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白千年古村落—庄垌!彷彿回到了宋代!
原標題:電白千年古村落—庄垌!彷彿回到了宋代!
村 場
開春以來一個多月里,先後去了兩趟庄垌。這是一個有歷史有故事的古村,據說南宋以前,這裡便有了庄姓人家,後來黃氏蔡氏從福建莆田入遷庄垌後,也說不清什麼原因,庄姓人家在庄垌村裡從此銷聲匿跡。
庄垌在電城東十里外,於我並不陌生,小時跟堂姐去庄垌村邊蔗園撿柴草,有時還從蔗葉堆里翻出甘蔗,就坐在蔗園邊啃吃,吃完才挑著柴草回家。兒時的記憶,庄垌只是一片砍倒成片甘蔗、散落著滿地枯蔗葉的坡地,從來也沒見過村子的尊容,因為村邊都是密密麻麻的竹林圍著。
但是,從大人口中經常聽到兩個名字:「十九公」和「敗家六」,這兩位傳奇人物都是出自庄垌。倒是「敗家六」的傳說聽得最多,此人家境富有,揮金如土。有個說法印象最深,「敗家六」去鄰村看大戲,夜深了,僕人勸他早點回家,黑燈瞎火的,連路都找不著。「敗家六」取笑僕人多慮,他說,等會全村人都提著燈火送我回家。
果然,「敗家六」吩咐僕人從家裡挑來銀子,一路撒回去。這時鄰村人都點起燈火,一路搶銀子,直到「敗家六」家門外。雖是民間傳說,但大人都這麼講,只好信。在庄垌蔡屋村,確有此人。宋時,庄垌蔡氏是顯赫家族,先祖在亷州(今廣西合浦)當過太守。官職不小,相當於現今地級市市長。
「十九公」即「黃十九」。過去對這個人物一概不知,只聞其名。這些年清明上山祭祖,路過一處牌坊,上書「忠烈侯大道」,也大略知道從這條大道進入不遠的山邊,有座「忠烈侯廟」,廟裡供奉著的,便是「黃十九公」。僅此而已,也從沒想過深究下去。
近日應鄉人蔡志強先生邀請,又作莊垌行。原本想去村裡看一處老宗祠,雖破敗不堪,但殘牆斷壁上的青磚,散落在院內荒草叢中的朽木殘瓦,廢棄在宗祠門外的石墩、石條、門檻石,也足以讓人想像得出這座黃氏宗祠當年的氣派。
陪我們來看宗祠遺址的是庄垌黃屋一位年過花甲長者,開始並不在意他的存在,只當作陪的村人,沒想從這老先生口中說出的每句話,都有故事,有歷史,有學問。他說,村中原來有九座大宗祠,現時都沒了。
此語一出,我深為震撼。一個不顯山露水的小村莊,過去曾經有九座大宗祠!用今人眼光來看,實在不可思議。原本想看完老宗祠往回走,天色灰濛,已近傍晚,但我總覺得,倘若匆匆離開,總會錯過一些什麼,也就由著老先生娓娓道來的講述一路走下去。
越往深處走,就越覺得這個地方厚土之下埋藏著許多鮮為人知的秘密。一路走過去都見到不少散落廢棄在村路邊,或壘上豬圈圍牆的老磚、石板條、門檻石、石墩子。每到一處歇腳,都有老人指著這些遺物跟你說起一些往事,他們黃家當年如何的了得氣派。那段老時光,像他們身上的氣息,彌久不散。
後來走到村邊,一堆巨石堵住去路,約半畝地寬大,高十丈八丈,石頂古榕覆蓋,枝葉密不漏光,氣息潮濕,鬱郁茂茂,樹根幾乎將整座巨石包裹過。樹下設有石台石凳,旁邊供奉著「土地神」。
一老婦說,她初嫁來時,這一帶全是海,海浪常常撲到石上來。這我才明白,這堆巨石,原來是海邊岩礁,難怪表面如此圓潤光滑,那些稜稜角角,都被海浪沖刷個精光了。
