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國慶閱兵信號：集中一切力量進行經濟建設

9月9日，朝鮮平壤，朝鮮勞動黨委員長、國務委員會委員長、人民軍最高司令官金正恩在朝鮮慶祝建國70周年閱兵式上。圖/視覺中國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李靜

本文首發於總第869期《中國新聞周刊》

隨著朝鮮人民軍將領和軍官護衛隊簇擁著金日成和金正日的大幅太陽像進入金日成廣場，朝鮮慶祝建國70周年閱兵式正式開始。

數十個方陣從主席台前走過，高呼「萬歲」，朝鮮勞動黨委員長、國務委員會委員長、人民軍最高司令官金正恩向閱兵隊伍舉手還禮。

9月9日的閱兵式結束後，平壤還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群眾遊行。

受邀前往採訪朝鮮建國70周年慶祝活動的上百名記者，也在現場見證了閱兵式和群眾遊行。很多媒體記者注意到，閱兵式上展示了坦克、裝甲車、火炮、短程導彈及防空導彈等武器，但未見可攜帶核彈頭以及直達美國本土的洲際彈道導彈，現場展現的最大號導彈是短程導彈。此外，閱兵式以及隨後的群眾遊行的主題凸顯了發展經濟和改善民生的戰略轉向，花車上的標語寫著：要集中一切力量進行經濟建設。

閱兵式開始前，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委員長金永南在致辭中表示，軍隊要在做好戰鬥準備的同時，也做好經濟建設的準備。

此次朝鮮建國70周年慶祝活動的氛圍和基調，被一些分析人士看作觀察下階段朝鮮內外政策和半島局勢走向的風向標。

對於朝鮮在閱兵式上沒有展示洲際彈道導彈，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社交媒體推特上讚揚朝鮮表現出了「重大與積極的姿態」，並為此感謝金正恩。「謝謝金委員長，我們兩人終將證明『所有人都是錯誤的』!沒有什麼比兩個互相喜歡的人進行很好的對話更好的事了，比我執政前的狀況強多了! 」特朗普寫道。

美國白宮當地時間9月10日表示，特朗普已收到朝鮮領導人金正恩一封「非常正面」的信函，希望兩人舉行第二次會談，相關協調工作已在進行中。

而就在上月底，特朗普以無核化進程未取得明顯進展為由，臨時取消了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第四次訪問平壤的行程。

關鍵的節點

為了迎接朝鮮建國70周年慶祝活動，平壤道路和草坪進行了修整，大街小巷掛起了各種標語。據日本共同社報道，宣傳朝鮮核武和導彈研究成果的標語這次沒有出現，而改成了呼籲國家經濟蓬勃發展的標語。

今年以來，從朝鮮派高級別代表團參加韓國平昌冬奧會，到朝韓領導人在板門店舉行會晤，再到朝美領導人在新加坡的會晤，朝鮮半島局勢從緊張對峙走向緩和。另一方面，金正恩4月曾在勞動黨中央委員會七屆三中全會上宣布，朝鮮將不再進行任何核試驗和洲際彈道導彈發射，而是將集中全部力量發展經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不過，美朝在關鍵問題上的分歧並未因新加坡會晤有所彌合。美方始終堅持朝鮮首先實現「完全、可驗證、不可逆」的無核化，朝鮮堅持以「行動對行動」的方式對等棄核，朝鮮棄核的同時必須實現整個半島的無核化，雙方隨後的談判進展緩慢，甚至幾度陷入困境。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第四次訪問朝鮮的計劃在臨行前被特朗普取消後，有輿論猜測，在美國政府內部，圍繞著朝核問題，「鷹派」主張再度佔據了上風。

朝鮮方面也不斷抨擊美方缺乏誠意。就在9月初，《勞動新聞》還發表評論稱，儘管朝鮮半島充滿和平的氛圍，可特朗普依然對此視而不見，繼續對其實施制裁行動，是美國阻礙了朝韓在改善關係方面所取得的進展。

但在朝鮮舉行建國70周年慶祝活動前一天，情勢又出現了轉圜。9月8日，美國國務院宣稱，國務卿蓬佩奧收到了一封金正恩致特朗普的基調積極的信函。兩天後，白宮公布了金正恩個人信函的內容。白宮發言人桑德斯說：「這是一封非常熱情、非常正面的信函。信中內容顯示，朝鮮當局持續致力於推動朝鮮半島無核化。金正恩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要求和特朗普總統再次會面，我們樂於舉行這樣的會談，而且相關協調工作已在進行中。」

《華盛頓郵報》報道稱，這次朝鮮閱兵發生在一個關鍵的節點，美國和韓國正在試圖將朝鮮納入最終棄核的進程。

清華—卡內基全球政策中心研究員趙通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此次低調閱兵是朝鮮釋放出的願意繼續發展與美國的雙邊關係、打破目前談判僵局的善意信號，但是朝鮮領導人迄今為止在表態上對於棄核這個目標只是進行了長遠的籠統願景式的政治性承諾，尚沒有對棄核的範圍、內容和時間做出任何明確的承諾。

儘管如此，朝鮮下一步要集中精力解決國家發展問題的戰略轉向已經非常明顯。路透社報道稱，一個曾經執著於核武庫的國家如今正轉向關注發展經濟和拓展對外關係，對金正恩而言，朝鮮閱兵等國慶慶祝活動是一次籌集資金和重塑形象的機會。本月下旬，朝鮮將安排貿易展等其他旨在吸引外國投資者的活動。

