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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哥:平民視點 立此存照

正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的影像見證40年全國攝影大展中,攝影家安哥有兩幅代表作品入選,其中一幅還是他親自參與放大製作的「原作」;即將於9月19日舉行的第18屆平遙國際攝影大展,將專門做一個「安哥致敬展」。

安哥原名彭振戈,攝影家、策展人。1947年生,1968年上山下鄉,在雲南西雙版納當了7年知青務農;1975年到廣州做了4年工人;1979年在中國新聞社廣東分社一干20多年攝影記者。他沒上過大學,但在社會這所「大學」里,他的閱歷遠比常人豐富。他「不從政、不當官、不評職稱」,直到2001年退休時級別還是「科員」。但他卻當的起「致敬」二字。

從上世紀70年代末開始的職業生涯,不僅經歷了中國改革開放40年的發展歷程,也令他有更多機會用相機記錄這一歷程中的人生百態、時代縮影。他是改革開放以來重要的影像記錄者,從他這一代的攝影家開始,民間生活走進了影像歷史。他從一開始就有著和百姓大眾感同身受的民間立場,一以貫之的以平民化視角樂此不疲地記錄下日常、瑣碎、平凡卻不可多得的生活瞬間。知名影像評論家楊小彥說他有一雙尖銳的眼睛,含淚而幽默。他看,他笑,他也哭。所以他拍的那些照片,同樣讓人看,也讓人笑,更讓人哭。幾十年間,他拍下十幾萬張珍貴的底片,用鏡頭記錄了改革開放最前沿地區的城鄉生活巨變。時代越往前走,回顧越歷歷在目,這些照片為中國社會發展進程和中國攝影史留下了不可或缺的影像財富。

在與本報記者李晶晶的對話中,無論是談及自己的經歷還是他拍攝的作品、搞過的幻燈展示會、策過的大型展覽,都體現出一個共同特點,即為後來者提供了一個歷經命運浮沉,卻一心以記錄為己任的攝影「老炮兒」身上所映射出的40年家、國、社會的歷史解讀路徑,這樣的個案,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安哥攝影作品

80年代廣州街頭,一對情侶在等車,姑娘正在給男朋友點煙。

80年代廣州街頭,一位騎車的個體戶。當時廣州個體戶如雨後春筍般的出現。

80年代廣州火車站站前廣場,每天清晨都擠滿各地南下的外地人,到了廣州先睡上一覺再說。

80年代,廣東中山沙溪鎮一個農戶家的孩子正在學鋼琴。當時鋼琴在當地是個稀罕物件。

80年代,人們推車過海珠橋。當時廣州發展太快,基礎建設嚴重滯後。

1983年,廣州首屆大齡青年集體婚禮。當時很多知青回到城裡相親。

1985年3月,廣州,中國第一次選美活動在廣州的中國大酒店舉行,當時的媒體對選美的報道只是一帶而過,特別謹慎。

1987年,一群當地人在粵東梅縣觀看首航,飛機的出現給他們帶來了外部世界的想像。

1987年,深圳市廣東五華縣在招工,一名前來報名的少女由幹部測量並登記身高。

90年代初廣州西湖路燈光夜市,曾經夜市是新中國夜生活的重要標誌。

訪談對話,這就開始

李晶晶:今年可以說是您的展覽年了,除了正在北京國家博物館展出的,9月平遙要做您的「家國歲月」安哥致敬展,不僅有照片,還有您的出版物、書信和過往等文獻資料。策展人崔波希望把您拍攝的南中國改革開放40年中更多的影像呈現出來。今年3月,《時代的觀看——廣東安哥、張新民、李偉坤紀實攝影展》也在佛山大瀝展出並召開專題研討會。您的作品《時代記憶(1981-2006)》還曾獲得「徐肖冰杯」的典藏作品大獎。作為一名有著40年功力的資深紀實攝影家,您近些年的主要工作是什麼?您認為自己比較重要的創作時間段和作品有哪些?

