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尊還是菩薩？道教圓通自在天尊考辨
雖然道教歷史悠久，神靈眾多，大部分神靈的來歷和造像的流變經過還是比較清楚的。
可是由於歷史太過悠久，道藏又經歷過幾次焚毀，再加上不同民族、宗教與文化之間的融合，道教的一部分神靈變得難以辨析。
其中比較著名的就是道教的圓通自在天尊與佛教的觀世音菩薩之間的關係問題：有些人說是同一個神靈在不同宗教的化身，有些人則說不是同一尊神靈。
在此我僅以個人微薄的學力分辨一下這兩位神靈或者菩薩，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同一位。
白雲觀所供圓通自在天尊（資料圖）
1
幾個疑點
觀音大士有三十三種造像，目前大家對觀音大士最普遍的認知是她的玉凈瓶和楊柳枝，這種扮相的觀音被稱做「水月觀音」或者「南海觀音」。
道教的圓通自在天尊的扮相也是手持玉凈瓶和楊柳枝，所以無論是在寺廟還是在道觀，這兩位神靈大德很容易被混淆。
但這裡面有幾個疑點，首先中國目前的觀音是女身，但原始的觀音是非男非女（從佛經的角度來說，所有的佛菩薩都應該是超越性別的）或者是男性的，所以為什麼目前的觀音會是女身？
另外，原來的觀音造像手裡很少有玉凈瓶和楊柳枝作為法器，這可以從早期國內外觀音的各種畫像和塑像看出來；可後來為什麼會有了玉凈瓶和楊柳枝？
另外，無論是佛家還是道家的經典都有妙善公主的傳說，為什麼兩個宗教的經典中都存在這樣的傳說？
妙善公主（資料圖）
02
男身觀音——千手觀音——水月觀音——觀音三十三相
首先，菩薩在沒有傳入中國之前一定是男身的，在傳入中國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也是男身，女身觀音出現在五代，真正流行是在唐代，然後才慢慢遍布全國。
佛教在不同時期的側重點不同，與中國本土文化交融的程度也不同，因此中國本土的觀音經歷了男身觀音——千手觀音——水月觀音——觀音三十三相這幾個階段。
可以明確的是觀音文化或者菩薩文化的興起是在大乘佛教之後，而原始佛教或小乘佛教主要是修行阿羅漢。
觀音菩薩最早傳入中國應該是在西晉286年竺法所譯大乘經典《正法華經》的時候，後來公元406年鳩摩羅什再次翻譯《妙法蓮華經》——也就是現在最通行的版本，菩薩文化包括觀音菩薩的信仰才慢慢興盛了起來。
這個時候以前觀音菩薩基本以勇猛丈夫的男性形象出現，因為佛教講求催伏群魔，勇猛精進，所以威猛丈夫的形象最符合佛經典籍的要求。
此時觀音菩薩多手持蓮花，或空手，或是拿著其他法器，很難看到玉凈瓶和楊柳枝的蹤影。
而千手觀音的興盛則是密宗在唐時傳入中土並大興之後，此後千手千眼觀音菩薩的形象才真正地深入人心，大悲咒的儀軌也是在此時真正確立並且流傳開來的。
敦煌榆林窟西夏水月觀音（資料圖）
宋朝之後水月觀音開始流行起來。但是水月觀音從佛教原始典籍處可查得的依據比較少，只有敦煌出土的一本《佛說水月光觀音菩薩經》可作憑證。
但這本經文首先不見於正統佛經典籍，再者根據這本佛經的內容來看，水月觀音很可能是千手觀音的延伸，而且直到這個時候玉凈瓶和楊柳枝才成為了觀音的標準配置，並男轉女身。
某種角度上說，水月觀音的出現是佛教真正本土化的開始。
首先水和月的意向，包括竹林等等都是非常中國化特別是中國士大夫文化的特徵，是中國本土文化與佛教文化開始融合的標誌。
其次慈悲女神是中國曆來的神靈傳統，例如西王母，再如碧霞元君。而觀音菩薩的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大慈大悲，所以很容易與中國的慈悲女神文化相結合。
同時慈悲這個特質放在女性身上更容易被民眾所接受，所以觀音菩薩在幾種不同的因素作用下開始被改造成女性的角色，並且被配上了帶有濃厚中國特色——玉凈瓶、楊柳枝還有水、月、竹子等——的意象。
凈瓶法器（資料圖）
3
慈航普度圓通自在天尊——《太上洞玄靈寶圓通天尊慈航元君本行經》
關於慈航普度圓通自在天尊，道藏里有三個比較明確的出處，一個是《歷代神仙通鑒》，一個是《太上洞玄靈寶圓通天尊慈航元君本行經》，還有一個是《元始天尊說觀音靈感妙經》。
這三部經典中講了三個慈航元君的出處，在《歷代神仙通鑒》里說慈航元君是普陀落迦岩潮音洞修行的一位女真，商王時在此修道，南海人稱為慈航大士。
