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真實遇仙記
遇仙記
文/陳景展
遇仙記(一):大上方
(通往華山大上方的路。)
華山大上方,有位曹祥貞道長,是位老坤道。我見曹道長是2010年10月,她和兩位女居士在大上方。曲曲折折的山路,瀑布、鐵鏈,我卻不為景色,單為訪訪真仙,詢問修行的事。曹道長一口陝西方言,偶爾言語,大多數時間,她是默默無聲的。雖已近九十歲,她卻面容姣好,不似一般老人。當日,陽光頗好,兩位居士服侍曹道長洗了頭髮,完畢,她挽了髮髻。這個髮髻,是道長們頭上頂的「太極圖」,涵義是太上老君門下的弟子。在她洗完頭在臉盆前抬頭的一瞬間,竟有一種錯覺,似乎我眼前的是一位小孩。她的臉龐、眼神都那麼純真,宛如嬰兒一般。《道德經》云:摶氣致柔。曹道長的女丹功底可略見。曹道長極少言語,大多數時間,只能通過她的行為感受她對往來道友的話語。她穿上了長袍,十分正式。我想為仙姑留一張照片,仙姑說不用拍她。而後,她開始給狹小院落的牆壁上供奉的幾位祖師神像敬香。她的背影十方莊重。我想偷偷留下她的背影。但是,一想,仙姑焉不知我之意?若要強拍,仙姑也是不會拒絕我在正面拍的。既然明知仙姑不願意,何必做暗事?今日能來此,遇見老修行指點,已是生平萬幸,我不看腳下,卻追逐外境,何其冤枉、可憐?想至此,便把相機默默收了。仙姑平時一心養氣,閉口無言。我想問幾句修行的話,卻慚愧自己離道甚遠,障迷自性,慧根不足,配不得問道。只待自己把自己的業障消一消,性情磨一磨,有了靈根,再來問道。或許,那時仙姑已經飛升;但是眼下自己未曾為眾生建功,即便仙人說幾句仙語,對我也如對盲言日月,豈不白白耽誤了老修行的功夫?老修行要告訴我的,已經告訴。只差我領悟而已。真的言語,不必發聲。《道德經》云:大音希聲。曹道長要說的,大約便是巍巍華山要說的了。祝福曹道長,常照臨天下眾生、福佑道門弟子。
【曹仙姑已羽化。】
遇仙記(二):八卦頂
張至順道長,年逾百歲,行走平步青雲、健步如飛。常年在太白山八卦頂修行。大凡得道者,都是死過幾次的人。張至順道長辟穀87天,不進水米。後來起心動念,不能繼續辟穀了。他憑著意志,執意堅持,心想,辟穀100天後,便可了生死。又生念,思量平時修道的艱辛,想,此番下個大決心,若是成道了,便成了,若是如俗人一般死了,也便是解脫,不再受苦了。恍惚朦朧中,得西王母點化,王母曰:「餓死不成仙,凍死不成佛」。又傳他四句口訣。真訣云:
「大道如同一窩蜂,捉住王字莫放鬆。
蜂王入到蜂箱內,周天蜜蜂自歸宗。」
三茅真君以無上清靜之法而得真道,此法短則三年、慢則五年得道。辟穀修道,快則三十年,慢則七十載也未必成道。張至順道長修鍊清靜之法,講生平參訪、雲遊所得道書彙編為《炁體源流》一書,已得出版。張真人言,此一書,彙集生平體驗、心得,可免卻年輕道友三十年的參訪時間。自作偈一首。偈云:
「巽風吹到水面上,海底常送無油燈。
千言萬語難說盡,一字道破定南針。」
張真人入道八十餘年,如今憐憫大眾修道忙亂、無端,行錯路徑、迷失雜端,常不吝教導道門弟子及眾善男信女。除在海南玉蟾宮、中國道教學院講授外,又在西安萬壽八仙宮舉辦了三次丹道實修班。向他學習道醫的大夫和採藥人也很多。隨著時間推移,老道長以後打算不再接受各處講課的邀請,專心入山修道。他說:以後大家可能都找不到我了。
【張真人已羽化。】
遇仙記(三):半壁山
