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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最苦能有多苦?她說:我不能倒下,我身後空無一人

作為一個女人,最苦能夠有多苦?

或許在眾多女星中,討論度最高的大概就是她——

惠英紅。

攝影圈的人都說,最考驗演員與攝影師的就是大紅色。濃烈張揚的顏色一定要相當的閱歷和經驗才能鎮得住。

惠英紅拍的這一套就是大紅色。

少了明星追求的潤澤,平滑。惠英紅的時裝大片都和她這個人一樣,充滿了歲月拳拳打磨的顆粒感。

同樣是經歷歲月,有的人幸運地像是水裡的鵝卵石,被靜流沖刷得光凈圓滑。而惠英紅則是像被時間一拳又一拳地重擊,被迫地去自我鍛造,將自己這塊真金一次次放進火里錘鍊。

去年憑藉《幸運是我》中扮演的患有腦退化症的孤獨老人「芬姨」,惠英紅一舉拿下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

發表獲獎感言時,惠英紅句句不離自己的母親,在頒獎之前的幾個月,惠英紅的母親因為患有和「芬姨」一樣的認知障礙症,離開人世。

母親在惠英紅的一生中,扮演了當之無愧的女主角。

惠英紅出生在山東諸城的大戶人家,幼時生活無憂無慮,富貴閑適。但文革期間全家遭到清算,祖母被活活打死,父親只能帶著妻兒逃亡香港。

香港的日子並不好過,惠英紅的父親從家裡帶出來的幾箱黃金被人騙走,其他的小妾也都散的散,跑的跑。

唯獨惠英紅童養媳出身的母親不離不棄,當慣了大少爺的父親拉不下臉面外出做工,家裡的哥哥姐姐被賣去學戲,惠英紅和妹妹就被母親帶上街乞討,或者跑到灣仔賣口香糖。

這時候惠英紅不過三四歲。

「那時候,睡街上,沒學上。每天在街上跑十幾個小時。」惠英紅後來如此回憶。在這段艱難時光里,惠英紅一家人居無定所,住在臨時搭建的木屋裡,但是木屋也被颱風吹塌。

「每次下雨都叮叮噹噹的,但那一天突然就看到天空了,所有東西都給吹走了,當時我們一家四口從山區一路往下走,在灣仔的一處樓底躲了起來。」惠英紅一家在那一躲就是一個多月,每天吃的是客人的剩飯剩菜。

後來惠英紅被媽媽帶著走出了橋洞,來到了灣仔的紅燈區。

當時越戰爆發,美國加入南越陣營攻打北越,所以有不少美國大兵來香港度假,惠英紅就給這些人賣口香糖。

「我嘴巴很甜,會逗別人開心,所以賺得最多,別人八個小時賣不到100 塊,我四個小時就賣了200 塊。」

但是惠英紅自己清楚,不能一輩子都混在紅燈區里賣口香糖,天天看著那些妓女,嫖客,大兵酗酒,打架,甚至嗑藥致死。

她要走出灣仔,就像當初母親帶她們走出橋洞一樣走出去。

當時有個術士給惠英紅看手相,說她是公主命,可惜是落難的公主。

當時惠英紅的反應很奇妙,她說「落難的公主也是公主啊,挺好的。」

然而從四歲到十四歲的她,是不是公主不知道,反正一直在逃難就對了。

就算是要從灣仔「走出去」,也只能選擇去舞廳跳舞這種「不入流」的方式,不過所幸惠英紅當時跳的舞還是京戲居多,教她的老師,正是甄子丹的母親麥寶嬋。

十四歲那年,轉機突然來臨。在惠英紅跳舞的那家舞廳,有一天迎來了一位叫張徹的導演,他看著惠英紅,眼前一亮,當即就叫坐在旁邊的午馬去問惠英紅,有沒有興趣試個鏡。

惠英紅當然是萬分願意的,但是家裡人不同意。文人出身的父親就不必多說,母親也對當演員收入銳減有些想法。

畢竟當時跳舞一個月可以賺1500,足夠養活家裡一家老小,但是當演員就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區區的五百塊確實難以維持生活。

但惠英紅當時就是覺得自己一定可以成功,一定可以。

惠英紅順利地進入邵氏,演了《射鵰英雄傳》里的穆念慈。張徹帶她入行,隨後的幾場戲又讓李翰祥對她印象頗深,惠英紅在邵氏的日子越發滋潤。

但是真正讓她事業躍升的則是另一位貴人,劉家良。

劉家良做過張徹的動作導演,對動作戲很有一套。當時在拍《爛頭何》,惠英紅原本的角色就是個沒幾場戲的妓女。

但是當天一場女主角和爛頭何對打的戲,只打了幾下,女主角就覺得太苦,當即落妝回家了。

劉家良只能現場重新挑人,惠英紅之前在舞廳和麥寶嬋學習京戲的功夫正巧全都排上了用場,劉家良發現這個靚女不僅長得好看,還能打,就直接用了她。

當時的香港電影正是武打片的天下,太缺少女性武打演員了,尤其是惠英紅這種長得漂亮又敢打的女孩。

惠英紅有多敢,有多拼呢?

