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前方的時間裡，你得有你自己……

在颱風來臨之前，往返了一趟直島。

直島港口立著一個紅黑相間的大「南瓜」雕塑，是「怪婆婆」草間彌生的作品。

有黑色洞口可以進去，裡面光影隨天色變幻。但很少人會停在那裡等待，拍拍照就走了。

離此不遠，一處伸向海里的長堤上，還有一個明黃色的「南瓜」。

南瓜曾被颱風吹走過，又被漁民救了回來。

捕魚的收入沒有多豐裕。島上居民不足4000人，已是中老年人居多。

直島是日本瀨戶內海的一座離島，不算大，也沒有什麼風光的歷史。

20世紀初，這裡曾經有一座煉銅廠，後來廠子衰落了，卻把環境污染留了下來。所以島上的人口就不斷減少。

原本做課外輔導班生意的福武總一郎，因為父親喜歡直島，就在這裡買了一塊地。他找到安藤忠雄，讓他設計一個能夠讓孩子當做補習班露營地用的屋子。

福武請安藤喝酒是1987年，露營地建成已經是1989年了。

更緩慢的事還在後面。

福武又請安藤來設計美術館。安藤很不理解。當時，這裡有些地方還是草木不生，誰會舟車勞頓，跑到這裡來參觀藝術呢？

而且，很多材料、工匠都要靠船從外面運進來。這裡距離南邊的高松坐輪渡50分鐘，距北邊的宇野是20分鐘……

安藤那時很難想到他以後會花30年的時間，在這個島上做了7處建築。

而且，他在世界各地留下了很多作品，到了晚年，卻對這組作品的感情最為濃郁。

「不管有多遠，不管有多艱難，只要是有魅力的地方，人都會來的。」

「直島取得了成功，我覺得它是創造力、勇氣、耐心、熱情的結晶。」

在與Lens合作的《安藤忠雄：建造屬於自己的世界》中，他如此說道。

在30年時間裡，他一次次來到島上，去體會因為時移勢易和各種複雜因素而不斷搖擺的創作心情。

這是他早年觀看米開朗琪羅花幾十年創作的雕塑時，就想要去探尋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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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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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樂生之家。

牆上為杉本博司的「海」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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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樂生之家別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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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樂生之家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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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禹煥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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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寺

安藤忠雄美術館

沒有人給你答案的「南寺」

南寺是安藤在直島的第三個作品。

它位於直島東側本村地區，深色杉木板外牆，石子鋪成小路，靠著土坡有很多植被，這種氣質在「清水混凝土詩人」安藤的作品中比較少見。

參觀南寺，不僅要提前預約，不能拍照，不能發出任何光亮和聲響，而且，每次只能進去10個人。

分兩撥，從左右入口摸著牆壁，緩慢行進，因為一片漆黑。雖然工作人員會輕聲提醒，但失去慣常依賴的視覺，身體上還是不習慣，會立刻敏感起來，擔憂，猶疑。

手一點點摸索，依次在一個長凳上坐下，看向前方，仍是黑暗。

開始有人煩躁，但又好奇之後會出現什麼。就這樣坐著，萬籟俱寂的幾分鐘，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才發現前面是有極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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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長方形的空間顯露出來，走過去，本能地，仍然是去摸它，觸及的卻是空無，還有從底下透過來微微的風，以及說不清楚是光還是霧的朦朧。

只有感受，聯想，沒有人給你答案。

這個空間光線的裝置來自於詹姆斯·特瑞爾，叫做《月亮背面》。

安藤曾形容那個坐在凳子上等待的時間說：「這看不見作品的十分鐘，你得有你自己。」

除了南寺，不遠處的安藤忠雄博物館，也使用了日本的杉木。它的學名叫：Cryptomeria Japonica，是日本特有的品種，也是其從古代的神社、佛寺就開始大量使用的材料，很能體現「陰翳美學」的意識，會讓人不禁想去撫摸。

在限制之中，感受到豐富。在用手去摸索的過程里，體會到感官的喚醒。這是安藤帶來的禪意。

沒有比手更神秘的機器

想起之前一天，去參觀雷克薩斯位於九州的宮田工廠。那裡的工人每天也要仰賴他們的手感來工作。雖然這是一個遍布機器人和流水線的現代化工廠。

在總裝檢測線前，有一個「官能訓練機」，質檢線上的工人每天上崗前，需要帶著手套，去觸摸兩個零件之間的縫隙，誤差要小於0.2毫米，才算得上保持了手的敏感，可以開始工作。

負責縫製儀錶盤附近皮革的工匠，也有一個測試項目：必須能夠在90秒內用非慣用手，單手完成一隻摺紙貓。

還有一個訓練項目，是在不能用眼睛觀看的情況下，從存放螺栓的容器中準確地摸出自己需要的螺栓。

這些，都是為了幫助工人訓練他們的手感。

在日本匠人樸素的觀念中，手總是與心相連。手和心必須要始終凌駕在機器之上，而不是相反。

正如美學家柳宗悅所說的，「手工作業也可以說是心之作業，沒有比手更加神秘的機器。」

匠人們講究反覆、重複，這種訓練是要擺脫通過語言、大腦去學習的習慣，而要學會用手、用身體去記憶。

就像依賴視覺感受的我們，被扔進南寺後遭遇到的那種困境一樣。

但清空之前的感覺，重新適應之後，你就會發現自己其他感官上的潛能。

而匠人要做的，是把這些感覺全部沉澱在手上，經過反覆的訓練之後，讓其變成一種直覺。

這是「雷克薩斯匠心之旅」中的幾站。

某種意義上，旅行也是一種感官的喚醒。畢竟，你去的那個地方，不過是另一些人的牢籠。

有意義的不是景點，而是旅行本身，讓你斬斷之前的熟悉與束縛，向未知的前方行走。

你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你的耳朵和鼻子因此變得更敏銳，你的內心被一種不確定的渴望所激勵……

或者化用一下安藤那句話：

看不清前方的時間裡，你得有你自己。

文：羅米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參考資料：

《安藤忠雄：建造屬於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