這裡,正是「海鋪」。一處當地最古老的商埠遺址。它的存在,要比建於明代洪武年間的神電衛,早好幾百年。
黃老先生一路領著我們走,沿著村莊邊一條沙土路,路基上偶見裸露地表的風化石和條磚。黃老先生說,走過的這段路,就是舊時的「海鋪街」,約七八米寬,二三十年前還好好的,後來水土流失,路基也沒了。
過去,這條石頭路從海邊小碼頭通向村頭墟場,墟街兩邊有米店、藥店、雜貨店,還有海鮮農作物小集市,每逢墟期,都異常的熱鬧。黃老先生說。後來呢?我問。黃老先生說,1958年圍海造田,從此庄垌村人再也見不到海。從黃老先生話語中,聽出世事的無奈,有種滄海桑田的感慨與悲涼。
黃十九公
庄垌黃氏先祖黃十九,族人稱之為「十九公」。何得此名?黃老先生的解釋是,十九公兄弟二十一個,他排行十九,故後人稱他為「十九公」。
從百度上搜索到的資料顯示:
黃十九(?~1278年),電白縣電城鎮庄垌村人,祖籍福建省莆田縣,宋初閩邑巡撫徙十三之後。南宋咸淳年間,黃十九自閩來粵任高州巡檢,「掌訓治甲兵、巡邏州邑、擒捕盜賊事(《宋史·職官志七》)」。御任後,擇居電白庄垌。
1276年2月,元軍攻佔宋都臨安(今浙江杭州),宋延節節敗退。為了躲避元兵的追逼,景炎三年(公元1278年)三月,宋末小皇帝趙昰及其弟衛王趙昺在陸秀夫、張世傑及其母楊太妃等南宋遺臣的擁護下渡海南逃,前往碙洲(今湛江硇洲島),途經電白,駐蹕庄山。黃十九前往覲見,隨即回到庄垌,組織軍民三千多人在庄山一帶抗擊元兵,與奉命固守白沙寨的茂名縣尹潘維賢遙相呼應,為小皇帝南逃爭取時間。四月,端宗趙昰在碙洲病逝,陸秀夫、張世傑於同月擁立趙昺為帝,五月,改元祥興。不久,元軍追至,黃十九與元兵鏖戰於庄山之下,由於勢孤力單,最終寡不敵眾,為國捐軀。趙昺因念黃十九忠烈可嘉,特敕封他為「忠烈侯」。六月,潘維賢兵敗被俘,也壯烈犧牲。
這四百餘字記載裡面,處處刀光劍影,路途險惡。日薄西山的宋代皇朝,在那場史稱「崖山戰役」中節節敗退,最終划上句號。零丁洋面上,浮屍無數,血海橫流,場面實在慘烈。丞相陸秀夫見大勢已去,便背著剛滿八歲小皇帝趙昺跳海殉國。十萬護駕軍民見狀,紛紛跟隨跳海自盡。「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也是宋朝名將文天祥在這場戰役中,被元軍押送崖山英勇就義時,留下的千古絕筆。
黃十九也成了「崖山戰役」波及而戰死疆場的一位地方官員。族人將黃十九忠骨埋於庄垌村邊不遠的大崗嶺上。黃十九墓有文字記載:
黃十九安葬於庄山大崗嶺北麓,並建廟以祀。該墓始葬於祥興元年(公元1278年),清乾隆五十七年(公元1792年)重修。坐北向南。墓作磚石灰沙結構。墓基上段長5.05米、寬4米,下段長4.9米、寬6米。碑長84厘米、寬56厘米,中署「皇宋敕封忠烈侯黃十九公墓」,右記「大清乾隆五十七年歲壬子季款旦福。」
明萬曆選貢、邑人楊之秀曾作《題忠烈侯廟》詩一首,讚頌黃十九精忠報國的崇高氣節,詩云:
孤掌捧日衛中州,輔駕功高第一流。
忠卻北方威萬里,烈昭南極氣千秋。
趙家平勃終扶漢,宋代夷齊恥食周。
崖嶺朝堂今不改,庄山古廟永封侯。
