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 | 桑田:聶隱娘,一個會說「不」的刺客
原標題:觀影 | 桑田:聶隱娘,一個會說「不」的刺客
聶隱娘是刺客,全片刺殺任務主要有兩次,一次亦未成。
但要說她是頂級刺客,一點也不為過。
《唐傳奇》收錄者,其武功稟賦高超是一回事,就算次次刺殺成功,但也不能當作衡量一流的標準。
聶隱娘有良知,在黑白之間有度量,原因就在這裡。古往今來,說最可憐人為聰明人,因為聰明人才全部被搜颳去,做最高集團鬥爭的利器,淪為犧牲品。
毛遂自薦只講脫穎而出,不說脫穎後在宮斗中死於非命。所以,聶隱娘有不從,人要有從,有不從。
篇首,聶隱娘著黑衣,在刺殺對象府邸出現。片中的聶隱娘基本上,能夠時刻出現在隱蔽之處,如入無人之境,聽取對方談笑。
人年輕的時候,難免最渴求的是某種技藝的獨絕,獨絕象徵著優異和出眾,彷彿自身苦心孤詣的修鍊,即是日後名利和安穩的鋪墊,所以日復一日地練習,為了能百步穿楊。
但偏偏,到了技藝越發純凈時,才發現左右命運的,往往根本不是能耐和本事。
無論擁有多麼精密的思維,和多縝密的布置,還是會成為命運棋盤中的棋子。比如聶隱娘,她的能耐實則是朝廷安插在魏國的公主,為權衡兩邊勢力,而調停周旋的其中一顆小小的棋。
什麼僧、道,在片中均不是脫於物外,反而成為了整場陰謀,強有力的始作俑者。其師還跟她爭論什麼道心,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從歷史的進退角度,根本沒有正反面
聶隱娘脫去黑衣,一件件換家常,其母在她被掠去後,照舊每一年為她縫製的花衣,他們紛紛告將她,不該讓她被擼去。
但可憐的反而不僅僅是聶隱娘一人。
如果她沒有絕高的天資,那麼著花衣,在富貴人家,平安且庸常地一世度日的,就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
每日妝扮自己的面容,緩慢而齊整地戴上繁雜的配飾,生一個又一個的孩子,然後細瑣不被歷史去聚焦,被關注,而是被幸福地湮沒。
在井底甘願做一隻蛙的命運,有時是一種求之不得的幸福。但她出師之日,人人紛紛為她不平,為她被擼去的少年,被抹去的當下,和被影響的未來。
但如果說到不幸,實則並非是聶隱娘的不幸。田季安沒有被擼去,但那個和表妹分玉玦的少年,被安排的歷史使命,卻是在藩鎮割據下,成為一名暴戾的君主,棋局的安排和設置在推動他向前,操縱他的婚配,威脅他的幸福,左右他的性格。
公主道姑和長須老僧的道心比聶隱娘堅定,但他們一死、一失策。主母出身大唐公主,卻作為政治犧牲品,一生如孤獨的青鸞,步步為營、精心算計。
所以相比所有在命運里,被安排的木偶,被拐去學藝,作為刺客的聶隱娘,反而是唯一「擺脫」的人。
刺客不刺。
刺不刺的決策不是背後而定,而是自己決斷,這就是唐傳奇的異人。
既然不被命運所鍾愛,索性平心而行,拋棄一切君君臣臣、師道教義,按照自己的心性去重新發牌,局面或許能別有開闊。
片尾聶隱娘遠走東洋,其實指的是這樣一顆自由的心,有良知、有判斷、有信義,出入坦率,也是作為全篇唯一的那一個,抽離了中原那理不清的慾望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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