(半壁山。)
河南省新安縣洞真觀王理清仙姑曾言,宜陽縣白楊鎮板溝村,有一山,叫半壁山,中有一洞,叫九龍聖母洞。傳一老婦在此燒香數十年,忽一日,入洞中,見潭中徐徐升起一個潔白的龍頭,上面端然坐一女神,白衣。眾人均看見,慌忙磕頭。這位善女人,感動得慟哭,說道:我在此焚香朝拜十餘年,終於看見九龍聖母娘娘了。消息傳開,其餘人均來看。看見的均磕頭。持續了一會兒,龍頭漸漸下沉,隱沒再未出現。這位善女人,如今已經九十餘歲,身體健康。有緣的話,當問一問她當年目睹聖母的情況。王仙姑也進過一次九龍聖母洞,大約爬了一個小時,沒有到盡頭。突然,洞內便開始漲水,漫到身邊,不能再進了。緣分如此,她最終未能進到盡頭去。
我2012年2月到了此處,洞口書篆字「九龍聖母洞」幾字。附近有一碑,言此處為「九龍玉女」修真所在。唐時,皇家聞訊亦來此祭拜。神秘的是,這裡每年有幾次「涮洞」,無法解釋。洞中會忽然漲滿水,漫出洞口,如同清洗腸胃一般。此洞幽深,約千米。入口須仰面躺著滑進去。約百米後,有一深坑,如一方大井,須跨過。之後的路,十分艱難,要全身匍匐前進。有一段,幾乎是絕路。全身貼在泥地上,肘部都難以撐起來,要猶如毛毛蟲一樣,用腰部扭動前行。約十米,拐彎,可以跪著用膝蓋前行。洞中多數的路,都是這樣膝行。只有一段,空間稍大,可以供休息。洞內頭頂有蝙蝠倒懸。前行許久,洞中溫度逐漸增加,我汗珠不斷順臉滾落。深洞中,迴響明顯。有一段,有各種光滑、美麗的石頭。因曾有人帶了幾顆這樣的石子,大病不治,後有人點化將這些石子放回洞中後,病方痊癒。再走,忽見不少骨骼,似乎是化石。一塊被泥漿包裹的石頭邊緣,是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無法判斷是什麼物種留下的。上方的石壁,亦有不少骨骼鑲嵌在石洞中。有一段,腳下竟是黑色石頭,仔細看,並非煤塊。洞中,有鐘乳石,和很多奇異的圖案。一些頭頂的石頭,色彩紛呈,晶瑩閃耀,不知是何石種。部分石面,留下褶皺的水痕。這種水痕,在「第一洞天」王屋山的高海拔處也大量出現。在接近最深處時,又幾乎絕路,是一深水潭。入水後,褲子全部浸到水中,直至腰部,有一石崖從上懸下,隔擋著路,必須弓身。這樣,胸部也必須貼水了。我的頭部先從石崖探過後,身體即刻本能地發出預警,胸口壓迫得緊張,不由自主地呼吸劇烈、難以平復。無法向前。只能再從石崖將頭部先退回來。平心靜氣、安穩心態後,再將頭探過去。由於水太深,仍舊本能地呼吸急促,腳下不敢前進。三次猶豫之後,終於穿過深潭,從水中走過,繼續前行。此時,感覺離九龍聖母顯聖的地方不遠了。愈發恭敬、謹慎起來。果真,腳踩著泥漿,看見一片碧綠、澄清的水潭。這片水潭,令人凈心。水深不可見。後聽當地村民描述,今年有一小組探測過,用了一個30米的吊錘,沒有探到底。潭水究竟多深,無人知曉。我隱約看見水中還有一洞,向下延伸。潭水水面,前後約百米,左右約六七十米。上面,吊有大量線狀的鐘乳石。左側,彎進去,部分可見一尊鐘乳石形成的人像。腳下濺起的污濁,向前延伸,然後,齊刷刷向下、向潭底走去。這片潭,乾淨得不可比擬。人心格天,謂之感;天心通人,謂之應。欲訪真仙道,需要有足夠的修為,方能感格天地,感動神靈。
我到達此處,方明白,此洞幽深,不可度量,到達這個潭水處,是目前人力的極限,而非洞的極限。即便有潛水專業技術,也有限度,無法探究其終極通往何處。是通往某個神仙宮闕?地下世界?
