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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獄後的王欣: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你

王鐵匠是王欣一直以來的微博昵稱。

技術出身的他有著匠人的執著,「能一輩子做產品是我最大的樂趣,做出的產品不管成功與否如果還能讓一些網民喜愛,我就心滿意足了。」

2007年剛創立快播的時候,王欣可能從未想到,「一些網民」竟然是3億用戶,「不管成功與否」的產品成為了互聯網視頻行業的領軍者。他更沒有想到,這個給他帶來了無數財富與榮耀的產品,也最終將他推向了深淵。

2016年王欣因涉嫌傳播污穢品牟利罪被判入獄3年零6個月, " 技術無罪 "的申辯沒能讓王欣逃脫法律的審判,卻收穫了大量的輿論支持,無數粉絲等待著他東山再起,紛紛表示「欠快播一個會員」。

2018年2月7日,王欣出獄。對於38歲的他而言,不管是否釋懷,巔峰與低谷都已過去,他還能創造下一個快播嗎?

掌舵快播,王欣有心問鼎

2007年12月,王欣帶著5個人的團隊紮根深圳車公廟附近10多平米的「農民房」,開發一款全新的視頻播放軟體。房間陰暗少有陽光,索性拉上窗帘,晝夜不再交替上演,王欣的眼裡只有一串串代碼飛速而過。

很快,快播的雛形就在這裡誕生了,基於去中央伺服器、端對端協議的P2P技術,快播的視頻打開速度被形容為「秒開」,並且支持用戶「邊下邊看」,創造了一種全新的視頻體驗模式, 一時間聚集了大量粉絲。

資本蜂擁而至,即便團隊已近乎入不敷出,王欣依舊挑剔,只接受了騰訊創始人之一的曾李青166.8萬元和周鴻禕78.5萬元的天使投資,江湖盛傳他當年一口回絕了IDG和李彥宏。

2008年,王欣接受了軟銀賽富的A輪投資,「他偏向於懂產品、懂業務的基金」,軟銀賽富投資基金合伙人羊東曾這樣說。投資快播時,王欣沒有因為賽富的名頭直接拿錢,而是連續發問,是否了解視頻行業,投資過哪些視頻網站,會不會與快播發生衝突。

投資談判時間不長,前後也就2個月,但很明顯能感受到說服王欣非常不易,事實也的確如此,A輪後快播再未融資。

快播的盈利能力足以支撐起王欣的底氣,截至2012年9月,成立僅四年的快播就成為行業第一,安裝量已超過3億,而當時中國網民數量只有5.38億。據不完全統計,快播年收入過3億元,主要來源於開啟時的彈窗廣告、代理聯運遊戲,和開發商分成以及軟體捆綁推廣。

巨大的流量背後是王欣對於人性的把控,他知道人人都愛不要錢的大餅,從最初就承諾用戶免費使用;他知道情色最能激起心底的慾望與躁動,便對全網遍布的黃色影片視而不見。

節節攀升的人氣使快播成為了資本的寵兒,但王欣還是選擇了疏離,並儘可能地保證了自己的話語權。工商資料顯示,快播CEO王欣出資315.2萬元,占股比例31.52%,曾李青16.68%,周鴻禕妻子胡歡7.85%。

絕對的獨立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孤立,互聯網視頻賽道上容不得一家獨大,2013年底,搜狐、優酷、騰訊視頻、樂視網組成了反盜版聯盟,召開發布會聲討快播的侵權,快播成為了眾矢之的。

王欣身邊空無一人,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依舊精心掌舵快播的前進方向,開始籌備上市。「本來快播2014年有IPO打算,他們把包裝概念都想好了,叫『最大視頻聚合平台』」,一名接近快播的人士這樣說。

然而,突如其來的意外攔腰截斷了快播IPO之路。

鋃鐺入獄,王欣無力回天

2014年4月,政府出手掃黃打非,成立了「清源2014」、「凈網2014」等一系列專項活動,集中打擊非法出版活動、掃除淫穢色情信息等文化垃圾,一場席捲全國的「嚴打」開始了。

帶著「盜版」 與「色情」的原罪,快播無疑站在了風口浪尖。王欣做了非常積極地相應,官微連更兩條,將關閉QVOD伺服器,並轉型原創正版內容。這意味著快播自推圍牆,邊下邊看」模式將不復存在,用戶也無法再使用快播雷達通過第三方網站鏈接觀看大量涉嫌盜版和色情的視頻內容。

然而為時已晚, 2014年5月20日,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向快播送達了行政處罰聽證通知書,擬對快播涉嫌盜版侵權一事處以2.6億元罰款; 2015年2月6日,海定法院以涉嫌傳播污穢品牟利罪,對快播公司及王欣等人起訴;6個月後,王欣在韓國濟州島被捕。

2016年1月7日,快播案件在北京海淀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並進行了全網直播,王欣及其辯護人幾乎獲得了一邊倒的輿論支持。

公訴人:起訴書上寫的,快播軟體已被用戶用於播放淫穢視頻,這件事你知道嗎?