在「金特會」之後，朝鮮媒體有關金正恩視察各類工廠、基礎設施建設的報道多達二十餘次。7月17日，朝中社一天之內連發8篇金正恩視察咸鏡北道經濟民生項目的報道。視察行業既涵蓋造船、機械、汽車等重工業，也包括食品、文具等輕工業以及漁牧業、服務行業。

在9月9日舉行的朝鮮建國70周年中央報告大會上，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委員長金永南作報告稱，「在新的戰略路線指導下，朝鮮開始了經濟建設大進軍……爭取在經濟建設和改善民生方面實現決定性轉變。」自執政以來，金正恩首次出席了朝鮮國慶日的中央報告大會。

9日晚間，在「五一體育場」舉行的大型團體操表演《輝煌的祖國》，也用較大篇幅展示了近年來朝鮮在金正恩的帶領下在經濟發展和民生改善方面的成績。

朝鮮作出集中全部力量發展經濟的戰略轉向，在客觀上需要有更好的外部環境。趙通指出，雖然朝鮮不願意放棄核能力，但是未來與中、美髮展良好的關係是重要的戰略目標，所以依然可以期待朝鮮在棄核談判進程中會表現得比較務實和靈活。

9月5日，韓國總統文在寅的特使代表團成員在平壤與金正恩會見後透露，9月18日至20日，朝韓領導人將在平壤舉行今年第三次會晤，討論無核化方面的「實際措施」。據特使團團長、青瓦台國家安保室室長鄭義溶介紹，金正恩重申了對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的堅定意志，並表示將為此同韓美保持緊密合作。雙方還將借領導人會談之機就建立互信和防止武裝衝突等具體方案進行討論，並承諾在此之前在朝鮮開設聯合聯絡處。

據《華盛頓郵報》報道，文在寅在特使團返回首爾後對官員們表示：「我對即將到來的韓朝峰會抱有很大期望。我還希望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進程，希望朝鮮和美國之間的對話也能加快推進。」

9月9日，朝鮮在平壤舉行盛大閱兵式，慶祝建國70周年。圖/視覺中國

倚重周邊

9月7日，朝鮮《勞動新聞》報道了一些國家政黨代表團和外國友人代表抵達平壤的消息。此外，朝鮮還邀請了大約150名外國記者前往採訪報道，規模之大並不多見。

作為習近平總書記、國家主席的特別代表，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栗戰書率中國黨政代表團訪問朝鮮並出席朝鮮建國70周年慶祝活動。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表示，這種特殊安排體現了中方對中朝關係的高度重視，以及對朝鮮建國70周年的誠摯祝賀。在9日的閱兵式上，金正恩同栗戰書攜手在主席台上向人群致意。

在北京，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國政協主席汪洋6日晚出席了朝鮮駐華使館國慶招待會；一天之後，國家副主席王岐山出席了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和中朝友好協會舉辦的朝鮮國慶招待會。

到訪的俄羅斯聯邦委員會主席瓦蓮京娜·馬特維延科則在同金正恩會談時轉交了俄羅斯總統普京的信函。會後，馬特維延科向俄新社透露，金正恩表示將對俄羅斯進行正式訪問，但將無法出席9月中旬在俄羅斯符拉迪沃斯托克舉行的東方經濟論壇。

近來，美國總統特朗普數次稱，美國同朝鮮的談判無法取得進展，同美中經貿摩擦有關，因為「中國不再像以往那樣幫助推進朝鮮棄核進程」。

對此，復旦大學朝鮮韓國研究中心主任鄭繼永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採訪時表示，從中國曆來所做出的努力都可以看出，「中國從根本上希望朝美談起來，能夠有實質性成果，這樣半島無核化才能往下走，中國是不希望朝美談判進程出現波折的。」

9月8日，韓國國家安保室室長鄭義溶到訪北京，與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楊潔篪舉行了磋商，就朝鮮半島形勢、中韓關係等問題交換意見。10日至15日，美國新任朝鮮政策特別代表斯蒂芬·比根出訪韓國、中國和日本，他將與三國官員會面，繼續在外交軌道上推進朝鮮「最終實現完全可驗證的無核化」。

為化解半島僵局，中國曾給出了朝鮮暫停核導活動、美韓暫停大規模軍演的「雙暫停」倡議，以及堅持半島無核化與停和機制轉換「雙軌並行」的思路。「金特會」後朝美領導人發表的聯合聲明，被一些分析人士認為是與中國提出的解決朝核問題思路相向而行。

趙通認為，為了緩解美國和聯合國對其經濟制裁的壓力和影響，朝鮮會更加倚重周邊國家來突破外交孤立局面，實現更廣泛的對外經貿交往。在朝美談判取得了一定突破但依然徘徊在困局中的今天，中國無疑將繼續發揮積極作用。

9日晚，朝鮮在時隔5年後再次推出大型團體操表演《輝煌的祖國》，演出臨近尾聲時，用一曲《愛我中華》向一衣帶水的鄰邦中國致敬。

而當《我們的願望是統一》的旋律響起時，背景板上出現了金正恩與文在寅在板門店的歷史性握手和擁抱的影像，同時打出字幕：「和平時代已站在歷史的新起點上」。這句話，在4月27日前往板門店與文在寅舉行首次會晤時，金正恩也寫在了「和平之家」的留言簿上。

值班編輯：俞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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