天色陰沉,春寒未消,嶺頭濃霧籠罩。隨黃老先生一行來到庄山大崗嶺北麓,一座廟宇坐落在山腳邊,粉牆紅瓦,氣宇非凡。黃老先生說,這就是「忠烈侯廟」。
從外觀看,肯定是新修的廟。前後三進,廊柱高企,每柱必有金字楹聯,神像也鉑著金片,莊嚴肅穆,金碧輝煌。
據黃老先生說,此廟建於明朝,與黃十九公同時遇難的陳、許、蔡三員副將,也在忠烈侯廟內立像紀念。清朝嘉慶廿三年廟重修。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廟遭當地民眾所拆,夷為平地,拆下的磚木搬運到電城,修建電影院。近十多年間,族人籌款,重修忠烈侯廟。
山色蒼茫,遠處村落炊煙裊裊,時間不早,正準備上車離去,有人提議,去看看黃十九公墓吧。於是跟著黃老先生,繞過廟後,上山。山中樹叢茂密,一徑水泥道通往黃十九公墓地。
對著墳頭,我深深鞠躬。
身邊的黃先生說,上次縣領導來,說十九公是神了,不必拜,拔抜墓草就行了。言畢,黃老先生彎腰,拔起墳前一株野花,花朵細白,看得我心發痛。動一草一木,地下的黃十九公肯定有知。
下山時,我回頭多看兩眼,亭子邊的十九公墓。一路心情沉重,相對來時,這段山徑顯得格外漫長。
羅城井
這次來庄垌,看到的「羅城井」已修葺一新。
兩年前,時任電城鎮鎮委書記偉斌兄,陪我來看過羅城井,當時鎮文化站長鏗叔在場。羅城井處境很難堪,除了遺址輪廓可辨,井口,及四周,全為垃圾雜物所遮蔽,刻有「羅城井」三個大字的石碑埋在牆的廢墟中,牆的石刻碑文也模糊不清,滿目蕭瑟黯然。
當即,偉斌兄對文化站長鏗叔說,鎮里撥專款,趕快把羅城井重修好,不然我們成了歷史罪人。
頗有同感。讀著鏗叔遞給我的一份列印稿,字面就是關於羅城井的記載:
羅城井,位於電城鎮庄垌黃屋村。明弘治年間,廣西省羅城縣百姓為紀念黃廷圭而建,故而叫「羅城井」。同時又稱其為「清官井」。
黃廷圭,電白電城庄垌黃屋人,明代成化年間舉人。弘治七年(1494)任廣西羅城知縣。他清明廉潔,秉公辦事,深得人心,有「黃天平」之稱。據史載,當時羅城官員為搜刮民財,曾立有舊例:「縣中士民添一丁,要出銅錢二百文,供官里甲收繳,稱為萬民錢」。 黃廷圭到任後,廢除舊例,士民稱之為「黃天平」,並編歌謠頌之。黃廷圭在羅城僅任職五年。弘治十二年(1499),黃母病逝離任歸里守孝,「羅城士民數百泣送,並贈金千兩,但黃堅決不受」。於是羅城士民想出一個辦法,「爰鑿石欄井口,相率百餘人,自羅運電,不憚遠涉之勞,在庄垌就鄉居之旁,掘地及泉,砌成一井,名「羅城井」供公日用飲食之需,表彰黃廷圭「居官明鏡清廉」。
這段記載,字字句句都讓你為之動容。黃廷圭在廣西羅城任知縣時,如何清明廉潔、愛民如子且不說,單是他卸任離開羅城那天,就有「羅城士民數百泣送」(《羅城縣誌》),當地子民籌黃金千兩相贈,黃廷圭婉謝拒收。
但羅城士民又不得不為這位清官做點什麼,便出一策,鑿一方石欄井口,百餘人輪番扛抬著,從羅城運到電城。又在黃廷圭鄉居旁挖一井,套上石欄井口,名曰「羅城井」,供黃公日用飲食。讓黃公睹物思人,念及遠方還有愛戴著他的羅城士民。
守孝完滿,黃廷圭又出任福建龍岩縣令,治理有方,頗多惠政。離任後,龍岩縣人民給他立"愛民父母碑"。