王欣:這個是可以明確回答的,不管好壞視頻,都需要播放器打開。

公訴人:用百度搜索淫穢關鍵字+快播,搜索結果得出超過4200萬結果,可見快播在傳播淫穢視頻方面的巨大影響。

王欣:這個沒有任何意義,您可以用百度搜索淫穢關鍵字+QQ看有多少結果。公訴人通過搜索關鍵字說明快播和色情網站有關係,這不合理。色情網站不是互聯網主流。約炮不能成就陌陌今天,假貨也不能成就淘寶今天。

公訴人:為什麼不轉型?

辯護人:我們手機天天都能收到詐騙信息,為什麼中國移動不轉型?有多少刑事案件是通過微信傳播淫穢視頻的,還有百度雲,網易雲,這個雲那個雲的,還有QQ,QQ最嚴重。為什麼不去關停騰訊公司,百度公司。為什麼不要求他們轉變經營方式?如果這種邏輯來解釋,必將社會大亂。所以技術是沒有惡意的,看誰用、怎麼用。

辯護人:國家版權局對快播的行政處罰告知書,顯示是樂視網投訴的。文創動力的投資人也是版權中心的負責人,文件顯示,樂視網也是文創動力的客戶之一,你說裡面有沒有利益關係?如此有利害關係的部門,怎麼能私自開啟、監測服務數據。

……

王欣的辯駁直指互聯網諱莫如深的痛處,像一把利劍挑開了表面的遮羞布,將百度、阿里、騰訊、網易、樂視、陌陌等獨角獸的陰暗面展現於公眾眼前。行業的底色竟如此不堪,這場利益糾葛的渾水裡誰也沒法洗白,平日里高調的大佬此時都默契的選擇了緘默。

即便王欣力爭「技術無罪」,但快播一直存在的版權與色情問題依舊不可忽視,他希望快播能遊走於灰色地帶,在光明與暗影之間如魚得水地活下去,然而法律容不下絲毫偏離。王欣最終被判服刑3年零6個月。

東山再起,王欣的區塊鏈理想國

高牆之間的42個月,王欣主要通過書籍報刊了解市場變化與行業動態,他看了很多書,有經濟學、政治、科技,也有人物傳記、歷史、小說,甚至還列了一個書單,挑出17本推薦給大家。

2018年2月7日下午,王欣出獄,他洗了澡,理了發,準備給自己一個全新的開始。他出獄當晚,小鵬汽車創始人何小鵬在微博上慶祝王欣回歸,並表示大家一起討論了 AI、視頻、區塊鏈等技術的發展。

2月26日,深圳雲歌人工智慧技術有限公司成立,王欣占股 91.5%,註冊資本500萬元。3月25日,王欣在微博上更新了 " 區塊鏈理想國 ",喝彩聲一片,王欣再次成為了先進技術的引領者。

王欣一路追趕 AI 和區塊鏈的大潮,卻也始終不忍心放手快播。接下來的幾個月里他一直努力挽救,但如今互聯網視頻的賽道早已成型,優酷、騰訊、愛奇藝爭先領跑,短視頻快手、抖音和火山力圖彎道超車,快播無一處立足之地。

2018年9月3日,快播宣布正式進入破產清算程序,將逐步退出市場,王欣的妻子彭鵬發微博表示快播選擇破產是因為能把之前欠合伙人的錢還上。9月4日,王欣在微博上更新了一首倉央嘉措的詩,以此告別曾經為之日夜奮鬥的事業,快播的故事就這樣完結了。

當年恩怨與陰謀隨著時光漸漸淡出了公眾的視線,人們似乎就要忘記曾經的陰暗面。三年過去了,中國互聯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卻依然有全民應用級的平台打著色情的擦邊球。行業的底色還是沒變。

當馬化騰深情表露內心,對億萬粉絲說:「為了讓更多的人使用QQ,我曾經假扮小姐姐陪聊」,台下觀眾感動得使勁鼓掌,眼角泛起淚光。人心還是沒變。

有人說牢獄三年,王欣錯過了整個時代,但也許正因為這三年離場,他才更看得清,放得下短期利益去成就更永恆的事業。願一路驍勇,終有所成。

—END—

配音:瀟藝

編輯:高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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