我確信陶淵明《桃花源記》中描寫的武陵人見到的桃花源世界不是苦難百姓的想像,這篇文章也不是純粹的文學杜撰,而是紀實。桃花源在玄洲武陵縣,為第三十五小洞天。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俱有神仙、上真管轄,且內部是相通的,如司馬承禎祖師在《天地宮府圖》中所描繪。其中,又有天地、日月、山川、草木。只是,這個樞紐,凡夫難以知曉。人在天地間,渺小不堪,怎知茫茫宇宙、諸天世界的璇璣把柄?時空開合,造化奧妙,遇著信之,不遇者焉能信之?古語言:天機不可輕泄。
返回時,觀察洞中有不少人刻畫的日期、姓名,如「民國卅九年*月**日***人」,如「2012年*月,某某某一游」。從洞中跡象看,不久前,這裡剛剛漲過水。猶如清洗洞穴一樣,把洞洗一洗,一些髒東西被卷出來。出洞後,見人間一老漢行走在碧綠的麥田小路間,才知,原來洞中久了,人間就是仙界。由於手機在上衣口袋被水浸泡了,詢問了村民時間,一進一出,馬不停蹄,用了三個多小時。由於對神明的尊敬,洞中未及久留。另有奧妙之處,非文字、凡語可表達。一些情愫,難述筆端。望讀者見諒。
遇仙記(四):武當山
六百年前,張三丰祖師言:「武當異日必大興。」六百年後,我從西安趕往武當山,參加武當山大興六百周年羅天大醮暨第四屆玄門講經活動。這是我第二次來到武當山。第一次是2005年,正是那一次的武當之行,使道門裡在2006年多了一名弟子。武當山在瞬間改變了我的人生。那一天,我看見芸芸眾生從山底爬向山頂,而山頂如此寂靜。眾人如同流雲,而山脈巍然不動。我知道了,世事過眼即逝,而真理是永恆的。武當山的清晨,是透著玄奧和靈機的,不是每一個上山的香客或者遊客都能領悟到這超然的逍遙的。「人生百歲如在夢中游」,游來游去,飽覽眼觀,正是一場夢、一場空。只是,幾人溘然而醒?我在這裡驚愕了,甚至想哭泣。一是感到人生的迅速,二是感到神常善救人的大慈悲。我於是回頭了,知道了人生的方向。我應該歸心,應該回家,而不是在繁忙、名利中流浪不息。
當一位道人站在人群中時,我們會感覺到人群是污濁的、沉重的,而道人是清雅的、脫俗的。武當大興六百周年的歡迎晚宴上,都是修真霞友、雲朋羽客,卻有一人,如清蓮一般內外清透、無雜,他在道人們中,顯得四面八方的道友們均是污濁的、沉重的。這位「真人」,使我對他充滿了敬畏。大凡遇到這樣的真人,我是羞於面對的。如同第一次在終南山遇到止語修行的道友一樣,我感到自己愧對祖師,枉費了光陰。又感到自己愚鈍不堪、孽業纏身。我是中國道教協會講經團的成員,也是剛畢業於中國道教學院講經班的學員,崔理明道長是此次「玄門講經」全國巡講團成員,也是中國道教學院的講師,他去問候老修行。我不擅長社交與交談。只默默看見這位白須飄然、白髮熠熠的「真人」慈祥的面龐,隱約聽見他回答時謙卑和並不高亢的聲音。
後來,才知道,「真人」名叫白鶴。鹿常顧盼以藏精,龜常吐納靜守以養氣,鶴常單腿絕慮以凝神。名為白鶴,「真人」之號也。雖只有一面之緣,雖相隔數米而未有談話,但我相信,白鶴道長是修道已成的住世真人。修行上的事情,去問這樣的老修行,是不會錯的。但是,我心裡明知真人在身邊,卻沒有問一言一字,是因為我知道,我要問的事情,離我現在腳下要行的路還很遠呢。
