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銅器具看殷人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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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京故宮博物院所收藏的青銅器具類，以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古董照片集中，可以搜尋出殷代工藝家對當時殷人民的容貌加以表現的痕迹。

在各種青銅器具中，豹、虎、羊、龍、犀、象的造型，都相當的逼真，具有極強的寫實性。然而古物對於人的容貌、身體的描繪，卻又少而又少，沒有什麼可值得一談的。希臘的雕刻、青銅塑像往往強調以人為主要對象，與之對應的，殷這個具有高度藝術感的民族卻彷彿絲毫無意於以人體作為對象，這實在讓人覺得奇怪。

殷商的銅器對於人類容貌的表現只有（1）將被老虎等怪獸吞食，而睜大眼睛顯得驚慌的臉；（2）做為鼎足裝飾，身份低微的人像；（3）面具上因強調圖案而被醜化的臉。所看到的關於人的作品就是這些類型而已。

以剛才所列舉的獸類來說，青銅器具上的連體鳥獸大多變形為奇怪的渦紋型，以做為器具的表面裝飾。渦紋就是將野獸的某個身體部分加以圖案化，而稱為「神獸紋」，這種裝飾式樣往往和宗教有著深遠的關係。

還有剛才所指的老虎吞食人頭所表現出的猙獰相，就是將當時橫行大陸的猛獸加以神格化的結果；也可以解釋為，人類在變化為神的過程中，相貌往往圖案化。這張臉表現出天真無邪赤子般的神情，眼睛則以重疊的圓圈表示，因而整個臉跟現實的人臉有很大差距。

鼎足上使用人像的只看到一件，這種手法的含義就是在將奴隸或外族圖案化的過程中，表達了輕視他們，不把他們當一般人看待的心態。

在河南安陽曾出土一件青銅面具，就是一件將人臉加以極端醜化的作品。整個作品顯得很精緻，但在精緻中又蘊釀著一種異樣的氣氛。它把人臉作了醜化和誇張，細長而往上吊的眼睛，鼻子扁平而寬大，眉毛極端修長。

曾經出土過殷晚期的人面杯。就它來說，有獸的形狀，這一點和青銅面具一樣；但又有不是寫實的人面。對於這些從墳墓中挖掘出來的陪葬品，中國的工藝研究家做了以下推論：

「佛教在傳來中國以前，並沒有膜拜人像的情形……，因為佛教以為，有了人形的雕像或畫像，無形之中人的靈魂就會依附到這上面，因而永遠不能回歸塵世。而大多數的人對此深信不疑。」

剛才所提醜陋的人面像所以被放入墳墓是基於這種想法，「主人不希望後世投胎為鳥獸，而希望仍轉生為人，故希望自己的靈魂不依附於獸形器具上；但器具也不能做成現實人像，否則靈魂附於其上就會永遠埋在地下。」這種輪問思想，支配了統治者和一般人的精神。

殷代的人面肖像，沒有留下什麼寫實的人形，這和他們的宗教信念密切有關。他們所遺留的，只是一些高度工藝化的青銅器作品，他們的製造目的，是後世所難以想像的。

看來，研究殷代的青銅器雖然有趣，但從研究相貌的觀點來看，試圖從殷代青銅器上尋求突破，此路不通。殷代是研究相貌的一個黑暗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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