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生猛的國產劇，現在沒有了

說起大器晚成的男演員，必須提名吳秀波。

憑藉《黎明之前》成名那年，已經 42 歲。

最近網路票選叔圈101，上榜的孫紅雷、黃磊、張嘉譯、黃渤、何炅，無一不是70後。

唯獨吳秀波，是個 60 後。

估計很多人沒想到，同樣奇葩晚放的郭德綱，都要比他小整整 5 歲。

波叔之所以走紅晚，並不是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正如@炸飛貓說的，如果這部劇當年上星播出，他早就紅遍大江南北了——

道可道

十幾年前，審查還沒有那麼嚴格的時候，我們也有過不少大尺度的劇。

《道可道》就是其中一例。

只是這種涉黑題材，無法出現在衛星頻道，僅在一些小台播放。

而且，放在今天的豪華陣容，吳秀波+郝蕾，在當年完全沒有號召力，大平台自然是不買賬的。

不過，口碑才是硬道理。

豆瓣評分不俗，8.6。

吳秀波飾演的羅伊，在整個國產劇里都是罕見的主角類型！

亦正亦邪，反傳統。

他是遊走在法律和道德的灰色地帶的金牌律師。

有錢有房有車有老婆，妥妥的人生贏家。

巧舌如簧，能言善辯。

只要他出馬，就沒有打不贏的官司。

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了，也能把活人氣死了。

如果說羅伊是只老狐狸，那麼他的助理律師，郝蕾飾演的甘若飴就是小白兔。

羅伊問初出茅廬的甘若飴，你當律師是為了什麼？

甘若飴張口就來：伸張正義，弘揚法律。

羅伊不屑地說，這是教科書上寫的，那章是我參與編寫的。

對他來說，身為律師就一個字，贏。

從某種角度看，羅伊愛崗敬業，只用法律說話；但從另一角度上看，他是功利主義者，冷血無情。

他對「道德」有自己的定義：救人是最大的道，敬業是最大的徳。

作為律師，就該不遺餘力地替人打贏官司，不管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

但他順風順水的人生，卻因為一個案子發生轉變。

「田留根案」，社會影響惡劣。

田留根，涉嫌搶劫、敲詐勒索、私藏槍支彈藥、尋釁滋事、非法拘禁、故意傷害，是十惡不赦的混蛋，應該是板上釘釘的死刑。

社會輿論上也是如此，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但羅伊卻揪住公訴人的一句口誤，讓本該當庭宣判的案子，緩了幾日。

律師事務所主任立刻慌了。

這案子怎麼能往贏了辯呢，那不是惹火燒身嗎？

雖然是田留根的辯護律師，但也必須送他上絞架啊。

可是為了贏，羅伊才不管輿論，繼續不擇手段，加深調查。

當得知甘若飴和經辦田留根的警察是老同學的時候，就心生一計。

他約對方喝酒，當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觥籌交錯間，看似「偶然」地聊起警察生活。

故意套話：你們審訊時熬犯人幾天不睡覺，量他也扛不住對吧。

這成為他在法庭上的攻擊武器。

結果，案子被判死緩，羅伊又贏了。

由此，不管是公安，人民群眾，還是羅伊的律師事務所，都恨透了他。

公安為啥恨羅伊？

一個程序上的失誤被他無限放大，讓好不容易抓到的犯人，逃脫了應有的懲罰。

導致參與此案的刑警全都記大過一次，下放到階層派出所。

更是把負責此案的專案組組長，直接給氣死了。

這就結下了私仇。

羅伊前去參加專案組組長的葬禮，被阻止入場。

他說了這麼一番話：

「咱們不是對手，乾的是同一種職業，都在維護法律。尤其是人命關天的時候，腦袋不是韭菜，割下去，長不出來。一次錯誤判決帶來的影響，遠遠大於一百次正確的判決。」

沒錯，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情感上繞不過這個坎。

人民群眾為啥恨羅伊？

大家都覺得，壞人之所以總能逃脫制裁，就是因為有他這樣的混賬律師。

顛倒黑白，不分是非，為虎作倀。

穿著西裝革履的豺狼虎豹，賺著昧良心的黑錢，比殺人越貨的田留根更加惡劣。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人，你給救了，那你就是在激起民憤，你羅伊就是個無良律師，只認錢。

偏偏，羅伊還不懂收斂。

只知道法庭上的唇槍舌戰，卻不懂得眾口鑠金的道理。

為了哄老婆開心，剛贏了官司，就買了輛扎眼的紅色跑車送她。

他覺得，用自己的合法收入給自己老婆買禮物，有什麼問題？沒有問題。

但輿論不這麼看。

報紙頭條煽風點火，「名律師走出法庭直奔車市」。

在這個節骨眼上，這輛跑車像一根肉中刺，眼中釘，深深扎進了人民群眾的心裡。

就連老婆也不高興，老丈人也嫌棄他。

面對親人，羅伊有口難辨：

「法律賦予我的權利，就是為我的當事人辯護，從頭到尾我沒說過一句謊話。」

羅伊之所以在乎贏，在乎錢，跟他的成長經歷有關。

他是個孤兒，從小寄人籬下，領養人家裡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的成了他的好哥們，女的後來成了他的老婆。

