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說明代的朝貢體系的興衰
原標題：簡說明代的朝貢體系的興衰
1、在明季之前的元代，不存在朝貢的問題（1）。成吉思汗及其子孫們所建立的帝國（包括四大汗國：金帳汗國即欽察汗國、察合台汗國、窩闊台汗國、伊利汗國），東起太平洋西岸西到地中海東岸第聶河流域的橫跨歐亞極其龐大的領土。元亡明興，《明史/太祖二》記，洪武二年（1369）「是年，占城、安南、高麗入貢」。這一朝貢大致繼承了北宋的朝貢。與領土相對窄小和國力相對較弱的兩宋不同的是，由朱元璋、朱棣兩父子建立起來明代朝貢體系，成為了大明強盛的標識。明季朝貢體系，經16位皇帝、歷明代始終276年。最興盛時當數明成祖朱棣的永樂年間（1403—1424），《明史/成祖三》記：「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賓服，受朝命而入貢者殆三十國」。衰於明世宗朱厚熜嘉靖年間（1522—1566）。嘉靖一朝共45年，其間，每年入貢者大約1-2國，最多者5個國家。在距明亡清代的前一年即崇禎十六年（1643）「暹羅、琉球、哈密入貢」後，明代建立的完善的朝貢體系，消無聲息地坍塌了。
2、在這一朝貢體系中，朝貢國和地區主要依託於東南亞和東亞，以及今天的新疆、中亞的一些國家等。因「元太祖蕩平西域」，明代從元的手裡大致接盤了這一區域，西域諸蕃成為朝貢體系里的重要成員，如撒里、畏兀兒、哈密、撒馬爾汗（今烏茲別克）等。朝貢體系始終的主要國家和地區有安南（今越南北方）、琉球（今日本沖繩）、暹羅（今泰國一部分）等。高麗/朝鮮在這一朝貢體系里，本是最先者。洪武二年（1369年）開始的朝貢國家與地區只有三個，即占城（今越南南方）、安南和高麗三國。高麗在整個洪武期間都保持了與明代的朝貢關係。即從「高麗」到「朝鮮」是洪武二十八年（1395），但進入永樂年間，高麗/朝鮮便在這一朝貢體系中消失。在距永樂近半個世紀之後的景泰元年（1450），才有「朝鮮貢馬者三」的記錄。 日本在洪武年間正式進入這一朝朝貢體系直到明後期。而琉球則與明代保持始終。
3、按照《劍橋中國明代史/下卷》的說法，明代建立的朝貢體系實質為：「防禦性、以禮儀性的皇帝至高無上地位為中心、單方便的官樣文章式的規章，及對與外國交往的限制。」威爾斯進一步指出：「明朝的朝貢體制以一種獨一無二的系統化和官僚化的形式將這些特徵彙集起來。」也就是，明所建立的這種朝貢體制：一、單方面的，二、顯示中央帝國皇帝至尊的，三、非貿易的，四、完全形式的。《明史/禮十》里，有專章介紹明的朝貢禮儀之事《蕃王朝貢禮》在這節里，明史指出，朝貢「惟唐製為詳」明制朝貢則源於宋。在這一明制朝貢禮儀中，規定特詳，包括在哪兒上岸、由哪一專門衙門管理、賓主會見的步驟（包括問答語的規定）等，規定了蕃王必穿明制服飾，還得在天界寺學習三天的朝覲禮儀，再由皇帝擇日朝見。洪武二年（1369），明太祖朱元璋，將朝貢國的山川納入「岳鎮海瀆山川之祀」範圍一併同大明帝國的山川之祀進行祀儀。洪武大帝還派專人到朝貢國去考察這些要禮祀的山川。這一朝貢國山川禮祀，直到了洪武八年才改為由中書及禮臣與相應的省大員去禮祀。
4、朝貢的禮品，從《明史/本記》之一至二十四看，朝貢國的朝貢的禮物一是珍奇二是方物。譬如海青、白鵲、犀牛、獅子、鸚鵡、倭扇（2）等。但大明帝國卻極為大方地撒錢撒糧。弘治五年（1492）火剌札國進貢「方物」，弘治皇帝居然不要，還依然打發即賞賜朝貢國「給廩食遺還」。永樂前期，由於皇威浩蕩，朝貢國湧進，永樂大帝專置福建、浙江、廣東三館來辦理朝貢事宜。直到隆慶年間（1567-1572）對朝貢國依然「撫賞甚厚」。由此可見，外國使臣朝貢時，會獲得大量貨物的賞賜（瓷器便是最受喜愛的賞賜品之一<3>）。
