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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崩塌的純爺們兒人設,不過是場中年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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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陳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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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剛過去的夏天,相信很多人都在超時刷手機。



有太多深埋地下的秘密被揭穿,有人勇敢傾訴,有人沒能控制情緒原形敗露,有的美好形象被突發事件擊垮,共同組成了這個由多起大型人設垮塌事件構成的夏天。




其中不少事件是與荷爾蒙、男性形象相關。

與朋友們也多次聊起這個感受,說起人設,「純爺們人設」真是一種令人費解的存在。







日常生活里,經常會遇到一類情況,在我看來,花三五分鐘客觀交流即可解決的問題,一旦被幾個男的接手,就立馬演變成一場劍拔弩弓的大戲。




處於戰鬥中的男性,似乎完全不屑於釐清原委、核實真相,以便該幹嗎幹嗎,他們總是被各自的冠軍心鼓動著,非要贏得那場他們不來就壓根不存在的戰役。5分鐘的事,最後可以演變成幾個小時,變成警車,救護車。




每當此人設發揮作用,男性們不顧效率,不管對錯,場面往往奔向非理性,在「應當」之後又有不少「多出來的東西」。

所謂多出來的,就是「人設」帶來的統攝力量,完全超出實際需要,超出真實能力,最後經常是慘淡收場。





(二)




電影《老炮兒》里的六爺,可供大家品一品。主角六爺也不為快速解決問題,就為「圖個在理兒」,以超出實際需要成本很多倍的方式,高齡約群架。面對慘淡生活,至少在公園冰面上舉起刀的瞬間,內心仍然鼓動著某種男性尊嚴,即便活得再狼狽,人設也絕不能崩。




六爺身上,可以隱隱看到一類特殊年代的「北京爺們兒」人設——好面兒,重兄弟情,對女人簡單粗暴,對兒子感情疏離,好事可以做,但不可以說。






《老炮兒》劇照




主創們以「精神貴族」為這個角色的動機做註腳,貴族便有著一些我們尋常人看來多餘的舉動。多年前有本暢銷書,講有格調的大戶人家怎樣布置宅邸,通往正門的路通常不是一條大直道,而是七拐八繞、費盡周折。貴就貴在這浪費掉的心思、不心疼的時間。




當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不能同步時,悲劇的大幕也就拉開了。




很多人也指出,這不是什麼精神貴族,這分明是中年危機。自己真正的生活無話可說,索性給自己穿一件男子氣概的戲服,至少還給自己的存在找到點兒依據。

我不是個什麼,我至少可以像個什麼。




在生活里偶爾碰見這樣的「角兒」,對觀看者來說就是一種色彩。可是作為「角兒」本身,演的年頭久了,就有可能再難擺脫對人設的需求,把自我塑造當作了自己本身。




擺脫沒擺脫的區別在哪裡?看王朔小說《動物兇猛》時,可以明確感到這種區別。作為同年代背景成長起來的男性,作家誠實記錄了一個少年為在群體中獲得認同感,會努力做一些使自己「更像男人」的舉動。




比如打群架時,對方一人已經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我又上去補一板兒磚。




「我的英勇無畏有目共睹,大家紛紛過來拍著我的肩膀稱讚我:別人都撤了你還在那兒打,手夠黑的。」




好哥們兒搶了自己女友米蘭爭風吃醋,拉開了決鬥的場子。



「我那樣子一點不像雄赳赳的鬥士,倒像是戰戰兢兢地去挨宰。我早就從狂怒中冷靜了下來,心裡一陣陣後悔。我幹嗎非說『叉了他』,說『花了他』怎樣解恨而且到底安全些。我對朋友們充滿怨情;如果他們多勸會兒,我也就找個台階自己下來了。可他們見我決心實在很大,便採取了袖手旁觀的態度。真不仗義!」