除了這兩位沒有血緣的親人，他只有自己。

所以，他把家庭看得很重，把錢看得也很重。

但他只認錢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一個農名工跪在律所樓下，請他做主。

樓上樓下圍了一圈人，好不熱鬧。

原來，他們裝修隊給市委招待所裝修，活幹完了，對方卻拖欠費用。

當眾，羅伊說你這案子的標底還不夠付我律師費呢，你換別人吧。

轉身離開，頭都不回。

私下，在小衚衕里，他卻給農民工支招。

招待所是政府的臉面。找七八個架子工，往樓頂上一站，政府的人一定看得見，就一定會給你錢。

末了，羅伊還自掏腰包給農民工錢，囑咐他：

吃飽了再上去，別餓暈了再出意外。

羅伊很明白，今天他乾的這件事叫「知法犯法」，聚眾擾亂社會秩序。

但是，這是當時給農名工兄弟解決問題的最高效辦法。

他既然心裡想幫，為什麼不在律所門口明說呢？

因為他心裡也明白，行有行規。

他若是免費代理，那別的律師怎麼混啊，那律所就成了慈善機構。

這就是羅伊，外冷內熱，刀子嘴豆腐心。

表面上鋒芒畢露招人恨，為了贏不擇手段，同行看不慣他的張狂，就連老婆都覺得他貪財。

但其實心地善良，堅持正義。

從某種角度說，他是個單純的人。

結果卻因為單純，卷進了一個要命的漩渦。

原來，田留根只是冰山一角。

他的背後，涉及一個通吃黑白兩道的巨大犯罪集團。

在這個犯罪鏈條中，他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就是個白手套。

本來，律所為田留根辯護，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正邪兩方都在盼著田留根早點死。

他死了，好人安心，壞人更安心。

可是，羅伊偏偏是個認死理的律師，只要他為誰辯護，就一定要贏。

但也正因他的執著，水下的冰山才得以浮出水面。

所以，這部劇欲揚先抑。

開始看上去只關心賺錢的大律師，其實是個好人。而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律師同仁，比如律所主任，其實是披著羊皮的狼。

在追尋真相的過程中，羅伊越走越遠，越陷越深。

被人陷害，丟掉律師執照，入獄，離婚，失去家庭……

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成了跨過法律那條線的人。

喝醉時，他對自己說：

「你是最好的，你什麼都碼得平，婚離了，監獄也出來了，沒問題，你真的很棒，你是個好的男人，你是個好的律師，你可能只是一個不好的丈夫。」

外人面前，他都是那個不饒人的羅伊。

少數時候，他才會露出自己脆弱而孤獨的一面。

就像他給同事的女兒講小鼴鼠的故事：

小鼴鼠是個流浪者，它躲在自己的洞里，有的時候它覺得它擁有整個世界，可有的時候小鼴鼠又覺得什麼都沒有；

它每天在自己的城堡里爬來爬去，不知道上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它很想讓人知道自己的是快樂的，但也是孤獨的....

講著故事，他流下了眼淚，因為他就是那隻小鼴鼠。

整部劇的前半部分十分吸引人，從一個激起民怨的案子引入，逐漸拉開巨大黑幕。

男主角也並非傳統意義的孤膽英雄，而是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狡猾又天真，更接近一個生活化的律師，而不是個平面人。

後半部分稍有不足，編劇把格局降低到了羅伊和兄弟之間的愛恨情仇。

即便如此，本劇已經拍出了足夠的深度，探討了律師的職業道德，以及社會輿論與司法體系的關係，還有執法程序的漏洞。

在社交網路發達的今天，這樣的討論具有重大意義。

任何一件引人關注的案子，任何一個網民都能說上幾句，輿論形成的巨大力量，前所未有。

想必，如果田留根案發生在今天，生活里也有個羅伊為他辯護，網路暴力會「殺死」這個律師。

但是，真相有時未必就是大家肉眼看到的那樣。

一個人死了，容易。再活，就不可能了。

而隨著一個人的死去，他所攜帶的秘密就永遠消失了。

羅伊是個單純的人，辯贏了田留根案之後，他說，「不是我贏了，是法律贏了。」

即便是最後，他也是為了維護心中的正義而死。

於他而言，死得其所。

現實生活中，在金錢和權力的裹挾之下，有幾個人能這麼犯傻呢。

別說生活里，就連影視劇里，我們也很難看到像羅伊這樣一個男主。

這也是《道可道》難得的地方。

我們總吐槽，國產很難拍出真正的職業劇。

我們所謂的職業劇，都是在打著職業的幌子「談戀愛」。

律政劇就是律師們談戀愛，醫療劇就是醫生和護士談戀愛。

嚴峻的社會問題，根本不敢涉及。

真實的社會案件，也不會得到改編。

但其實，曾經我們也有這樣的劇，只是現在拍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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