此次講經活動,很多道長都藉機去上武當山遊玩了。我詢問李信成道長為什麼不去山上走走。他的回答也道出了我的心聲:「我知道自己離祖師的要求還差得很遠,就算我們遇到了神仙,神仙說了真訣;說了,也是白說。」我們知道我們是祖師的弟子,所以清楚腳下的路,做好當下,是我們目前的用心所在。離開當下,萬般作用皆空。自古修行上的事情,是師父找徒弟。徒弟,要做好徒弟的事情。做好了徒弟,師父自然就來了。做不好徒弟,師父即便在眼前,也救不了你。重陽祖師在《立教十五論》中言,真雲遊者,為的是參尋性命,了生死之大事。否則,徒勞形骸,晚年之後做鬼。
我因武當山而出家,如今已經近七年了。再到此地,感覺頗不相同。兩次目睹仙山,兩次卻都感覺離武當山很遠……這是一座仙山,是我心中敬畏的聖地。我不敢輕易涉足;越是現在,越比以前更加敬畏。即便是一路上關心我的武當山道友,我也不敢多聊。真武祖師捨棄太子之位,四十二年居此山修行,苦心銘志,披髮跣足。如李信成道長所言,我們離祖師的要求還很遠、很遠……更何況,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我知道,穿越茫茫人海,穿越武當山的「群仙聚會」,世間還有很多真神仙我們不曾看見、不曾知道。我們遇到了嗎?相識嗎?能夠透過一句話,把握自己的生死、了悟宇宙的真諦嗎?光陰迅速,莫遲留。
遇仙記(五):中五台
這是道聽途說的故事。陝西咸陽中五台道觀有個呂祖殿,由賀信萍道長主持修建工作,一日來了一個乞丐,在給新殿懸掛呂祖像的時候,這新乞丐上了供桌。眾人說,這不是戲鬧的事,是給祖師爺掛像呢!乞丐答道,這是我的像,為什麼我不能掛?眾人愈發厭惡他,便驅趕了他。那乞丐,只出現過三次。他平時是不在此處乞討的。再又一次出現,眾人呵斥他走,不要再此施工地方搗亂了。他便說,你們讓我走,那我就走,但是,我走了以後,你們可別後悔啊!眾人說,後悔什麼?你趕緊走!走了乾淨!那人便笑著走了。賀信萍道長平時信仰頗好,在洗澡的時候,琢磨此人相貌和這幾次的言行,不似一個普通要飯的。突然閃了一念,莫不要把真祖師錯過了!出去問個清楚!澡沒有洗完,粗粗擦了身子就出來打聽那人去了哪裡。眾人答:已經走了。賀道長沿路去找,竟終歸沒有找到。回來,心裡思索、疑惑,不知不覺,路過呂祖殿,看見裡面放著那個乞丐平時要飯的鋁盆盆。一看,裡面還放著一枚硬幣。一個大盆盆,一個硬幣,又是鋁盆,莫非暗示「呂」字?
何處覓仙師?不必辨仙凡,人人都是我先生。仙即凡,凡即仙。只要聞其言、觀其行對我能有訓教。父母、朋友、先生、霞友、買菜的、挖葯的、開車的、路邊吵架的個個凡人都是仙師。若能把一切乞丐、文盲、兒童、老人、佝僂、垢面不堪者、小鳥、螻蟻當做仙師,虛心慈下,視天下蒼生均賢士,只有我卑劣不堪、不通道德,便是求師法。祖師在世度人,難覓可化之人。
遇仙記(六):終南山
靳景全,俗名靳套成,西安市新開門村人氏。五歲拜一老者學醫,為搞清人體十二經脈運行,又拜一拳家習武,成為紅拳傳人。二十歲後,「文革」開始,靳道長避開喧囂,到了終南山子午峪隱居修行。在寂靜的山路中,他偶遇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兩人作伴上山。那人說,你我飲酒如何?靳道長說,好酒都喝過,只是不曾醉過,你那是什麼酒?那人說:我的酒,你別處喝不到,唯獨我這裡有,而且,你喝了就醉。那人一隻手從腰後一閃,指頭就夾了兩個杯子。一路上,未曾發現他是怎麼藏的杯子。靳道長笑,這麼小的杯子,喝起來只能急死人,怎會喝醉人!那人說,凡人喝一杯就醉,我今天給你三杯。那酒甘醇,喝的時候沒有特殊感覺。