在《靈寶經》里則說慈航元君是通明之臣，受到天帝的敕令而下凡生做莊王之女，也講述了元君手中的玉凈瓶和楊柳枝的由來，另外還講述了元君的歸期——「待此瓶楊柳不開，便是世人度盡，亦是汝返回通明之日」。
元始天尊所說的關於元君的這一部經典跟佛教所傳觀音菩薩的由來比較類似，都是妙善公主如何化作千手千眼觀音菩薩的過程。
由於慈航元君出現的時間比較早，另外她並不是道教某一個門派專門供奉的祖師爺，同時她在神仙體系里也比較自由，更像是一個遊走於世間，普救眾生的大天尊，所以她的出處較難辯析。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首先，她不是觀音菩薩，她是土生土長的本土大神；另外，後期觀音菩薩的造像可能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參考了元君以及中華各種女神的形象。
第二，楊柳枝玉凈瓶是元君本身就具有的，而不是參考其他任何宗教的神靈而模仿的，這一點修道之人必須清楚。
第三，她的修行應該是自我修行，或許有師門，或像是《靈寶經》里說的神靈點化，但以自我修行為主，她很有可能是很久遠之前，中華大地上的修行者之中有所成就的一位女仙真。
普陀風光（資料圖）
我個人更傾向於《靈寶經》的說法，元君是通明之臣，受天帝敕令下凡，降生為庄王之女。
然後受到神人點化傳授法器救度生民，從此遊走世間，尋聲救苦，成為了道教遊走世間普度眾生的神靈典範，也為後世像呂祖等神靈的出現奠定了榜樣，具體的內容大家可以自行參詳這部經典。
而《歷代神仙通鑒》里所描述的元君的故事，個人認為是把商朝普陀山修行的女仙真的故事與元君相糅合了，普陀山在很早之前是道教聖地，
普陀山上曾經有很多修行仙真，這是歷史記載上有據可考的，如普陀山的地方志。
而元始天尊說的這一部經典，其實更接近佛教對於觀音的傳說。雖然經典里記載元君是金真梵氣祖姥元君化凡。
但經典里記載她的修行確是跟僧尼一塊修行，最後去救生病的父親的時候，化的是一個殘疾僧人，而觀音在中國早期的時候，
曾經以老僧的面目多次出現，所以我認為這部經典可能是兩教相互影響的結果，而且經的名字里明確有觀音兩個字。
不過即便如此，妙善公主的故事還是很本土的，說到底，這是一個中國故事，後來又被佛門傳頌，倒也不失為一個本土的信仰被改造用於傳播的典範。
所以從總體上說，我個人傾向於《靈寶經》里對元君的描述。元君不是觀音菩薩是很肯定的。
菩薩從佛教中來，而後男轉女身，形象上有一個中國化的過程，是參考了中國慈悲女神的形象才會和元君如此相似，而慈航元君則是土生土長的中國本土女仙真。希望各位大家高德指正賜教。
閣皂山慈航殿（資料圖）
4
總結：觀音是佛家菩薩，而慈航元君是道教天尊
綜上所述，觀音是佛家的菩薩，有自己的來歷和修行的法門，這在佛教經典上記載著得很清楚，而慈航元君則是中國本土的大天尊，兩者大不相同，所以萬萬不可說觀音和慈航元君是同一個神靈。
同時，根據《慈航元君本行經》和《靈寶經》的描述，慈航元君更是東方八天——碧落洞天帝主，所以慈航元君的來歷應該是非常清楚了。
她是通明之臣，在很久之前受天帝敕令下界修行度人，受仙師點化而得到了法器玉凈瓶與楊柳枝以及救度世人的法門，最後成為了東方八天的帝主——碧落洞天帝主。
當然，兩者形象上的相似是顯著的。兩者都是大慈大悲的神靈，都是普度眾生的，都還行走在這個世間。
觀音菩薩為了接近中華大地的信眾，更好地普度眾生，化作了三十三相，而慈航元君也是千變萬化的——但她的基本形象可以確定，是土生土長的本土天尊。
以後去寺廟或者道觀的時候，大家可以仔細觀察下，如果胸口有一個佛家萬字元並且額頭有一個小佛像的是觀音，沒有的就是元君。
本來佛道兩家都是不講求名相的，但為了不同宗教法門和道義的傳播，末學誠惶誠恐，略作辨析，還望大家賜教。
慈航普度匾（資料圖）
最後讓我們以元君寶誥作結：
慈航元君寶誥
志心歸命禮。庄王毓秀，受帝命而誕生；教闡南洋，奉敕旨而救劫。尋聲感應，動念垂慈，聖德昭彰，玄功莫測。幽顯昭蘇而蒙恩濟度，品物咸賴而荷惠生成。
外道仰依，邪魔皈正。大悲大願，大聖大慈。尋聲救苦救難，隨心消厄消災。碧落洞天帝主，圓通自在天尊。
（編輯：靈瑾）
聲明
TAG:騰訊道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