《陽光燦爛的日子》劇照




經過作家本人對自己頭腦和心靈的誠實觀察,可以清楚感受到,即便男子氣概這種東西,也完全不屬於本能,多是後天完成塑造的。此外也可以看出,判定究竟有沒有受到「人設」的綁架,對自己敢於發起一定的幽默感和自嘲能力也是一個重要標準。




要知道,

當一個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時,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言語、舉動來質疑自己角色的權威和真實性。

年頭越久,這個談判空間就越逼仄。




王朔以認真回到過去的方式,完全瓦解了「純爺們兒」人設,把自己還原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當然也就不可能再做出四十年之後六爺那種舉動。




彼時即便皇城根底下的大院子弟,娛樂活動恐怕還不如現在的小鎮青年,同樣是大把的時間和沒有出口的荷爾蒙,最終都找到了「江湖」這一身份認證。




精神分析創始人弗洛依德有個很重要的理論,他從生物學角度解釋人活著的兩股基本動力:

(1)滿足力比多需要;(2)釋放攻擊性需要。




前者比較好理解,就是追逐快樂、滿足,迴避痛苦;後一個釋放攻擊性的需要,其實並不一定非要靠打架鬥毆彰顯,在當今社會,可以通過賺更多錢、更出名、更成功來完成攻擊性的象徵化獲得。所以也不難理解為什麼會有六爺這類人物以及那麼多讓人費解的「純爺們兒」人設。




即便是象徵性,有時沒有超越自身的力量,也非常難以掌控。比如前段時間燒炭自殺的八〇後創業明星茅侃侃。抑鬱症是一方面,把自己最終逼入死角的,是步步要獨當一面、不能認輸的性格特質,也可以說是某種英雄情結。女朋友不能耽誤不能分擔,朋友不能拖累,所有負債都要自己扛,身處困境也絕不能在外表有絲毫表現。




從各種細節可以看出,他自我投射出的個人形象是:必須靠自身力量力挽狂瀾。如果對這個形象過於執著,超出自己承受力,就會為之吞沒,而往往人設感過重的人,無法分清楚腦海中的形象和真實自身利益之間的差距。




他像是為自己設立了屏障,把明明可以獲得的真實關心和幫助阻擋在外。作為新聞人物,我們可以用「英雄選擇」來結束這個故事,作為至親好友,恐怕更希望他對自己的苛刻要求可以更有彈性一些。






(三)




「人設」原本是日本動漫用語,人物設計,負責出場人物的身材、造型、性格等。英文里對應的單詞就是「角色」,Character。




通常一提到人設,會首先想到明星形象,那是基於受眾需求所打造的產品形象,並不具備傷及自身的力量,人設垮塌,頂多影響代言和收入。這種人設可以歸入有意識的、有目的的,只要自律,基本無害。








薛之謙《演員》




真正具備殺傷力的,是日常生活里那些真正的演員,他們在無意識中,就以某種角色的內在邏輯來呈現行動和七情六慾,他們的戲主要是演給自己看的,收益是在生活中無形的獲得,習慣日積月累。




有些類似於人格面具。人類作為群體性生物,所有的自我形象塑造都是依觀看者、環境、社會屬性而定,任何人都或多或少戴著一副或多副面具,才敢走進人群。(如果徹底離群索居,甚至連表情都可以沒有,根本談不到面具)




前一秒還跟姐妹們暴粗口的女生,一進來個男的,立刻溫柔斯文演起了女人。走進來的男士接過這樣的性別信息,繼續接上屬於他的台詞……就這樣一幕銜接一幕,人與人的交往最終全成了一筆爛賬。對此,有句話說得好,「只分為成功的誤解和不成功的誤解」。




