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作家若澤·路易斯·貝紹托詩作選譯
1974年,若澤·路易斯·貝紹托(José Luís Peixoto)出生於葡萄牙南部阿連特茹地區的一個內陸的小村莊高維亞什(Galveias)。在他出生前不久,「四二五」革命結束了長達四十二年的專制獨裁,為葡萄牙社會帶來變革的曙光,但這新鮮的空氣里,也帶著隱隱的預感,彷彿暗示著新事物即將面臨散軼的命運。在阿連特茹的土地深處,響起錚錚鐘聲,一聲一聲地迴響。一個新生兒的啼哭,卻執意在這重複的輪迴中顯得不同。Galveias, Peixoto的故鄉,他自出生以來長期生活於此,直到成年後,他離開家鄉去里斯本上大學。但時至今日,他依舊時常回返故土,對那片養育他的土地與那裡的居民懷有深沉的眷戀。Peixoto對年少時在Galveias的鄉村生活的回憶與想像,影響著他的創作,構築著他獨特的文字世界。正如他在2014年出版的同名小說《Galveias》中寫道的,「在所有可能的場所中,那是一個確切的點。」 他刻畫著那些與土地相連的人們,時間以及時間被感知的形式之間的聯繫是他永恆的創作主題。Galveias特有的無掛無礙的廣袤蒼穹,葡萄牙內陸鄉村生活的圖景,構成了Peixoto在創作中堅守勿失的身份認同。河流,教堂,村中廣場,阿連特茹式的飾有彩色條紋的白色民居可驅散些許白晝日光烤炙的炎熱,而在日落之後無間歇的靜謐與清寒里,可以嗅到暖爐的輕煙……Peixoto正是在這樣的家宅里出生,兩個姐妹,年邁的母親,與在他的青年時代離世的父親。對家庭關係,尤其是父與子的關係的思考,多見於他的作品之中。如寫於2000年的中篇小說《離我而去》,一封寫給已過世的父親的信,六十幾頁的文字里講述了父親生命的最後階段,家庭的痛苦,以及「我」的特殊情感,以抒情詩式的語言表達了對父親的懷念。
他寫於2007年的長篇小說《鋼琴墓園》,描繪了Lázaro家族三代人的悲劇。這部等待讀者在閱讀中參與破解的迴環迷宮,父親與兒子的敘述交織呈現,使得敘事顯得碎片化而雜亂無章。作者意在迷亂讀者,而從這幅拼貼畫般的文字里尋找答案。重複的名字,交替的敘事,似乎也預示著這一家族無法擺脫的相似的命運輪迴。
葡萄牙文學評論家米格爾.雷亞爾在《葡萄牙當代文學》中寫道,以José Luís Peixoto為代表的於新世紀之初走向文壇的這一代葡萄牙作家們,在敘事中強調講故事的能力,而不像老派的作家們更重視敘事的風格與形式。因此,文學創作得以回歸樸素的本源。而詩歌創作對於Peixoto而言,更是一種內在的精神需求。譯者在此選譯了Peixoto發表於詩集《廢墟中的孩子》、《紙抽屜》中的三首詩歌。
若澤·路易斯·貝紹托詩選
黃凌晨 譯
在擺餐具的時候
過去,在擺餐具的時候,
我們曾是五個人,
父親,母親,姐姐,妹妹
與我。後來, 姐姐
出嫁了。後來,妹妹
也出嫁了。後來,父親去世。今天,
在擺餐具的時候,
我們仍是五個人,
沒有了姐姐,她在
她自己的家,
沒有了妹妹,她也在
她自己的家,
沒有了過世的父親
沒有了守寡的母親
他們每一個人,都成了一個空位置,而我
在這張桌前獨自吃飯。但他們將一直都在。
在擺餐具的時候,
我們將永遠是五個人。
只要我們中還有一個人在,我們就
永遠是五個人。
雖然你在那裡且你也在那裡
雖然你在那裡且你也在那裡
而我在這裡
若我們閉上眼
我們將永遠處於同個地方
是你們且將永遠是你們教我游泳
在七月溫熱的陽光下
將永遠是我們
在寂靜的薄紗下
是你們的且將永遠是你們的
與我的微笑
流淌著,呼喊著歡樂
當潛入水中尋找
一個不需要的擁抱
是你們的且將永遠是你們的與我的頭髮
浸濕在葡萄藤輕柔的呼吸里
是你們的且將永遠是你們的與我的
無需伸出就能互相感知的雙手
我們將永遠相聚在
那個七月陽光明媚的午後
在鴿子靜靜展開的雙翅下
在我們院子里不太深的池塘里游泳
且永遠在那為我們所建的
院子里清澈的池塘里
我們因此在生命里能成為
姐姐,妹妹與弟弟
直至永遠
對永恆的詮釋
緩緩地,時間將一切都轉化為時間。
仇恨化作時間,愛
化作時間,痛苦化作
時間
那些我們曾認為是最深奧,
最不可能,最恆久的,以及最無法改變的事
緩緩地,也都化作了時間
時間本身不過是虛空
虛空的年歲是虛空
永恆並不存在
但,永恆卻又存在
你的目光停留於我的那些瞬間是永恆的
你微笑的那些瞬間是永恆的
你的身軀沐浴於光輝中的瞬間是永恆的
直到最後,你是永恆的
譯者簡介
黃凌晨,北京外國語大學2015級本科生,主修葡萄牙語語言文學
※今夕是中元,這些詩、那些事不可不知
※葉飆:開始編表的史蒂文斯——|90後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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