喝完,那人就說告辭了,以後再見。靳道長只覺得慢慢飄飄若仙,氣脈暢通,似醉又絕非醉。恍惚中,那衣衫襤褸的贈酒人又出現了,並自稱「回道人」,告訴了他幾句口訣,囑咐其在終南山潛心修行。如此不計年月,恍恍惚惚幾年過去了。一日,靳道長在打坐,忽見山脈之間出現一個大神,腿粗如山峰,頂著天,威武至極,是真武祖師的法相。靳道長心中言:這樣的景象,說與世人,幾人能信?然而,我如今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仙師所授,哪有妄語?靳道長如今七十餘歲,白須飄然,寒暑不侵,穿的破破爛爛,心中自有真經。常有疑難雜症的病患找到他,他只是「萬病一針」。他後來又有一時期入太白山鍾呂坪修行。但目前,他以濟世度人為主,兼行醫道。他告訴我,他師父叮囑過他,八十歲後,再收徒傳藝。靳道長為人實在,訴遇仙之事時鄭重、隱秘,非虛言妄語。如今,他酣然獨醒,觀世事如戲。世人似醒實醉、似明實昧,道人佯假實真、扮糊塗實如寶鏡。離開子午峪的四十多年間,他曾多次一個人返回到終南,尋找當年他上山隱居的岔路,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靳道長已羽化。】
遇仙記(七):子午峪
天運壬辰年十月廿一,是我第三次去探訪終南山子午峪全真庵的侯崇智道長。第一次的時候,他與劉道長正在「止語」。第二次,只剩半塌的草庵,找不到人,路上的村民說侯道長下去化緣了。這次,是我第三次去探望侯道長。半途,卻迷了路,手還受了傷。附近青竹翠綠,冒雪而生,卻找不到大薊、小薊,只能用乾土止血。後向一土屋裡的主人打聽。返回金仙觀往南,朝七里坪的方向走。遇一大戶人家,養了數百隻豬,漫山遍野地覓食。佔滿了坡道。我再次打聽路,那豬主人卻說:「侯道長馬上就來了。」剛離開,就見到侯道長正朝山下走。他來這裡取過冬的菜。兩天前,山裡下了暴雪,雪的厚度沒到了膝蓋。侯道長說,最近災難多。他們都在做功。目前,住庵的幾個人互相個自做飯。今年的暴雪也突如其來,異於往年。這是他們儲備過冬蔬菜的第一天。過一段時間,還要再背一次蔬菜。
我是第一次聽到侯道長的聲音。他復語後,去過青華宮、八仙宮,但是機緣不巧,我均未曾遇到。這次,我們一路走一路談。侯道長是廣東人,中國道教學院畢業,與目前在北京白雲觀的樓嘉詠道長、中國道教學院任教的林受賢道長等是同學。我問及住庵的原因。侯道長說,當年閔智亭會長羽化前,有一個遺願,就是道教道風建設的問題。這個課題,留了下來。當年道學院的同學,在後來的實踐中給了不同的答案,而他,選擇了按照《重陽立教十五論》中祖師的要求來重現全真教的風貌。在侯道長的茅庵前,寫著「終南子午全真庵」幾個字。侯道長說,希望以後道門中走這條路的人越來越多,使之成為全真教的一個真正的清修道場。問及山中野獸,他說遇到過狗熊和野豬。最近的一次,相聚五十米左右。但是出家人氣場一般比較柔和,動物不會把出家人當成威脅而去攻擊的。地里的土豆,有時會被野豬吃掉。但侯道長笑著,好像對待淘氣的孩子一樣,很寬恕這些野豬。
這裡,還住著一位劉道長,此次未見到。劉道長雲遊至祖庭白雲觀,給孟至嶺道長彙報了目前終南山子午全真庵的情況。
侯道長指著太陽朝西的方向,此時的太陽正在山尖閃耀。侯道長說那裡我們正在建一個閉關的地方。又走了許久,我的布鞋被積雪浸透,凍得腳掌發癢,生了凍瘡。在一個隱秘的小地方,茅草在樹上搭起來一個盡可容身的小檯子。檯子下方,有極小的活動空間。我的靈魂,突然感到一種天人合一的暢然。一個修行人,最後靈魂與天地合二為一,脫殼飛升。在這樣一個宇宙空間,有人忙忙碌碌、汲汲於名利,有人避開喧囂、尋求生命的終極答案。嘆然。