安哥:2001年我從中國新聞社廣東分社退休後,主要是整理過去大量的底片和照片,也手工放大一些照片為影展做收藏級製作。2001年編輯出版了近30萬字、400張照片的個人攝影集《生活在鄧小平時代》(上下兩冊),2009年出版圖文書《哥哥不是吹牛皮》,同年9月出版個人攝影集《結圖紀事》,今年還準備再出兩本書。同時,我也從2001年開始參加平遙攝影節,2002年在平遙辦個展,策展,2003年在廣東策展了「中國人本」等一些大型展覽。

大家比較熟悉的恐怕還是我80-90年代拍攝的照片,那會我還在香港《中國旅遊》畫報干過6年。不過不管在哪,我一直都在安安心心拍照片。我只關注拍照這一件事,這也是我不當官、不評職稱的原因。

提到作品我拍單幅比較多,比如帶有悲劇寫實的《大齡青年集體婚禮》算是成名作吧。但我也拍過一些專題,比如1991年夏關於修建三峽大壩的討論還未定論,報社給了我20天時間,11月我奔赴三峽,逆水行舟,在193公里長的峽區一個縣一個縣地行走拍攝。拍完後3個月,中央決定修建三峽大壩,這些採訪拍攝過的城鎮和村莊很快就淹沒在175米水位線以下了。而刊登「再見三峽」專題圖片報道的雜誌一出街很快就被賣光。我還跟過中國第一家搬家公司——大眾搬屋公司從成立到做大發展成數十家,拍了好幾年;還有廣州高第街從回城知青賣服裝到形成了通向全國的時裝集散地……這些都反映了改革開放以後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與百姓切身相關的城市生活。

李晶晶:您的攝影經歷說來話長,32歲才當上中新社廣東分社的攝影記者,但也一干就是20多年。請介紹一下在那個年代,您作為一名攝影記者所追求的理想和目標是什麼?對自己有哪些要求?有何特別難忘的經歷。

安哥:我1979年入行時已經32歲了。但也因為如此,我的人生經歷和見識使我對社會、對攝影都有自己的看法,也給了我用鏡頭思考的底氣。當時雖然資訊不發達,但還能看到香港攝影家陳復禮辦的《攝影畫報》(以沙龍照片為主,其中也有一部分紀實攝影)。1980年代初我跟「四月影會」的王苗、王志平也開始有了接觸,從他們那裡看到了馬克·呂布、劉香成的作品,帶來很大震動,他們拍的就是我們當年的生活場景,可是在當年的媒體上卻看不到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所以,我從那時起開始有意識地拍攝紀實照片,想要記錄和留下百姓生活。作為攝影記者,雖然當時政治宣傳的東西太多,也沒有地方發表,但手裡一直在不斷積累,不管傳播渠道是否順暢,職責和專業上的自我要求還是有的。或許開始時的攝影語言還不成熟,但我對紀實影像一直在學習、在研究,好的紀實攝影作品應該是禁得住時間考驗的。

記得1985年,廣州市團市委為配合宣傳「五講四美三熱愛」,舉辦了一次廣州市的選美比賽「首屆羊城青春美大賽」,但當時上面不準圖片見報。這是改革開放後中國舉行的第一次選美活動,參賽者要經過預賽、筆試、面試、決賽,跟西方式選美有很大不同,那些勇敢參賽的年輕人帶著一種淳樸和對時尚的追求,從眼神、肢體到服裝的信息量是很大的。好在我在中新社可以對外發稿,相繼有海外的30多家報刊雜誌、通訊社採用了照片。僅僅30年後,這些照片就成為彌足珍貴的歷史資料了。所以不管傳播環境是好還是壞,是緊還是松,你只要拍了,照片就在那,總會有曝光產生價值的一天。

李晶晶:您一直生活在改革開放的先行地廣東,始終用鏡頭記錄著南中國的社會變遷和人文故事。2006年,您被評為「廣東首屆十大攝影家」;2007年,獲得第七屆中國攝影金像獎創作獎……對您而言,影像的有效傳播是否是最重要的?您有何經驗之談?

