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是光與時間的化石——森山大道個人精品展《Light Comes Again》

在2018年6月16日，日本最具盛名的攝影藝術家森山大道於北京光社舉行個展「Light Comes Again」，此次展覽將呈現森山大道的限量作品，包括燈箱、彩色克羅姆放相（Cibachrome）與影像作品——這也是我第一次觀看到森山大道的燈箱作品，所以我是非常感謝光社提供了這次難得的機會。森山大道曾經提到：「我除了把攝影製成照片在畫廊與美術館展示以外，我也喜歡印製攝影集、T-shirt、手錶、海報……任其在街區中擴散。而燈箱作品也具有同樣概念，我甚至希望它們未來可真正地融入城市看板，成為街道的一部分。因為做為藝術攝影具有無限可能性，而當它還原至社會的循環之時，正是發揮最強大可能性的時候。」

在日本攝影史上，森山大道、荒木經惟和杉本博司是三位比較具有代表性攝影藝術家，其中森山大道被譽為「街頭之神」，他一生的影像創作幾乎都跟「街頭」發生關係，而他的攝影作品也改變了我們對於街頭攝影的既有認知。他對攝影的真摯情感、飽滿的激情與獨特的視角創作出充滿運動感的、搖晃的、粗顆粒的、高反差的、切片式的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照片。

森山大道開始攝影創作是在20世紀60年代，當時的日本社會處於一個非常動蕩的轉變期——一方面日本經濟開始復甦，另一方面日本國內反美安保條約、反越戰等街頭抗爭運動不斷。當時，年輕的森山大道也曾經身處街頭的抗爭運動——「1968年的10月21日前一晚，新宿街道的商店、霓虹燈都很正常開啟。但到了10月21日抗爭當天，商店都關門了，學生都參與抗爭，很多狀況就在自己眼前發生。而我年幼時又有經歷二次世界大戰的經歷，當這些心情混雜在一起時，又因街上的燈突然被切掉，反而覺得現場的聲音離自己很遠，那一瞬間，對於社會有一種恐懼的感覺。」

森山大道最開始跟隨日本著名攝影師細江英公學習攝影，但真正對其攝影風格產生深刻影響的卻是美國的攝影藝術家威廉·克萊因（William Klein），克萊因的《紐約》讓森山大道印象深刻，除去威廉·克萊因，維姆·文德斯（Wim Wenders）也對其影響頗深——「我非常喜歡像維姆·文德斯《德州·巴黎（Paris，Texas）》這種類型的電影，會有被激發靈感的感覺，我曾經有三年的時間一直在日本的國道上面拍照片，如果一直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的話，在下午的時候會看到非常多的汽車，那就如同戰場一樣的地方，但經過一段時間的轉換之後就會突然變得很安靜，那個轉換是我認為比較感傷的部分，在國道上面會感受到很多不同的情緒。」因此在城市間不斷遊走，大量的影像也成為他創作上的基本要求，並用積極的感知攝取影像——「我推崇大量的拍攝。我是一個做『街拍』的人，街拍需要大量的拍攝，這樣才能拍出自己想要的照片，在我的記憶裡面也會有拍很多但挑不出理想照片的情形，當然這個方法對於拍藝術照片或商業照片來說可能不適用。」

光與記憶一直是森山大道攝影的重心。如他所言，攝影是「光與時間的化石」。這次展示的燈箱作品，不但強調森山的主張「攝影是一種表層」，也加深且回應了記憶的片斷性，也讓人聯想起從 70 年代至今日本社會風景的快速改變。森山大道於1980年代署名文章《光考》中提到，「光在記憶的介入下進入歷史，歷史透過光的介質喚醒記憶。光就是如此存在於『當下』。」作為一位不斷在自身中實現想像與挑釁的藝術家，森山大道持續探索媒材、光、記憶、時間的關係，此次展出作品皆與此四項元素的交替融合有關。

光社一樓展廳以LED燈箱再次呈現森山大道的影像。此次展出的森山大道燈箱作品，幾乎涵蓋了森山大道最知名的幾幅代表作：《Accident（1969）》、《Yokosuka（1970）》、《Another Country in New York（1971）》、《Stray Dog，Misawa（1971）》、《TightsinShimotakaido（1987）》。

在光社二樓，黑白無限循環的影像作品《北海道（Hokkaido）》充分展現森山大道那搖晃、模糊與失焦的性感風格。

北海道是森山大道攝影與情感的起點，他從小對北方大地充滿憧憬，而他更認為日本攝影史中北國攝影家所遺留下來的照片——明治時期函館攝影家田本率領一群弟子，受當時北海道開墾大使委託進行大規模的攝影工作，展現了攝影的完美狀態（將光影瞬間化為化石的風景）。

《北海道 Hokkaido》作品拍攝於 1972 到 1978年間，當時森山大道正處於「挑釁」結束後的低潮，於是他逃往他內心深處的「另一個國度」——北海道。森山大道直到 2009 年才發表這些代表他心靈層面的作品，並於2012 年完成《北海道 Hokkaido》影像作品的編輯。森山大道至今僅創作兩部影像作品，另一部《狗與網襪 Dog and Mesh tights》由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收藏，此部《北海道 Hokkaido》則曾在泰德美術館展出並獲藏。

與《北海道》相對的是12張彩色攝影作品，它們是以幾乎消逝的技術——克羅姆印相（Cibachrome）所印製的森山大道1970、80年代拍攝的彩色作品。2013年，森山大道特別在日本最後一間克羅姆印相公司停止營業以前，挑選且印製自己早期彩色作品，宛如是他對逝去的技術、逝去的風景的追憶。森山大道的彩色作品延續了黑白風格，在搖晃的不明確性中又更以詭異的色彩呈現出強烈的不安感，彷佛是記憶里最盡頭的場景。克羅姆印相是反轉片沖印中的高端工藝，那具虛幻、傷感的色調特別彰顯這美麗又滅絕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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