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化 > 沒有「敵國」的特工是寂寞的,阿湯哥只好衝冠一怒為紅顏

沒有「敵國」的特工是寂寞的,阿湯哥只好衝冠一怒為紅顏

二十二年,六部《碟中諜》,片長一部超過一部,以至於最新一部相比最初章已經多出近40分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此漫長的旅程,總有一些經典橋段凝固下來,成為需要誦習再三的要素,這也是電影與觀眾之間的默契。我們要看麻醉變裝、忠奸鬥法;我們要看始終奔跑的阿湯哥、翻新花樣的極限運動;我們還要看一位又一位美艷而危險的女主角。如果說第一部勝在結構緊湊和充沛的創造力,那麼越到後來則越是要在已有的結構上,對已證明了的成功細節加以擴充、深化,在精巧上做文章。

最初,我們不知曉也不在乎伊森·亨特的生活,Mission:Impossible,也只是一次任務。然而如今,在六部完結以後,我們忽然發現,長久積累起來的一條條線索逐漸匯聚成一個網路,一個特工的生活世界。這一部的題目叫做「全面瓦解」,也正是因為伊森開始想要全面掌控。

觀眾可能已經感到陌生的是,《碟中諜》系列最初是有後冷戰境遇作為其背景的。那時伊森還是吉姆領導的特工小組中的一員,而吉姆卻正是主導了小組諸多成員被殺的兇手。吉姆試圖將罪行嫁禍給自己的同事,已經有所察覺的伊森在似有若無之際追問他的動機:Why?吉姆將其歸結為一種必然:冷戰結束以後,國家主義退潮,使得情報員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個人價值的幻滅、日常生活的失敗就此浮出水面,因而導致背叛政府、鋌而走險。這番表白頗有自況之意。冷戰背景下的鋤奸行動,配以瀰漫於片中的復古情調,使我想起間諜出身的英國小說家約翰·勒·卡雷的名作《鍋匠,裁縫,士兵,間諜》,主角喬治·史邁利與兇手是同時代人,更年輕一輩的伊森·亨特對於這一背景卻是陌生的。因此,從第一部開始,主導伊森行動的動機就始終顯得模糊難辨,這「為什麼」的追問貫穿了整個系列,直到如今才有了明確答案。

大背景的缺失使得伊森的行動往往給人以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感覺,而這也正是構成碟中諜系列誘人魅力的重要因素之一。系列中塑造最成功的女性角色自然是在最近兩部中大放異彩的英國女特工伊爾莎·福斯特,其誘人卻也危險之處在於她是一個敵友莫辨的女特工。一般而言,作為受到政府管轄的特工,其開展行動的前提在於區分敵友,而伊爾莎卻正是在這一點上做足文章,攪得人不得安寧。在立場堅定的語境里,英雄人物總能在公與私的糾葛面前劃清界限、掃清障礙;然而在冷戰疑雲已經散去的碟中諜系列中,既然並非罪大惡極,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麼女特務就首先不是一個特務,而是既會構成吸引也一樣會受到吸引的女人。

在以伊森·亨特為主角的系列之中,無論伊爾莎身手如何矯健,她仍然是需要拯救的對象,當然這種拯救在今天已經需要藉助共同戰鬥來實現。伊森救了伊爾莎一次還不夠,在這一部中才終於替她成功「贖身」。而且不僅是伊爾莎,伊森也得通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浴血奮戰所建立起的功勛替自己從政府「贖身」。此前的上司犧牲以後,本以為會接任的新上司竟說出「你們已經不需要有人來領導」這樣的點睛之言,這等於為本就立場模糊的特工伊森解除了最後一點束縛。

這一句話所體現出來的內在精神,其實在全片之中已經反覆辯白:我是伊森·亨特,我的任務是保護生命。保護隊友、保護前妻、保護伊爾莎、保護全世界三分之一的人民。在這一使命面前,我們並不受到特定政府或組織的控制。