告老還鄉後,黃廷圭為地方捐資鋪路架橋,民眾稱他為「有道先生」。正德八年(1513)二月二十日壽終,享年71歲。
據記載,羅城井建於明弘十二年(1499年),黃氏後人曾於清道光七年(1827)和十九年(1839)兩次修整。井周圍欄杆已毀,井東磚牆上,橫書石陰刻楷體「羅城井」和豎書陰刻楷書「羅城井來歷」石碑二通。碑文側刻有聯一副:名列鄉賢光電邑,井留古迹念羅民」,為道光七年(1827)重立。1984年被列為縣文物保護單位。
黃廷圭為黃十九後裔,至於排行第幾代孫,手頭無資料可考。
妝春●佛地
連續兩個元宵期間去庄垌蔡屋村看「妝春」。
初時全然不知「妝春」為何物,只覺得說法很特別,便由著朋友開車從小城出發,在深濃夜色里冒著嚴寒直奔庄垌蔡屋村。進入村場,處處張燈結綵,鑼鼓喧囂,熱鬧非凡,這時才明白,原來蔡屋村人做「年例」。
蔡屋的「年例」與鄰近鄉村絕然不同,連續三天,元月十四、十五、十六日,都是「年例期」。此期間有「妝春」、社戲、游神等傳統節日活動,舊時還有「佛地」(「扮活劇」),但建國後,「佛地」不再上演了。
其實「妝春」與粵西其他地方的「飄色」大致相同,是一種融戲劇、魔術、雜技、音樂、舞蹈於一體古老的傳統民俗藝術。但蔡屋的「妝春」與信宜、吳川的「飄色」,意義內涵又很不相同。
據庄垌蔡氏家譜記載:他們先祖曾任亷州(今廣西合浦)太守,福建省興化府莆田縣珠璣巷人。離任歸故里路過庄垌時,見此地風土人情甚佳,舉家自宋末帝昺(約公元1278年)時,由原籍遷居庄垌,即電城東十里之庄垌鄉,並帶祖父濟陽公塑像,將之供祀於村邊新建濟陽公祠,今境主廟前戲台後,而起舊址,俗稱「妝春宮」。清道光年間,秋澗子孫定陰曆元月十五日為濟陽公祭祀日,每隔二年元月十四、十五、十六日為「年例期」,搭演戲,舉行「妝春」和「扮活劇」等民間活動,俗稱扮「佛地」以表鞭韃,迎接福祥。
可見庄垌蔡屋村的「妝春」頗有來歷,不像其他地方的年例,它是兼有祭祀先人涵義在裡面的。年例期間,村中男女老小都吃素,參加「妝春」扮演角色成年男性,還要「凈身」。
蔡屋村長者說,舊時,蔡屋村「妝春」、「扮活劇」,都是從蔡族祖嘗公款撥錢作為經費,由族中有威望長者主持,僱傭扮演者,吹鼓手,雜工等人組織表演。在「扮活劇」演出前兩個月,主事人就四齣訪查,收集民眾檢舉本村和別鄉別村發生的醜人醜事,從中挑選民憤較大的傷風敗俗個例,作為當年扮活劇之素材,編成節目後還要對當事人講清楚。不由得你接受不接受,「妝春」期間,都搬到村中戲台上公演。如此嚴厲的家規,也是聞所未聞。再說,連鄰村醜聞也敢揭,可見庄垌蔡氏在當地的威望。只可惜,「佛地」(「扮活劇」)沒有沿襲下來。
庄垌黃氏蔡氏先祖,都是南宋時從福建莆田遷徙而來,而且,他們都是為官期滿後,才擇居庄垌。他們是事前有約,還是巧合?不得而知。也足見,依山傍海的庄垌,確是個宜人棲居的好地方。(電白人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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