安哥:1994年我從香港調回廣州以後正趕上新聞媒體改革的好時機,廣東是全國媒體之中率先成立報業集團走上市場的。版面翻倍甚至一期幾十個版,各個報都需要大量圖片,新聞攝影進入了飛速發展的黃金期。除了在媒體上發表,我們自己還成立了「南會」,搞全國的報道攝影交流會,租場地放幻燈,並且和香港攝影師公會每年組織一次幻燈會,大家聚在一起看片子、討論交流,氣氛很熱烈。雖然屬於圈內的業務交流,當時也沒有特別意識到傳播這個概念,但確實是給大家提供了把作品(不管是發表的還是不能發表的)展示出來的機會。後來媒體的傳播學實踐發展很快,也越來越成熟了。所以,對於自己的作品要盡量下力氣、花時間整理好,以前還要等待機會,現在網路媒體的便利性使作品更容易傳播,社交媒體、自媒體、自出版,傳播渠道和手段也越來越多。

李晶晶:您的另一個身份還是策展人,這就無論如何也繞不開2003年您和王璜生、胡武功一起策劃的大型攝影收藏展《中國人本——紀實在當代》。是什麼樣的緣起有了這樣的大手筆,給您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麼?

安哥:2002年,我在平遙策展完「南方十一人」攝影展回到廣州後,因為侯登科病重,媒體發聲誰來收藏攝影作品?當時的廣東美術館館長王璜生找到我,不僅想收藏侯登科的作品,還建議我做個大型攝影收藏展,展覽全部作品都由廣東美術館收藏。當時全國各地很多人手裡都有很多優秀的紀實照片,組稿的工作量非常大。我們一個省一個省地跑,朋友間相互介紹推薦,聯繫了數百位攝影家,最後選定了250位作者的601張作品。我們全部調原底,由當時國內成立最早的專業攝影畫廊——北京百年印象支持進行收藏級製作。2003年12月12日,《中國人本——紀實在當代》影展在廣東美術館開幕。2004年又相繼到上海美術館、中國美術館巡展。我們選片的標準就是信息量要盡量豐富,時間跨度達53年,反映土改、反右、文革、改革開放各時間段的政治、經濟、文化、歷史等方方面面的內容。我認為,來自民間的視角,通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反映出時代變遷,可能是影展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

上海巡展時,德國一個博物館、美術館代表團正好看到,他們非常欣喜能看到反映當代中國的紀實影像。很快就和我們確定到德國5個城市進行巡展,每個城市展出3個月,前後展了3年時間。展覽畫冊還印了德文版、法文版,德國之後2008年在英國蘇格蘭愛丁堡展出,2009年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展出並開了研討會。

李晶晶:這在當時可是首創!而且比著名的美國「人類一家」展出的作品還多。我們從中也看到了一個紀實攝影家所具有的敏銳目光和帶著社會思考的頭腦。您和當時北京中青報的賀延光、上海新民晚報的雍和等等都是十分有責任感和記錄意識的攝影記者,可謂行業標杆。對後來者,您有何建議?

安哥:他倆都有著敏感的新聞嗅覺以及職業責任感,也有很多拍攝政治、民生等重大題材的機會,他們的新聞攝影有突破性,有開拓性,我很佩服他們。而我自認為離大新聞比較遠,只能著眼普通人的生活,在信息傳達的豐富性上下功夫。90年代廣東媒體會開放一些,經濟發展過程中的新生事物比較多,我在這方面更敏銳,需要學習的更多。另外,我一直和全國各地的攝影朋友們保持交往,也從身邊的年輕同事身上偷師。從90年代至今出了很多可以獨擋一面的攝影人才,成熟度、國際化程度都很高,所以終身學習,把目光跳出圈外,跟上時代的發展和潮流,應該是新聞從業者的必備素質吧。

李晶晶:請談談您對當代紀實攝影的拍攝和發展有哪些一以貫之的見解和思考,對其發展看到哪些進步或問題。

安哥:攝影術是西方傳來的,西方的攝影理論也十分完備。但我還是認為中國的紀實攝影有自己的價值和特色,有廣泛的民間基礎,有強大的經濟發展做備書。就像「中國人本」在柏林展出時,我國駐德大使館公使和參贊所說的,通過這些照片,讓全世界的人看到了一個自信的中國,反映出中國不斷發展進步和變化中的真實視角。所以我們要相信自己!讓紀實影像回歸到面對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時代。

當然,一代人有一代的追求和難處,但不迎合,不悲觀,也不要放棄,紀實攝影的責任感還是應該提倡和堅持。我自己的一生不論何種境況,始終保持一種理想主義,就像現在時髦的一種說法叫「inner peace」,內心強大者,無敵。

文章刊發於《中國攝影報》·2018年·第69期·2版

攝影 | 安哥

採訪 | 李晶晶

編輯 | 唐瑜

聲明:本文內容如需轉載,請聯繫作者取得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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