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昨天20周歲，回歸中國會怎樣？

科技 09-07

在中關村的谷歌北京辦公室。邸利會攝。

撰文 | 邸利會（《知識分子》主筆）

責編 | 李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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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谷歌20周歲的紀念日。而距離其退出中國已有8年時間。直到最近，谷歌搜索引擎顯示出可能回歸的跡象。

據The Intercept報道，從2017年春季開始，名為「龍飛」的秘密研發項目在谷歌啟動。2017年底，谷歌CEO Sundar Pichai與一位中國高官會面後，研發加速。新的中文版搜索引擎有數個版本，安卓APP的產品原型還給中國官方演示過，最終版會在6～9個月後正式推出。

這一消息的依據是匿名谷歌工程師及內部文件，中國官方、谷歌均未確認。

不過，緊接著《人民日報》在推特和臉書賬號發聲，稱「歡迎谷歌回到中國大陸」，但「前提是必須遵守當地法律。」隨後，百度CEO李彥宏也在朋友圈貼文，說「中國的科技公司今天有足夠的能力和信心，在與國際企業的良性競爭中變得更強，共享全球化紅利。如果Google 決定回到中國，我們非常有信心再 PK 一次，再贏一次。」

8年前，谷歌退出中國，被不少人認為是其一大錯誤。

從商業角度，這不難理解。如今的國內搜索市場，百度以接近74%的份額獨佔鰲頭，剩餘的也被360、搜狗等企業佔據。當然，如果放眼全球，谷歌佔比91%，百度僅為1.9%。不過，誠如《人民日報》所指出的，這八年，中國移動互聯網用戶從3.03億增長到7.53億，谷歌毫無疑問錯過了中國大陸互聯網發展的黃金時機。

谷歌會回來么？回來後會做出改變么？無論是在線上還是線下，八年後的谷歌回歸，哪怕還只是猜測，也引發了人們激烈討論。在最近一次CCF YOCSEF論壇上，來自產業界、學術界的人士就各抒己見，表達了對於谷歌回歸的種種看法。

引狼入室？

不少人把谷歌的回歸看作是狼來了。毫無疑問，谷歌擁有的強大技術能力會對中國企業形成挑戰。

拿搜索引擎來說，講究「快、全、准」。谷歌與國內搜索引擎相比，優勢在於准：一般前幾個條目就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結果。

「准這一塊真的是搜索引擎的核心所在，或者是難點所在。」吉林大學人工智慧學院院長常毅說。

藉助「准」這一點，谷歌回歸極有可能在短時間內贏取大量用戶，而大量用戶的使用也會為背後的人工智慧演算法提供更多的訓練數據，幫助其進一步提升精準度。前期的技術差距可能會隨著時間推移越拉越大。

「如果谷歌一進來利用他自身的技術優勢，適當的投入資源，打通與中國政府的合作，按照中國的市場規矩，放下以前的意識形態包袱，也許很快就能拿到10%的市場份額，以後再逐漸蠶食。10%的市場對於谷歌來說不算贏，但是對於我們已有的市場會造成巨大的衝擊。」常毅說。

不過，谷歌對於中國的政策法規、體制文化，尤其是在中國網民的使用習慣上，也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

據中國互聯網路信息中心截止到2017年12月的報告，初高中、中專、技校學歷的中國網民佔到63.3%，大學本科及以上只有11.2%。有與會者認為，對於大部分網民，谷歌的技術也許並不會轉化成差異化的優勢，然而長期來看，隨著中國網民素質的提升，谷歌應該會有大的贏面，口碑也會進一步得到加強。

其實，雖然當初撤出了搜索、郵箱和雲服務，谷歌並未走遠。如果你用的是安卓手機，不管是華為、OPPO還是VIVO，都用了谷歌開源的安卓操作系統。不少國產瀏覽器也使用了谷歌的Chrome內核，包括前幾天號稱自主研發、結果被網友打了假的國產紅芯瀏覽器。

在部分學者看來，除了搜索，谷歌的回歸還會對中國的AI行業造成衝擊，比如無人車領域。今年5月份，谷歌母公司Alphabet旗下自動駕駛單元Waymo，在上海成立了全資子公司，欲將其自動駕駛業務推向中國。Waymo被業界公認為無人駕駛的領跑者，它的進入可能會對諸多的無人車初創公司造成衝擊。還比如，為了推動AI的普及，同時也為了擠壓對手，谷歌還開源了其機器學習軟體庫Tensorflow供全球開發者使用，目前也是同類軟體庫中使用人數最多的。

「搜索上，谷歌可能市場佔有率會到百分之二三十，但其他方面，像AI對中國的衝擊極大。雖然我們希望它回來，但是骨子裡還是希望大家真正加一把勁。」清華大學副教授唐傑說。

