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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籍遺珍

原標題:莞籍遺珍

《東莞歷史文獻叢書》。

清宣統二年(1910年)張氏寓園刻本《東莞詩錄》。

莞城圖書館供圖

《東莞縣誌》扉頁。

楊寶霖。

文:楊寶霖


東莞有史以來最大型叢書《東莞歷史文獻叢書》出版了。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將歷年珍藏的東莞歷史文獻,並向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南京圖書館、大連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故宮圖書館、北京師範大學圖書館、復旦大學圖書館、中山大學圖書館、廣東省社會科學院圖書館、東北師範大學圖書館、廣州梁氏儀清室、東莞楊氏自力齋等12所圖書館及私家借求秘籍,編成《東莞歷史文獻叢書》(下文簡稱《叢書》)。


《叢書》收錄歷代東莞作者,上起南宋趙必(12451294年),下訖清末劉翰棻(18781951年)共84家著作有經部十種、史部60種、子部28種、集部66種、叢部兩種(內有子目35種),共199種,珍本秘笈,時次其中。探此遺珍,可獲異寶。


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與東莞莞城圖書館合作,成此美舉,沾溉學林,功德無量。東莞泉下先賢、當今英俊,當感激無似。


1949年以前,東莞一向屬廣州管轄,與周邊各縣一樣,歷史悠久,文化昌明,文人輩出,文獻繁多。千百年來,自然的侵蝕,人為的破壞,時至今日,曾有著錄的東莞文獻百不存一。這套《叢書》是東莞現今最大的東莞歷史文獻書庫,這套《叢書》的目錄是現存的東莞歷史文獻最完備的書目。

一地的歷史文獻是一地的文化家底,是一地的文明之根。在東莞,要挽典籍之墜緒,發潛德之幽光,舍此《叢書》,當今恐無如此集中、如此便捷之別種也。


研究東莞歷代文化而言,《叢書》雖不能謂一覽無遺,但經史子集俱在,網羅一邑歷史文獻於一書,就是研究東莞歷代文化的倉庫。茲擇其要,結合筆者歷年訪求東莞古籍的膚淺體會,略述於下。


《叢書》所收東莞歷史文獻篇幅最大的有兩種,一是陳伯陶主編的《東莞縣誌》(民國)102卷,原裝21冊。一是張其淦獨力編輯的《東莞詩錄》65卷,原裝22冊。陳伯陶與張其淦是同窗,業師是陳伯陶之父陳銘珪,鄉試同榜,會試同時,殿試前其淦因病,故遲伯陶一科成進士。陳銘珪曾謂陳伯陶長於考據,張其淦精於詞章。數十年後,差不多同時,陳伯陶成《東莞縣誌》(民國),張其淦成《東莞詩錄》。


略說《東莞縣誌》


愚以為研究東莞歷代文化,首要遍覽《東莞縣誌》。據《東莞縣誌·藝文略》所載,自元初陳庚的《寶安志》(寶安為東莞古名)起,至清末鄧蓉鏡的《鄧志稿》止,加上陳伯陶的《東莞縣誌》,共有16種。現存多少種?在筆者年將弱冠初涉此途之時,無書可查,亦無人可問,茫茫渺渺,只有獨自去大海撈針,經過30餘年的艱難尋訪,抄寫、拍照、複印、交換、地攤購買,得書的手段幾乎用齊了(無奈當時還沒有掃描,更不可能上網下載),現存《東莞縣誌》7種,始以不同的面目聚首於蕭齋。今日一展《叢書》,現存《東莞縣誌》7種,就一齊出現於眼前,今天的研究者,何其幸也。


東莞自有方誌以來,集舊志之大成而有所創新者,是《東莞縣誌》。主編陳伯陶啟筆於1915年,5年後脫稿,1927年鉛印出版。此志是東莞方誌壓卷之作,時間晚,內容豐。且陳伯陶曾為清國史館總纂,有治史長才,其成就在以前諸志之上。民國間,王雲五主編《續修四庫全書提要》,評此志有「六善」:


邑事散見於史、集部中,舊志多不深考。間有徵引,亦不注所出,茲編廣為摭拾,注其書名。其有差錯者,則加按語考訂之。其善一。


志以圖為重。邑志舊圖,於開方測算,未明其法,甚為疏略。今則重新測繪,粲然可觀。其善二。


沿革本之史志及前代疆域圖記等書,然必兼載鄰縣,分合始明。舊志徵引未全、殊嫌簡略,茲詳為考據,使閱者瞭然。其善三。


光緒之季,學堂興而黌舍廢,鐵路設而驛站裁,故以學堂附學宮後,鐵路附驛鋪後,以著變通之自。其他新政,亦著於編。其善四。

明時東莞人物最盛,茲編博考群書,證以狀、志、家傳,視舊志加詳,且可以訂正史誤。《袁崇煥傳》尤為精核。其善五。


藝文志考載書目,經史子集,四部標列,並錄其序語,附註後方,其詩文則散附各略中。其善六。


王雲五「六善」之評,頗為公允。


略說《東莞詩錄》


《東莞詩錄》65卷,清張其淦編,1924年家刻本。收東莞歷代詩人(時代下限至編書時已故者)817人,詩5732首。


東莞前賢編輯莞詩總集,是一場經歷500餘年的接力跑。


首發站:明正統(14361449年)間,南京禮部左侍郎橋頭鄉人陳璉編成《寶安詩錄》。


明祁順有《寶安詩錄序》說:鄉先達琴軒陳公(霖按:陳璉號琴軒)嘗取邑中詩人自宋元暨國初之作,編為一帙,名曰《寶安詩錄》。


第二站:明成化(14651487年)間,江西左布政使棠梨涌人祁順成《寶安詩錄後集》。


明祁順《寶安詩錄序》說:(鄉先達琴軒陳公)歿已三十年,後輩吟詠,皆弗及見,而公為邑名賢,遺稿亦未登錄,其將有所待耶?順不敏,竊慕前輩所為,思有以表見之,乃取琴軒舊編,稍加增損,為前集;自琴軒及今數十人,次第編入,為後集;外郡士夫有為寶安作者,亦因公之舊增而附焉。

第三站: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稍前,白市人蔡均編成《東莞詩集》40卷。


蔡均親家屈大均《東莞詩集序》云:昔夫子作《春秋》以繼詩,詩雖亡而《春秋》不亡,故《春秋》者,詩之所以賴以不亡也。士君子生當亂世,有志修纂,當先紀亡而後紀存,不能以《春秋》紀之,當以詩紀之。此蔡平叔(霖按:蔡均字平叔)《東莞詩集》之所以作也。(略)是集也,於宋首紀竹隱(霖按:宋李用號竹隱),以其不仕元也;於國朝首紀羅山(霖按:明何真),以其能歸命大明也。意良深厚。雖一邑而隱然系天下之重焉。(《翁山文鈔》卷一)


屈大均《翁山詩外》卷十《贈蔡平叔姻家》詩,有句云:「前輩詩成東莞集,如公著述更從容。」注云:「平叔為九峰先生沈之後,所居東莞白市,近撰《東莞詩集》,表章本朝先輩。」觀《東莞詩集序》全文,蔡均《東莞詩集》非僅為保存東莞歷代詩作,而以紀詩來寄不忘故國的哀思。所以,當乾隆間文字獄盛行之際,蔡均的《東莞詩集》列為禁書,遭毀版。因此《東莞詩集》不見流傳。


第四站: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東莞茶山鄧淳編成《寶安詩正》60卷。


鄧淳《寶安詩正·自序》說:每慨陳(霖按:指明陳璉)、祁(霖按:指明祁順)二先生之《詩錄》不可得見,而故家遺俗,多有文獻無征之嘆。常勸同人纂輯前詩,以為一邑之掌故,而日邁月征,迄無成局。余年已及耄,精神日竭,老病日增,不得已,草草成書,匯為60卷,名為《寶安詩正》。


鄧淳編《寶安詩正》時,年已七十有一,莞城詩人羅嘉蓉助其搜集故家文獻。


鄧淳有詩,題云:《予輯〈寶安詩正〉一書,得羅秋浦(羅嘉蓉號秋浦)茂才助予搜采各處遺集,以備選錄,書成,賦此紀事,並柬秋浦》。羅嘉蓉《寶安詩正續集·自序》也記敘:「丁未歲(霖按: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適鄧朴庵先生僑寓吾里(霖按:朴庵,鄧淳號。鄧淳編《寶安詩正》時寓莞城西門馬齒巷之拾芥園,與羅嘉蓉所居雲根老屋相距不及百步)時相過從。論及《寶安詩錄》,先生遂力肩其任,直欲繼陳、祁二公而補輯焉。乃命余於各處故家搜求遺集,以備選錄。」有羅嘉蓉為助手,故成書較速,年余,即已編成。羅嘉蓉,當年35歲。


第五站: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羅嘉蓉編成《寶安詩正續集》12卷。


《寶安詩正續集·凡例》云:「朴庵先生歸道山四十五年矣。此四十五年中,又得若干人遺詩,並前集(霖按:指鄧淳編《寶安詩正》)遺漏,今始得其詩俱編入續集。」「有年代事實可考者,備錄之,以存梗概。」


羅嘉蓉編《寶安詩正續集》之時,年已八十,幸有助手。羅嘉蓉《寶安詩正續集·自序》載:「斯時助余遍處搜羅者,蘇子選樓之力居多,尤為篤好焉。」選樓,為蘇澤東之字。是年蘇澤東34歲。