不過，隨著帝國的衰退（尤其是財政的捉襟見肘）和其他原因（如倭寇的侵擾、滿清的崛起等），一方面不能再「撫賞甚厚」，一方面朝貢國非常極積朝貢（有的朝貢國居然一年兩貢）。於是，大明帝國，一是限止朝貢國的朝覲規模。譬如規定日本朝覲十年一朝，人為200人，船為2艘。二是直接拒絕，譬如弘治八年（1495）乜克力（原蒙古舊部，今哈密北山一帶）諸部要求入貢就被拒絕。正統元年（1436），以強制方式將宣德年間滯留在大明的古里、蘇門答臘等11個朝貢國的人，遣返回各自國家。這一事件表明，朝貢國來大明朝覲，不僅帶回豐厚的賞賜禮物，朝貢人員還大量滯留且無賞地吃喝玩樂。正統十三年（1448），瓦剌（前元後裔）竟派3000餘人前來大明朝覲，也許因為人太多，於是大明皇帝「賞不如例」。而正是一「賞不如例」，（瓦剌認為這是一種不禮貌且帶有挑釁的行為）誘發了翌年（1449）的土木堡事件（4）。土木堡事件，是大明由盛到衰的節點。雖然黃仁宇認為大明的由盛到衰是萬曆十五年（1587），但不可否認的是土木堡的慘敗，導致了明中後期的一系列變化。
註：
1、6世紀時的《職貢圖》，由右到左：滑嚈噠人、波斯、百濟、龜茲、倭、狼牙修、鄧至、周古柯、呵跋檀、胡密丹、白題、且末國（圖自《世界電子圖書館》）。
2、宋時，摺扇由高麗日本傳入。明初日本進貢摺扇（史稱倭扇），朱元璋賞給大臣。朱棣時始仿日本摺扇。摺扇由此盛行。
陳洪綬摺扇《桃花》（原件藏台北故宮）
3、明皇室在暹羅朝貢時賞給暹羅的瓷器。（原件藏台北故宮）
4：1449明英宗親征蒙古瓦剌部，被瓦剌軍隊圍困於土木堡，兵敗被俘，兵部尚書鄺野、戶部尚書王佐等66名大臣戰死,史稱土木堡之變.（維基百科）
附：洪武、永樂兩朝朝貢一覽（劉火統計）
朱元璋在位1368-1398
明洪武二年（1369）占城、安南、高麗入貢。
三年，占城、爪哇、西洋入貢
四年，瑣里、占城、高麗、琉球、烏斯藏入貢。高麗貢使再至，諭自後三年一貢
五年，暹羅、高麗、占城、真臘、三佛齊入貢。
六年，暹羅、高麗、占城、真臘、三佛齊入貢。
七年，阿難功德國、暹羅、琉球、三佛齊、烏斯藏、撒里、畏兀兒入貢。
八年，撒里、高麗、占城、暹羅、日本、爪哇、三佛齊入貢
九年，覽邦、琉球、安南、日本、烏斯藏、高麗入貢
十年，占城、三佛齊、暹羅、爪哇、真臘入貢。高麗使五至
十一年，暹羅、闍婆、高麗、琉球、占城、三佛齊、朵甘、烏斯藏、彭亨、百花入貢
十二年，占城、爪哇、暹羅、日本、安南、高麗入貢。高麗貢黃金百斤、白金萬兩，以不如約，卻之
十三年，琉球、日本、安南、占城、真臘、爪哇入貢，日本以無表卻之
十四年，暹羅、安南、爪哇、朵甘、烏斯藏入貢。以安南寇思明，不納
十五年，爪哇、琉球、烏斯藏、占城入貢
十六年，琉球、占城、西番、打箭爐、暹羅、須文達那入貢
十七年，琉球、暹羅、安南、占城入貢
十八年，高麗、琉球、安南、暹羅入貢
十九年，高麗、琉球、暹羅、占城、安南入貢
二十年，琉球、安南、高麗、占城、真臘、朵甘、烏斯藏入貢
二十一年，高麗、古城、琉球、暹羅、真臘、撒馬兒罕、安南入貢。詔安南三歲一朝，象犀之屬毋獻。安南黎季犛弒其主煒
二十二年，高麗、安南、占城、暹羅、真臘入貢
二十三年，墨刺、哈梅里、高麗、占城、真臘、琉球、暹羅入貢
二十四年，琉球、暹羅、別失八里、撒馬兒罕入貢
二十五年，琉球中山、山南、高麗，哈梅里入貢
二十六年，琉球、爪哇、暹羅入貢
