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自己愛「罵人」，卻不允許學生罵：為學生著想卻丟了飯碗

文｜李思達

1909年6月，虛歲29的魯迅從日本返回闊別已久的家鄉，到了八九月間，便由好友許壽裳向當時的監督沈鈞儒推薦，到杭州兩級師範學堂任初級師範部的化學課程與優級師範部生理學課教員，同時兼任博物課（含動、植物和礦物學）日籍教員鈴木珪壽翻譯。之所以選擇浙江兩級師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裡「薪水為通省之冠，而功課最少」。

但在杭州兩級師範教書並不是一個很愉快的事情。兩級師範雖然號稱新式學堂，但學生不少都是年紀很大，還留著長辮子的秀才，對於年紀可以做他們兒子的「假洋鬼子」魯迅，向來是抱著一種嗤笑的態度。一次講化學中的氫氣點燃實驗，魯迅把裝滿純氫氣的燒瓶拿到教師，發現忘了帶火柴，需要回去拿。出門之前特別叮囑這些學生千萬不要放空氣進燒瓶，否則點火會爆炸。等他拿著火柴返回教室，一邊講氫氣無法自燃但是可以點燃，一邊動手演示。只聽「啪」的一聲，燒瓶爆炸。飛濺的玻璃碎片將他雙手劃傷，點名冊、講桌和衣服上到處都濺得是鮮血，但當他擔心學生受傷四處打量的時候，卻發現前面兩排座位都空著。原來這些年長的學生對青年的「假洋鬼子」教員的話是半信半不信的，因為不信，所以一定要試一試；但又因為半信，所以要在別人身上試。所以他們放進了空氣之後後撤，單等魯迅來試。

雖然此事魯迅幾乎沒有在文中提及，但在旁人閑聊中卻也未曾忘懷。這些年長學生內心之險惡，恐怕還是讓魯迅頗受刺激。因此，他在這裡待了兩個學期就回到了紹興，依然是做老師。雖然學生換成了更為單純的年輕人，但是頭疼的事情依然不斷。辛亥前不少學生就要剪辮子，身為學監的魯迅自然要勸阻禁止。年輕氣盛的學生不服氣，就派出代表質問魯迅：到底有辮子好還是沒有辮子好？而魯迅則不假思索答覆：「沒有辮子好，然而我勸你們不要剪。」於是，這位學監就成為「言行不一致」的小人被人看不起。對此，多年以後的魯迅感嘆道：「他們一剪辮子，價值就會集中在腦袋上。軒亭口離紹興中學並不遠，就是秋瑾小姐就義之處，他們常走，然而忘卻了。」

「言行不一致」還好歹只是評語，魯迅在紹興的飯碗，終究也是被他學生給打破的。民元之後，王金髮任紹興都督，任命了魯迅為紹興師範學校校長。而魯迅的學生覺得他是當地名人，跑來要用他和另一些地方名流的名義辦報，專門批評都督和都督的親友團。如果說只是批評，其實算不上什麼，然而這幫少年學生卻大大坑了一回老師：報紙罵了幾天，都督派人送了一筆錢，學生商量之下決定收，但收了繼續罵，理由是：收錢之後，都督就是股東；股東不好，自然要罵。魯迅得知真相之後哭笑不得，跑去質問真假，略說了幾句不該收錢之後，就惹得學生們大為氣憤填膺，覺他太愛惜不值錢的生命，不肯為社會犧牲。雖然在魯迅看來，他固然是出於社會經驗為學生著想考慮，但這批19世紀的90後卻哪裡理會得來？反而覺得魯迅，言行不一致，又愛惜著自己生命膽小怕事，大概也就是一個孱頭罷！只是不知道他們頂著魯迅「孱頭」的名義做事之餘，有沒有英勇地署上自己的名字。總之，拜這些學生所賜，魯迅的校長是當不下去了，只能另覓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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