身處迷霧一樣彼此依存的人際關係,想要「活出真正的自己」,這個目標真是太艱巨了,那些號稱放飛自我的,頂多也就是放飛朋友圈罷了。




尤其作為中國人,東方人,對集體認同更有需求,更多的刻板印象。怎樣當男人,當女人,怎樣當妻子,當丈夫,當兒子,當一個情緒穩定的中年人,當一名三觀發亮的好網友……




這裡面集大成者當屬「好人」人設了。

前陣子熱議過的「討好型人格」,幾乎覆蓋了大部分中國人,對於成長為別人期待中的樣子,所有國人都深有體會。




之前有部很火的韓劇《我的大叔》,塑造了一個典型的東方好男人形象。40+的中年男主,有一份穩定的工程師工作,漂亮老婆,可愛的兒子,一堆好朋友。僅從基本心理健康的配置看,男主理應沒什麼值得憂慮的。然而實際生活中,他整天死氣沉沉,喪出天際線。







《我的大叔》劇照




作為三兄弟里唯一有體面工作的人,母親卻表示男主是她「最心疼的那一個」。因為另外兩個兄弟雖然生活不成氣候,卻從不曾虧待自己,更不吝於滿足自己的需求,唯有男主,因為最出色,打小肩負全家人的命運,對所有人都要負責任。妻子反而是個要「追求自我」的人,最終出了軌,因為無法忍受只作為部分存在的丈夫,無法忍受在家裡「感覺不到生氣」的男人。




現實情況也差不多就是這麼充滿悖論,企圖做好每個角色,到最後可能恰恰做不好自己這個角色,最終把自己悶死在「好人」這個籠子里。




身邊有個朋友情況類似,常年的好人形象讓他不堪重負,好像誰也沒有真的滿意,在一次酒後他宣布,從此只做壞人。我跟他建議,也許只是需要做一個人。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




真實的人都是好壞摻半,準確的說,是不受任何二元定義的約束,複雜而客觀存在著。那不如去誠實觀測這種人設的邏輯——當真是個無私的好人嗎?




帶有這種人設者,往往會以超出對方實際需求的方式付出,說完全沒有收益也不對,他們無意識中獲得了一種形象確認,犧牲掉自己的存在,隱藏了自己人性中自私、惡的部分。按照那個生物學理論,這根本就是違反人性的。他不是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而只是為一個空殼效力,與周圍的人並沒有真正的情感流動,乾涸以及不公平感早晚會將之衝垮。




日本現代心理學之父河合隼雄《心的處方箋》一書里對這種慣於犧牲自我的人有很好的描述:




「雖說是抹殺自己,可既然自己還活著,就絕對不可能把自己的個性和欲求抹殺得乾乾淨淨,仔細說來,不過只是殺掉部分的自己而已。可說來有趣的是,這被殺掉的部分,總會再以其他什麼形式再生,或是在半死不活的狀態下痛苦呻吟……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突然躍動。」







《延禧攻略》中的白月光人設富察·容音




這類人遲早會做一件徹底顛覆自己形象的「壞事」,在某一位受害者身上實現報復。

最終導致對自己的認識更徹底的迷亂。




誰也不敢說摘掉面具、赤裸裸走進人群這種大話,所有面具都幫我們應對著他人的期待,真實的自己反而成了最大的恐懼和謎題,而社交媒體又是一個更有助於塑造自我幻覺的大戲院。




也許擺脫人設最好的辦法,就是意識到面具的存在,意識到這是一個自己跟自己做的遊戲。




之所以可以確信一切人設都終將破產,「人艱不拆」是一句戲言,是因為人在大腦里編織的任何一種謊言,都沒法蓋過自身真實的存在。存在本身不需要任何證據。去尋找證據的行為,卻總有一天會把我們從自己真正的生活里擠壓出去。




電影《致暗時刻》里有一場戲,某次丘吉爾準備出去跟人BATTLE之前,來到一面都是帽子的牆邊,台詞大意是:「

今天我扮成哪個角色出去見人?




作為終身抑鬱症患者,丘吉爾大概就是靠著不斷在生活里和自己的心魔BATTLE而獲得摧毀面具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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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白玉、阿美、陳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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