鯰魚效應

不少與會者希望，谷歌即使是一條狼，它的到來也會產生所謂的「鯰魚效應」——「老弱病殘」羊會被吃掉，但長期來看，有利於促進國內企業的發展，不至於讓它們變成懶羊羊。

「在谷歌離開中國之後，有些公司缺乏競爭對手，處於沒有人約束的狀態，可以肆意掙錢，掙了很多不該掙的錢，醫療廣告曾經佔到它很大比重。如果有一個強有力，能夠提供好一點搜索結果的競爭對手，至少讓國內的企業少掙一些不該掙的錢。」 360集團技術總裁、首席安全官譚曉生說。

而圍繞著百度的低劣搜索結果，與會者也舉出了不少例子，痛斥壟斷之害。當年的「

魏則西事件

」、「

三鹿奶粉屏蔽門事件

」又被與會者舊事重提，不管真相如何，百度在這些輿論事件中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

「這是百度在乾的一些事情，直接損害老百姓的利益。我知道今天還有滴滴高層的人士，優步被收購之後，連續出現順風車司機殺人事件，老百姓的利益受到直接的衝擊，這是壟斷帶來的結果。」西安交通大學信息與通信工程系研究員張鵬輝說。

同一關鍵詞「不孕不育」，谷歌與百度截然不同的搜索結局

「谷歌至少讓人感覺是一個有底線的公司。比如搜不孕不育，谷歌排第一的是百度百科，告訴你什麼叫做不孕不育，搜百度排名靠前的全部是廣告。所以這是一個社會責任的問題。相比之下我們的企業都需要加強，包括在座的360、滴滴，你們都是很了不起的公司，但是怎麼樣讓社會相信你們是很有責任的公司，這需要去加強。剛才提到人工智慧和搜索引擎、數據有關係，所以特彆強調社會責任，但是人工智慧真正大規模應用之後，你這個公司到底作惡不作惡，這個是太重要的一件事情。」一位與會者說道。

不少與會者相信，谷歌的進入有利於打破壟斷，提升一些企業的社會責任感。

一切還是未知

不過，誠如《人民日報》所說，谷歌是否能來，來了是否本土化，關鍵還是它能否遵守、適應中國的監管要求。

從全球範圍看，對於數據隱私、信息安全的管控越來越嚴格，這對於谷歌、臉書這樣以數據作為生存要素的企業很不利。以歐洲為例，今年5月25日生效的《通用數據保護條例》，罰款最高可達違背該法機構全球營收的4%，可謂是「巨額罰單」；而谷歌和臉書已經成為了第一批被告。

「中國對國外的企業在中國怎麼設立機構，設立數據中心，這方面的法律規範不夠完善，這方面並沒有做特別好的準備。」中國科學院計算所研究員包雲崗說。

而由美國攪動的貿易保護主義也可能是一個不利的時機。今年初，在美國政府的壓力下，美國的幾大運營商終止了與華為的合作。4月初，鬧的沸沸揚揚的美國制裁中興事件，雖然以中興支付4億保證金收場，但也深深刺痛了國人的神經。

拋開數據隱私、國家安全、貿易摩擦不談，在谷歌離開的八年間，中國的科技企業也獲得了長足的進步，騰訊、阿里已經位列全球十大企業。

「引狼入室，大家認為狼面對的是一個羊群，但是我認為它現在面對的不是一群羊，而是一些熊，熊具有體量上的優勢，這個體量就是用戶的習慣，包括流量和時長。現在很多超級APP佔領了大量的用戶入口，裡面本身已經沉澱了很多內容和內置搜索，這些數據是處於割據的狀態，所以我覺得狼來了，憑著它尖利的牙齒不一定能夠咬得透熊皮，而熊可以通過體量壓死狼。」騰訊公司高校合作副總監黃婷婷表示。

不管如何，近期谷歌在中國的活動變得愈加頻繁。谷歌似乎願意化整為零，積極尋求回歸。

去年12月，在上海開幕的谷歌開發者大會上，谷歌雲人工智慧與機器學習首席科學家李飛飛宣布穀歌AI中國中心正式成立，將從事基礎研究，加強與本土學者的合作。今年1月19日，谷歌和騰訊簽署一份覆蓋多項產品和技術的專利交叉授權許可協議。6月，谷歌以5.5億美金投資京東。

8月初，有Bloomberg等外媒報道，除了秘密開發新版的適合中國的搜索引擎，谷歌正與騰訊、浪潮以及其他幾家中國公司商談，將其雲服務落地中國。不久前，谷歌的微信小程序「猜畫小歌」也刷屏了朋友圈。

動作頻繁的背後意味著什麼？谷歌搜索真的會回來么？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