於是觀眾忽然發現,在最近兩部電影中一直致力於與罪惡的無政府主義組織辛迪加作戰的伊森及其小隊,其實是無政府主義者。

56歲的阿湯哥,身手依然像一個年輕人,思想上卻顯示出長者慈悲的一面:仁者,愛人。對此我們早有預感,這正是碟中諜系列貫穿始終的基調的內在生長。可是電影那麼緊張刺激,哪裡還有工夫考慮這個?直到這一部,因為反覆講,甚至如何在作戰中「止殺」已經成為一種懸念參與到劇情之中,這時才似乎不得不關注電影的這一面向。

這一面的彰顯,使得不僅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本身,而且是任務背後以伊森為核心的特工世界映入觀眾眼中。在班吉出場以後已經有些雞肋的盧瑟終於發揮了重要作用,作為整個系列貫穿始終的見證人,他向伊爾莎——同時也向銀幕下的我們——聲明:官宣了,你和伊森的前妻茱莉亞,你們兩個是正宮娘娘。說伊森一生愛過兩個女人,這意味著與前兩部女主角之間的糾葛被排除出去,成為不必再提起的插曲。在這一部中,伊森最初放心不下的就是茱莉亞,而在影片結尾,以獨立自強女性形象出現的她告訴伊森,在你保護世界也保護我的過程中,我也在成長。過往經歷對我不再是負擔,而早已成為一種財富。於是在引入實踐的維度以後,伊森的擔憂終於得以解脫。

藉助女性的成長,可以看到碟中諜系列已經在伊森的生命史中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鏈條。如果說碟中諜以前的冷戰風雲對於特工世界而言是「正」,此系列最初幾部是被遺棄以後的「反」,那麼這兩部則實現了「合」。第六部為整個系列正式確立起一個以保護生命為旨歸的新的(儘管也是有點老套和虛幻的)基礎,這是一場大團圓。

藉此,我第一次在動作電影中看到女主角竟然還可以交接換崗,在伊森病床前完成了一次降旗與升旗的儀式,真是嘆為觀止。看到這裡,忍不住要為出演了第一部的大美人艾曼紐·貝阿抱屈。真是沒有趕上好時候,不僅在整部戲中都只有表面化的呈現,好不容易良知未泯,瞬間就被視其為私人財產的丈夫射殺,只見撲通倒地,伊森抱起來時已經是死人了。如果放到現在,至少也可以發表一點臨別感言。這也體現出時代的進步。

從此,伊爾莎的身份不再成疑,正式成為已經脫離美國政府的特工小隊中的一員。這種收編,來自製片方對於主演麗貝卡·弗格森的絕對信任,相信以她的個人魅力,即使脫去女特務神秘的面紗,也足以抵擋各路女豪傑來犯。何況為了保持曖昧與靈活,影片仍然引入了一個誘人遐想的白寡婦形象。最後,當伊爾莎與伊森緊緊相擁,在沉默之中,我不知何故為他們腦補出了《追捕》的結尾真由美與杜丘之間的台詞:完了?——不,哪有個完哪。——我也去行嗎?我在心裡很激動地替他說:要的就是你。

伊森、伊爾莎、班吉、盧瑟,看起來就像是西天取經的戰隊滿員。如班吉所說,他們又一次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像平常一樣。這種常態化其實耐人尋味。當任務終將完成早已成為電影與觀眾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行動無論如何刺激都不過是通往大團圓結局的旅程,甚至劇中人物已經接近打破第四堵牆直接對觀眾說出他們樂在其中,作為電影本身的緊張感,以及籠罩在特工生活中的壓抑、迷茫、委屈、悲壯等種種氣氛自然都要逐漸剝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當電影結束,碟中諜那熟悉的音樂響起,能給你帶來類似聽到難忘今宵一樣的滿足感,卻也是奇妙的體驗。好在這些本就不是碟中諜系列最倚重的元素,在至關重要的對於驚險動作的探索上,阿湯哥的付出仍然沒有止境。本文所說,都還只是文字能夠表達的部分,而碟中諜最美妙之處卻正是文字難以表達的。那麼就請你把這篇劇透版的觀影指南扔到一邊,去看電影吧。

文| 北大獾

本文刊載於2018年09月07日 星期五 《北京青年報》B8版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北青藝評 的精彩文章:

中國當代藝術的「一年之鑒」
演員的身體到底應該為誰服務?

TAG:北青藝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