當時開拍《八寶奇兵》需要惠英紅的角色直接從十六樓跳下來,不是十樓,不是六樓,是十六樓啊。

替身當時死都不肯做。惠英紅直接就說,「好吧,不要耽誤了,我自己上」

當時那個樓是老式的舊房子,往下跳時,惠英紅擦到了晒衣服的架子。當時只穿了一件像背心一樣的保護殼的惠英紅,很多鐵圈都擦到了硬殼子,殼子磨斷了,碎片就直愣愣地插進骨頭裡,而惠英紅咬了牙,一條條地接著拍。

為了武打戲這麼拼,男演員是成龍,女演員就是惠英紅了。

當年惠英紅在香港影壇可以說是風生水起,但一旦人紅了,尤其是女人,看客們談論著她的優秀,但更喜歡用旁門左道揣測惠英紅那些用血用淚換來的優秀。

人們首先懷疑的是劉家良,直指劉家良「寵愛」惠英紅,兩人的不正當關係才是惠英紅稱霸武打片的關鍵。

這種言論惠英紅裝作充耳不聞,但後來被媒體逼急了的她,直接態度明確的回應「沒有,我們真的沒有。他老婆每天都在旁邊的,拜託!」

和恩師劉家良無中生有,但是和當時小她七歲的黃子揚倒是真的。

這段戀情不僅是姐弟戀,還是女強男弱。

惠英紅當時是影壇的大姐大,武打片第一女星,而黃子揚呢,基本就是查無此人的狀態,提起他都是「哦,惠英紅的小男朋友啊。」

但是當時的惠英紅卻到處為黃子揚牽線搭橋介紹資源,還囑咐各位導演,製片不要告訴黃子揚,但次數多了,黃子揚還是知道了。

但是黃子揚並沒領情,反倒說了一句「你是大明星,你強過我,你根本瞧不起我」。

不知道是不是黃子揚一語成讖,當年他眼中的大明星惠英紅在1988年,失業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香港功夫電影走向了沒落,沒人再看那些大大殺殺的武打戲,提到影壇第一「紅」,也不再是剛硬做派的惠英紅,而是另一個人間富貴花,鍾楚紅。

當年惠英紅才28歲,手裡捧著22歲那年憑藉《長輩》拿下的金像獎獎盃,和一桿無處安放的長槍,她再一次感到了無所適從。

她是演慣了女主角的人,也習慣了各種榮譽與褒獎,除了幫自己的男朋友,她從來沒有自己上門找導演約戲,戲都是自己找上門來。

當時的惠英紅好像再次回到在灣仔賣口香糖的時光,命運一拳打過來,怎麼辦?

唯有變,唯有反擊。

惠英紅決定去巴黎自費拍一套全裸寫真,這個決定在當時可以說是極其大膽。當時的男朋友聽到這個消息甚至連原定好的聚會都不讓他參加,後來更是直接分手。

但惠英紅後悔了嗎,並沒有,還酷的很。

「我敢說,人人都想做,只差夠不夠膽,可能個個都有在家中拍,不過我更好,有錢收。」

幾十年後惠英紅回憶起這段故事,「以前大家都把我當男生看,我想說,我也是女孩子,所以拍了這本寫真,把青春留下來。」

但當時如此豁達樂觀的惠英紅,在拍了寫真的巴黎行之後,還是沒有從「失業」的失敗中走出來。

她無法接受巨大的落差,日日沉溺憂鬱,甚至把自己關在家中一個多月,不出門,甚至臉也不洗頭也不梳。

所有的衣服都覺得不好看,照著鏡子只覺得自己是「沒用的」,「醜陋的」。

惠英紅選擇了自殺。這是她日後回憶起來,最錯的一件事。

不過萬幸,惠英紅被搶救回來了。

鬼門關走一遭的惠英紅意識到,這不是真正的自己。

「我惠英紅一向都很強,不管腿斷掉還是受多重的傷都直接開拍,不該是這樣,肯定有問題。」接受抑鬱症治療後,她開始嘗試改變,開始主動聯繫老友為自己爭取演戲的機會,主角配角都無所謂。

後來《無間道2》里的黑幫教父之女是她。

《心魔》里控制欲極強的母親是她。

《殭屍》里的無家可歸的神經病也是她。

惠英紅挨過了命運的這一記重拳,還給了一次漂亮的反擊。

從原來的的直接女主戲,到現在什麼戲都可以演,只要角色,劇本突出。

惠英紅也極愛扶持新人導演。《幸運是我》、《血觀音》都是小成本電影,惠英紅就自降片酬,《血觀音》只拿了四十萬的片酬。

「好多戲是收正常價,不過對新導演會不計成本支持。」

而這兩部電影,一個讓惠英紅拿下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一個拿下第54屆台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主角。

至此,惠英紅手裡集齊三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金馬獎,長春電影節,澳門國際電影節,華語電影傳媒大獎,俄羅斯海參崴國際電影節,馬來西亞金箏獎,亞洲電影大獎等諸多國內國際大獎。

而且這裡除了22歲那年拿到的一個金像獎,所有的獎項都屬於49歲以後的惠英紅。

當年拿下第一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的那個小女孩,這次又殺回來了,同樣的美麗,卻更加強大迷人。

生活兩個字很有意思,有的人是身體力行一口一步討出來的生活,有的人生來優渥,是蜜罐泡出來的生活。而惠英紅則是一拳一拳打出來的生活,你給我一記重拳,我就狠狠還回去。

或許在惠英紅身上,那句爛大街的「殺不死我必使我更強。」才真正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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