二十七年，烏斯藏、琉球、緬、朵甘、爪哇、撒馬兒罕、朝鮮入貢。安南來貢，卻之
二十八年，朝鮮、琉球、暹羅入貢
二十九年，琉球、安南、朝鮮、烏斯茂入貢
三十年，琉球、占城、朝鮮、暹羅、烏斯藏、泥八剌入貢
三十一年，洪武死（恭閔帝）暹羅、占城入貢
朱棣在位1402-1424）
成祖永樂元年（1403）朝鮮入貢者六，自是歲時貢賀為常。琉球中山、山北、山南，暹羅，占城，爪哇西王，日本，剌泥，安南入貢。
二年，占城，別失八里，琉球山北、山南，爪哇，真臘入貢。暹羅，日本，琉球中山入貢者再
三年，蘇門答剌、滿剌加、古里、浡泥來貢，封其長為王。日本貢馬，並俘獲倭寇為邊患者。爪哇東、西，占城，碟里，日羅夏治，合貓里，火州回回入貢。暹羅，琉球四年，山南、山北入貢者再，琉球中山入貢者三。
五年，暹羅，占城，于闐，浡泥，日本，琉球中山、山南、婆羅入貢。爪哇東、西，真臘入貢者再。別失八里入貢者三。琉球進閹人，還之，回回結牙曲進玉碗，卻之。琉球中山、山南，婆羅，日本，別失八里，阿魯，撒馬兒罕，蘇門答剌，滿剌加，小葛蘭入貢
六年，鬼力赤為其下所弒，立本雅失里為可汗。浡泥國王來朝。瓦剌，占城，于闐，暹羅，撒馬兒罕，榜葛剌，馮嘉施蘭，日本，爪哇，琉球中山、山南入貢。
七年，滿剌加，哈烈，撒馬兒罕，火州，古里，占城，蘇門答剌，琉球中山、山南入貢。暹羅、榜葛剌入貢者再
八年，浡泥、呂宋、馮嘉施蘭、蘇門答剌、榜葛剌入貢。占城貢象。琉球山南、爪哇、暹羅貢馬。琉球中山入貢者三。
九年，浡泥、占城、暹羅、滿剌加、榜葛剌、蘇門答剌、南浡利、球琉山南入貢
十年，別失八里、滿剌加、占城、爪哇西王入貢。琉球中山入貢者四。琉球山南入貢者再。
十二年，馬哈木弒其主本雅失里，立答里巴為可汗。別失八里、滿剌加、占城、爪哇西王入貢。琉球中山入貢者四。琉球山南入貢者再。彭亨、烏斯茂入貢。真臘進金縷衣。琉球中山王貢馬。榜葛剌貢麒麟
十三年，琉球山南、山北，爪哇西王，占城，古里，柯枝，南渤利，甘巴里，滿剌加，忽魯謨斯，哈密，哈烈，撒馬兒罕，火州，土魯番，蘇門答剌，俺都淮，失剌思入貢。麻林及諸番進麒麟、天馬、神鹿。琉球中山入貢者再。
十四年，占城、古里、爪哇、滿剌加、蘇門答剌、南巫里、浡泥、彭亨、錫蘭山、溜山、南渤利、阿丹、麻林、忽魯謨斯、柯枝入貢。琉球中山入貢者再。
十五年，西洋蘇祿東西峒王來朝。琉球中山、別失八里、琉球山南、真臘、浡泥、占城、暹羅、哈烈，撒馬兒人貢
十六年，暹羅、占城、爪哇、蘇門答剌、泥八剌、滿剌加、南渤利、哈烈、沙哈魯、千里達、撒馬兒罕入貢。琉球中山入貢者再。
十七年，哈密、土魯番、失剌思、亦思弗罕、真臘、占城、哈烈、阿魯、南渤利、蘇門答剌、八答黑商、滿剌加入貢。琉球中山入貢者四
十八年年，古麻剌朗王來朝。暹羅、占城、爪哇、滿剌加、蘇門答剌、蘇祿西王入貢。
十九年，瓦剌賢義王太平、安樂王把禿孛羅來朝。忽魯謨斯、阿丹、祖法兒、剌撒、不剌哇、木骨都東、古里、柯枝、加異勒、錫蘭山、溜山、南渤利、蘇門答剌、阿魯、滿剌加、甘巴里、蘇祿、榜葛剌、浡泥、古麻剌朗王入貢。暹羅入貢者再。
二十年，暹羅、蘇門答剌、阿丹等國遣使隨貢方物。占城、琉球中山、卜花兒、哈密、瓦剌、土魯番、爪哇入貢
二十一年，錫蘭山王來朝，又遣使入貢。占城、古里、忽魯謨斯、阿丹、祖法兒、剌撒、不剌哇、木骨都束、柯枝、加異勒、溜山、南渤利、蘇門答剌、阿魯、滿剌加、失剌思、榜葛剌、琉球中山入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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