奉行『兩個凡是』原則:凡是你竭力主張的一定都是假的,凡是我能設想到的最壞可能性就是真的。」[24]


這可能是快速信息化、城市化進程中所必然經歷的「過渡性」問題。在這一進程中,傳統信息表達的權威遭到質疑,一些政府部門因為語言體系的限制而逐漸步入「弱勢地位」。


在2014年的一次地方考察中,習近平總書記就曾提到「塔西佗陷阱」。他說:「古羅馬歷史學家塔西佗提出了一個理論,當公權力失去公信力時,無論發表什麼言論、無論做什麼事,社會都會給以負面評價。這就是「塔西佗陷阱」。我們當然沒有走到這一步,但存在的問題也不謂不嚴重,必須下大氣力加以解決。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就會危及黨執政基礎和執政地位。」[25]


確實,隨著近年來公共危機事件頻發,經網路媒體傳播曝光後,政府如果缺乏及時有效的應對措施,難免會逐漸陷入「塔西佗陷阱」。


政府跌入塔西佗陷阱的深層原因,從宏觀層面看,隨著經濟體制、社會結構、利益格局的深刻變革和調整,利益主體多樣化和價值取向多元化日益凸顯,各類社會矛盾逐漸顯現。尤其是,新時代的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變化,人民大眾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包含著超越基本物質經濟層面的要求,還有社會公平、公共生活的參與、制度文明、健康的精神生活等方面的要求。


從微觀層面看,政府工作人員尤其是一些地方官員和基層官員,對信息化和城市化帶來的社會治理模式變革,存在較大的不適應。尤其是在應對輿論事件方面,對信息化、自媒體化的「信息廣場」還採用傳統的危機處置方式,不僅無法想當然的「息事寧人」,還可能引發處理不當導致的「二次危機」。來自政府基層和執行層的粗暴治理,某種程度上加速了「塔西佗陷阱」問題,也為社會治理和輿情管理帶來新的命題和挑戰。


從公眾心理角度看,公眾對於公共政策和公共服務的期望與對行政部門整體角色和運作的認知產生的相對剝奪感和失落感是陷入「塔西佗陷阱」的根本的原因。


輿論學奠基人沃爾特·李普曼曾言:「管理者要麼是馴服輿論, 要麼是服從輿論」。[26]面對社會輿情,有些政府官員要麼極力遮掩、手足無措, 要麼反映遲滯、出言搪塞, 甚至將希望寄託於事件的不了了之,追責的承諾也拋之腦後。這些舉措顯然並不是治療「塔西佗陷阱」的藥方。長此以往,負能量會在民眾中淤積,只會是一劑破壞社會公信力的「毒藥」。[27]


而唯當有關方面正視「塔西佗陷阱」給政府工作和社會管理帶來的衝擊和挑戰,不忽視、不畏懼,勇於直面危機、解決問題,加強信息的公開、透明和權威發布,重塑政府公信力,官方和民間輿論進行互動、協商, 通過補充、完善, 才能使分化的官民話語體系漸趨走向融合。


回到開篇提到的疫苗事件,從7月21日疫苗輿情爆發以來,政府處理不可謂不迅速:


7月22日,國家領導人對疫苗事件作重要批示;


7月23 日,公安機關立案調查長生生物;不合格「百白破」疫苗流向查明,28省份回應;


7月24日,公告長生生物股票將被"ST" ;


7月25日,國家葯監局:今起對全國45家疫苗企業全流程、全鏈條徹查;


7月26日,中國疾控中心:已展開接種不合格百白破疫苗兒童補種;


7月27日,國務院調查組:調查工作取得重大進展,已基本查清長生公司違法生產狂犬病疫苗的事實。


還有崑山龍哥事件,9月1日崑山警方發布案件通報,認為于海明屬於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撤銷該案。一時間轉發評論刷遍朋友圈,網友直呼:大快人心。


可見只要處理得當,社會公眾還是最終趨於理性和平靜,儘管它在人們的心口留下了永久的印痕。而輿情浪潮後,擺在我們面前更大的問題是:政府該如何面對信息化時代下洶湧澎湃的的社會輿情,與城市進程中的公共意見表達訴求?又如何充分抓住信息化和城市化形成的新時代背景下,新型社會治理在技術和公共認知方面出現的新機遇?事情的第一步,當然需要的是全體社會的積極面對、理性對待。社會治理者和公眾之間,應該不斷強化信任和理解。


我們其實更加期待的是,隨著社會文明程度不斷提高,輿情危機會變少。不是因為官方處理輿情的能力與日俱增,而是因為太多的輿情事件在它發生以前,就已被扼殺在社會理性和科學思辨的搖籃里,它們根本就不該發生。


參考文獻:


[1]肯·弗萊特著,《永恆的邊緣》,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7.5


[2]KaraSwisher,,NBC News,Aug.05.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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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讓·雅克·盧梭著,何兆武譯:《社會契約論》,商務印書館,2003.2


[5]古斯塔夫·勒龐著,馮克利譯:《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1.6.


[6][21]加布里埃爾?塔爾德著,[美]特里?N?克拉克編,何道寬譯:《傳播與社會影響》,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


[8]哈羅德·伊羅生著,鄧伯宸譯:《群氓之族》,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8.5


[9]哈羅德·D·拉斯韋爾著,張潔、田青譯:《世界大戰中的宣傳技巧》,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


[10]阿芒·馬特拉、米歇爾·馬特拉著,孫五三譯:《傳播學簡史》,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


[11]讓·鮑德里亞著,劉成富、全志鋼譯:《消費社會》,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5


[12]漢唐天,2017:《縱觀歷史,人到底是是越殺越順服,還是越殺越反抗?》,知乎


[13]趙歲斐,2013:《「網路集群行為 」與「價值累加」》,《新聞與傳播研究》第3期.


[16]謝志巋; 陳紅艷; 王向民,2007:《城市化與民主政治關係及路徑選擇》,《江西社會科學》06期


[15][17]《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劉利譯註,中華出局出版社,2007.4


[18]謝志巋; 陳紅艷; 王向民,2007:《城市化與民主政治關係及路徑選擇》,《江西社會科學》06期


[19]馬克思、恩格斯著,《德意志意識形態》,人民出版社,2003.1


[20]閆臻,《城市社區組織化治理:自上而下的科層制嵌入與橫向聯繫的扁平化合作》,2018.5


[22]米歇爾·福柯,《話語的秩序》,《語言與翻譯的政治》,許寶強等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


[23]中國互聯網路信息中心第41次中國互聯網路發展狀況統計報告,2018.1


[24]周濂著,《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


[25]習近平在河南省蘭考縣委常委擴大會議上的講話,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5-09/08/c_128206459.htm,2014.3.18


[26]沃爾特·李普曼著,閻克文、江紅譯:《公眾輿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4


[27]趙冬晶、駱正林,2013:《自媒體時代,如何應對「塔西佗陷阱」?》,《閱江學刊》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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