遇仙記(八):朝陽洞
譚圓衡道長,湖南人氏。九零年代時得呂祖託夢,言曾在終南山一山頂修鍊,將一處山崖下的石頭徒手掰下,運至一邊。曰此處是全真一處道場,須有人維護,囑託譚道長修建此處道場並發揚光大。歷經數載,譚道長從湖南南嶽大廟到終南山山中尋覓此地,終於按照夢中所啟示的地點找到呂祖當年修鍊的山崖,並按照呂祖指示,稱此處為「朝陽洞」。我曾數次到這裡,山崖底部生脫脫凹下去,石頭顏色新鮮,異於上方。不遠處的崖下,見幾百塊巨石大小不等,多數約兩米的立方體。若是夢中啟示是真,將這些石塊莫說徒手從山崖掰下,就是簡簡單單運送到這裡,也不是簡單的事情。我疑惑此是天然所為,但無論地震、坍塌,都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似乎確是人為。至今將信將疑。且存而不論。
譚道長在朝陽洞下依託自然凹進,修建了丹房。第一個到訪是一位要住山的僧人,夜宿的當晚,山崖上滾落一塊石頭,砸破了房頂,直接落到床上。幸好只是大驚,沒有傷人。次日清晨,僧人迫不及待得走了。譚道長在這裡居住無數日日夜夜,卻一直安然。往來道人,也安然。我在這裡夜宿,聞聽異常聲音。次日詢問,才知山頂有一狗熊洞,大小狗熊夜間巡迴覓食,發出聲音。不遠處,樹林中見巨大的貓科動物腳印,不知是虎是豹。只知野豬、野鹿、野羊、野雞、狗熊、豹貓較多,卻沒有親眼看見虎、豹。鍾離權祖師與呂祖師徒二人,修道於終南山,仙跡頗多,或為傳說,或為夢啟,均難作考。人心不離天心,處處均是道場。天涯四處,處處均好。
【譚道長現下落不明。】
遇仙記(九):太白山
俗人閑談誤光陰,道人閑談透玄機。一晚,道醫靳景全道長與我在丹房說話,說其曾於舊年雲遊秦嶺太白山,遇看林人蕭培倉,家居藍田縣湯峪鎮閆家堡村。蕭與靳道長長時間交談,談及西曆一九九四年端午之日,遇一異人,進屋後坐石崖而談道,雙足離地三尺。此房子一面靠山,故有自然山石凸出。不久,異人感覺話不投緣,囑蕭記下口述的三首詩,轉給能看懂的有緣人。時屋內無紙張,蕭遂在外面撿了兩個遊客丟棄的香煙盒,將詩寫於背面。及傍晚,異人言走,轉身即不見影跡。蕭開門窺望山路,山路漫漫,石階無人。開後門亦復如是。復讀詩,思量幾日。咀嚼所談,發覺自己所遇非一般人,故告知於靳景全道長。靳抄錄三首詩內容,及講道時間、看林人住址、姓名、電話。我問:異人有無名號?靳答曰:異人自號「常往」。我問:看林人是否談及「常往」的長相?靳轉述曰:極其慈善、樸素,若一農夫。我兩人在丹房喟嘆:蕭氏肉眼走失了神仙。神仙二字,非信而有之、不信則無;所謂神仙,若信其有則有,若不信其有其亦有,此之謂神仙。靳道長遂將詩傳於我。我抄謄後,保存數年。
現謹錄於此,以示所言的故事不虛,企讀者明鑒之。
其一
凡胎肉體眼無光,神仙降臨難知望。
存心向善煉金身,自有功德超凡人。
其二
神仙靜坐三尺高,雲遊此山心記牢。
信神點燃香紙表,凡胎不信無過錯。
其三
昂首進山把神拜,脫去凡胎魂魄在。
若要心誠意志堅,修仙只是幾十年。
(原文發表於《恆道》雜誌2013年夏季刊,《朝陽洞》一則為後補,發表於《道源》雜誌2013年秋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