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田芳生前自述:無悔人生
撰文/單田芳,評書表演藝術家
(單田芳:1935年12月6日—2018年9月11日)
我剛記事時就喜歡看電影,喜歡看小人書。再大一點兒時,我會把家裡給的零花錢省出來,都用在看電影或租小人書身上。當時的電影是無聲的,光有表情和動作,說的什麼不知道,但每逢新片上映都少不了我。
「火燒紅蓮寺」中的飛檐走壁、陸地飛騰……把我帶進幻境連做夢都飛,腳踩哪兒也沾不到地上。那時的我,跟大多數的孩子一樣對電影充滿了神秘與好奇。「卓別林」系列也是我的最愛,他獨到的表演形式令我捧腹、陶醉。小人書(連環畫)也是我的最愛,在我看來這並不遜色於電影。
記得,當時都是租小人書看,一租就是十本、八本,並且還要帶著一幫同學輪流換看。別看這些孩子年齡小,但卻很挑剔。我則喜歡看梅華(精於武俠題材)畫的小人書,還有趙宏本的;同時我還喜歡漫畫,專揀方成畫的看,有時樂得前仰後合、旁若無人。
好景不長,後來被小人書鋪掌柜的發現了,責令不許我帶人。說我們:這麼點兒小孩就會鑽空子,找竅門!我苦苦哀求,掌柜的看在我是「長租戶」的份上,允許我可帶一個同學。
說了這麼多要證明的一點是,當年看小人書、電影沒白看,錢也沒白花,它們是我創作的啟蒙。我總結是:小人書大智慧。為我日後投身藝術鋪平了道路,夯實了基礎。如果說我今天有點成就的話,這一切都與小人書和電影的啟發是密不可分的。它們給了我太多的啟發和靈感,直到今天仍在受用。
我的一家,三親六故,無一例外都是說書的藝人——吃張口飯的。有那麼句話叫「在行恨行」,這在我家裡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我的父親叫單永奎,在家排行老二,兄弟三人無一例外都是說書的。要知道,在舊時代做藝人是毫無地位可言的,似乎只有沒文化的人才會幹這些被人瞧不起的「下九流」行當。
所以,父親起誓發願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立志改換門庭。他開始想方設法給我找好的學校,接受好的教育。事實上,也正是源於此,父母在我身上沒少下工夫,擔心怕我沒文化再步他們的後塵。父親曾不止一次的對我說「你可不能再干說書這一行了。只要你把書念好,花多少錢家裡都願意。」
其實,舊時代的說書人是不需要文化的,依靠的是口傳心授,但須死記硬背,師父怎麼教,徒弟怎麼學。如此刻苦練習,出徒以後掙點錢填飽肚子是不成問題的。但若想要有大的志向和發展基本是不可能的。
父親羨慕有文化有知識的人,特別是留過洋的。他不停的向我灌輸沒文化的苦。「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是父母經常說的一句口頭禪。我也有自己的理想與抱負:當一名醫生身穿白大褂戴聽診器;夢想當一名工程師、實驗室搞搞化學試劑等等。
我的願望終於在1954年得到實現,東北工學院錄取了我,我即將成為一名理工科的大學生。十年寒窗苦,很幸運,我的工夫沒有白費,得到了回報,這讓我太高興了。(後因家庭變故輟學,在我的自傳中有所解釋)
我這個人不信命。假如人世間有神鬼一說,那麼就是冥冥之中陰差陽錯又讓我走上了「說書」這條路;鬼使神差的與「東工」失之交臂。為此,我曾痛苦萬分、萬念俱灰。最不能叫人原諒的是這一切都與父親的願望背道而馳,心中有愧。
歲月蹉跎一晃五十幾年頭過去了,感嘆人生有幾個五十年?回憶中,那一段是痛苦的回憶,恍如隔世。如今的我,不再後悔選擇了說書的行當。我認為,哪一行都得有人干,要不就會失傳。既然我認定了它,就會執著的走下去,一干就是半個多世紀。
(本文為2013年5月10日單田芳發表於騰訊大家的專欄文章)
※作為一個採訪過慘案的記者,說說我們時代的怕與愛
※慘劇面前,我們最不應該做的恰恰是急於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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