第六站:1913年,蘇澤東編成《寶安詩正再續集》四卷。


蘇澤東在《寶安詩正再續集序》道其編書的原委云:今秋浦已歸道山,繼而作古者又若干人,江山文藻,世界滄桑,設不及時搜羅,則茂陵遺稿,幾何不見蝕於蠹魚?變革後地遭兵燹,人多遷徙靡常,遺書十不獲一,採訪綦難。然闡幽光,挽墜緒,正吾輩之責,所謂「莫為之前,雖美弗彰;莫為之後,雖盛弗傳」。余固陋不文,詎敢上追巽川先哲?但桑梓耆英,忍睹其風雅之淪亡,沒世無稱歟?故僅就見聞所及,再續纂之,又得數十人。其中耆舊師友,或有遺聞佚事足資考證者,撰為《祖坡吟館摭談》綴之於編。


第七站:1924年,張其淦總其成,經兩次編纂,成《東莞詩錄》65卷。


《東莞詩錄》成書,襄助之功,蘇澤東為第一。張其淦能總其成首先要有鄧淳的《寶安詩正》。張其淦用的《寶安詩正》,是蘇澤東提供的。蘇澤東敘其過程說:鄧征君歿已四十餘年,稿(霖按:指《寶安詩正》)猶待梓。余懼其久而失傳也,詣鄧氏之廬,訪其侄孫南坪茂才,借得此書,歸錄副本二:一代豫泉(霖按:張其淦字豫泉)太史抄存;一珍藏敝篋中。(略)惜鄧氏後嗣式微,漢書代薪,稿復雲散煙消,懸金覓之不得。(《寶安詩正再續集序》)


張其淦在山西黎城知縣任內(18951899年)得《寶安詩正》,遂以之為底本,著手編輯《東莞詩錄》。首次編於宣統二年(1910年)安徽提學使任上。張其淦自道:「鄧征君輯有《寶安詩正》60卷,(略)吾友蘇選樓向其後人借抄,余得是書,宦晉宦皖,無日不在行篋中也。(略)公餘之暇,刪其煩蕪,芟其累句,得《詩正》十之六七,編為《東莞詩錄》。」第二次編於民國十年(1921年)稍前,其時移居上海。張其淦自言:「蘇君選樓茂才與羅秋浦明經,於鄧朴庵征君輯詩之後,復搜羅吾邑人詩,得百餘人,名曰《寶安詩正續集》。吾借觀之,因采入《東莞詩錄》之內。(略)於是《詩錄》告成,析為卷六十五。」民國十三年(1924年),刻於莞城所居之寓園。「獨任剞劂之費,閱數歲而書成。」(張其淦《東莞詩錄·後序》)。


欲窺東莞歷代詩作,《東莞詩錄》有大量的詩篇;欲研究東莞詩歌的發展,《東莞詩錄》有豐富的素材。以詩總集而論,廣東各縣恐無出其右。


筆者莞人,生與斯,樂於斯,愛鄉之心與生俱來;又家本業儒,青箱世守,連續舌耕於莞城者四世矣。以此故,愛東莞文獻之心,自垂髫始。弱冠後,為研究東莞歷史文化,肄業與教書,課餘之暇,沉湎於研究素材的搜集。交邑中之父老,聆逸事於故家;訪莞籍之遺珍,抄叢殘於午夜。五上都門,七臨寧滬,東來泉郡,西履昆明。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居址近而莞籍豐,更為常至。「文革」中期,一聞中山圖書館開放,即入館借抄,由南館抄到北館,由北館抄到文明路的新館,任教華南農業大學的7年里,除出遠差外,每周三日抄書於中山圖書館。自回東莞,75歲以前,平均每月五天讀莞籍於中山圖書館。時間累加,足有20年之久。四齣訪書,飄零湖海,最普通的交通費必不可少。低廉的住宿費,粗糲的伙食費,高價的複印費,以一按為單位計費的拍照費,長年費用累加,現在的一個單元的商品房,可以買到有餘了。


一次,在北京柏林寺閱讀東莞古籍半載(明代的柏林寺是當時北京圖書館即今國家圖書館的特藏部),一日晚歸,華燈已上,飢腸轆轆,偶有所感,口佔一詩,中有拙句云:「他年鄴架翻緗縹,多少芸編認指痕。」聊以自慰之情,當為識者所笑。


現在《叢書》出版了,讀者諸君,晴窗展卷,珍籍羅前,毋須履筆者當年舟車勞頓之苦,毋須茹筆者當年節衣縮食之辛。真令人羨慕不已,真令人羨慕不已!


作者:南方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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