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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青年攝影家訪談錄:陳哲的向晚歌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

攝影師陳哲,決定借用唐代詩人李商隱寫下的這個意象,作為自己新作《向晚六章》的名字。而從2012年創作伊始算起,這部作品她已沉默地拍攝了6年。

看過陳哲作品的人,應該都會對其中充沛飽滿的情緒記憶猶新。的確,她擅長去感受情緒,也擅長去描繪它們。

2012年,陳哲的名字騰空而出。當年7月,馬格南基金會將英格·莫拉絲獎頒給陳哲已獎勵她的項目《蜜蜂》。英格·莫拉絲獎是以馬格南圖片社(Magnum Photo)女攝影師英格·莫拉絲(Inge Morath)的名字命名,專門對從事長期項目的青年女攝影師進行獎勵。

創作《蜜蜂》時,陳哲已經有了一定的拍攝經驗。它的主題和創作思路孵化於從2007年開始創作的項目《可承受的》。相比而論,後者像是在黑暗中摸索情感出口的「日記體」自拍系列,記錄了陳哲五年自傷史——非常私密。而當拍攝《蜜蜂》時,她從情緒中往前走了一步,用繃緊了張力的神經去觸碰更多有自傷經歷的人,用冷靜的視角完成了一組「延展性的自拍像」。

中國青年攝影家訪談錄:陳哲的向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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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如當年馬格南為她寫下的評價: 「陳哲的獲獎項目記錄了一群有自傷經歷的中國年輕人。攝影師將拍攝對象的自毀行為看作凈化精神的手段,這種抒情的表現方式使得原本就不簡單的主題變得更加複雜。」

這種基於自我體驗的藝術創作方式打動或者說震動了很多人,陳哲的名字像「蜜蜂」一樣,在觀看她作品的人身上,狠狠地蟄了一針。

在前兩部作品的出版後五年,陳哲投入到《向晚六章》的創作中,段時間陳哲露面不多,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像是「活在餘光里」——非常自由,悶頭敲鐘。在中國古典詩詞的意象中,黃昏的意象依然是略帶憂傷——夕陽隕落、美景不長。人之所以動情,也是因為永恆作祟;因此黃昏也成為了一種「審美」,當天色漸暗,伴著「野草」「斜陽」「殘宅」「秋風」,淡金色澤賦予無可挽回的時光一種獨有的蒼茫之美。

「沒有人可以預測任何一個夜晚會以什麼樣的形式降臨。如果我能找到一種語言來重現那些景象——如此不穩定又難以描述的景象;如果我有能力向別人說明一個永遠不會以同樣方式再出現的獨特時間所發生的事,能夠一口氣發現最深刻的,秘密。」她引用克洛德·列維-斯特勞斯的句子解釋給別人聽。

在新作《向晚六章》中,陳哲一邊「採集」她所熟悉的黃昏時,一邊梳理困於自己心中「複雜、變化、讓人不得要領」的感情。她試圖將自己長時間對於黃昏的著迷,投入到一場結合文學和攝影的實驗里,用六個章節:「非均質的時間」、「向晚意不適」、「赤之繭」、「在面孔和面孔之間」、「兩種光」和「厄瑞玻斯」,來探索在日常的語境下,黃昏究竟是何以消化了人、又是何以為人所消化的。

中國青年攝影家訪談錄:陳哲的向晚歌

從2007年起創作的《可承受的》、2010年起的《蜜蜂》,到始於2012年至今仍在繼續的項目《向晚六章》,在這十多年的時光中,你對攝影的思考有變化嗎?如果有,它們是什麼?

陳哲:《可承受的》和《蜜蜂》早期公開展示的時候,當時我還沒有開始整理書信的內容(後來它們成為了這個系列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呈現的只有照片。在短短的時間裡,我收到了非常多的——用黃永玉的話說就是——「想像中的的擁抱與討伐」。我對自己有些失望。我不得不反思,為什麼明明我在作品裡懷有的「痛·快」的兩重情緒,卻只讓觀眾停留在了「痛苦」的部分,而沒能感同身受到我的「快樂」。同時我也開始思考《蜜蜂》接下來要怎麼做才能實現真正的「坦誠相告」。

自那時起,我意識到,雖然照片能做的事有很多,但還有很多事是照片做不到的。照片對應的不是現實,它是對現實的「斷裂性」引用。一張沒有註腳的照片,可以被賦予無數種解釋,它的意義飄在空中,它其實是無根的。然而它一旦和文字發生關係,它的意義就被錨定了。當然,這種錨定不一定是說明性的,也不一定就是魯莽的、獨斷的。當你把不同類型的圖像和不同類型的文本以不同的方式組合時,呈現的可能性極其豐富:漫畫、小說、電影、裝置……這也是後來我開始《向晚六章》時的期待。我想在對攝影和文字這兩種媒介都更自覺的前提下去使用它們。

中國青年攝影家訪談錄:陳哲的向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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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六章》的創作緣起初衷是什麼?它花費了你很多時間,現在完成了嗎?

陳哲:從小我就對黃昏著迷,夜晚迫近的時候容易被情緒擊中,像詩里寫的「向晚意不適」。這種「不適」的構成很複雜,還常變化,讓人不得要領。但我們卻仍要日復一日地去遭遇它——黃昏,這樣一個往複出現、永恆出現的概念/時間/事件,要怎麼去理解?遵循著這個求知的願望,我開始了《向晚六章》。隨著項目的擴張,我逐漸發現自己想弄懂的不只是黃昏,我還在尋找恰切地談論它的方法。

目前項目的完成度不足半。我沒有給自己在時間上設限。

《向晚六章》中,每個章節各自的特點,它們之間有怎樣的聯繫?是否有一個預設的閱讀順序在裡面?

陳哲:《向晚六章》按主題劃分,章與章之間彼此獨立,各章內部的理路不一樣,呈現方式也不同。至於閱讀方式,黃昏之於我本就不是一個個順序發生的事件,從來也沒有一個完整的黃昏在那裡等待供人拓寫。所以儘管每一章的內部有設立了「小節」用以區分作品,但是章與章之間是平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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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創作過程中,你經歷過的最難的事是什麼?

陳哲:最難的是做到簡單有力。這是我一直以來面臨的考驗。把想說的東西蒸餾到不冗贅也不欠缺的濃度,像一個閃電那種乾淨利索地甩出來,很難。

有的時候,只知道一點自己想要做什麼,但其實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所以不給自己設立邊界,也因此常常一回頭就發現不知道自己走在哪條路上。

你曾在訪談中說過希望《向晚六章》具有文學性,在作品中你也展現了和文本的多樣化關係。你對於在作品中引用閱讀文學有什麼偏好和標準?

我參考文學作品,但同樣重要的是個人的文學經驗及日常經驗,這兩者幾乎同等重要。我的日常經驗的部分沒那麼顯性,因為它們往往是特別具體的,會被揉得細碎,滲入整個創作的肌理中。至於讀書,很慚愧,我實在讀得太少了。但是我能夠使用文學經驗來進行創作,知道什麼是屬於我的,什麼是被吸附而來的。這其實又回到了個人經驗上。我的吸收能力要比閱讀能力好得多,這更像是我的能量核心。我總是能知道誰說出了我的想法。

《向晚六章》的早期呈現中,有一些照片上出現了你描繪的痕迹。它的意義是什麼?

陳哲:紅色虛線勾勒出的是階梯本身的形態/層次,綠色虛線勾勒出的是這個階梯被陽光照亮的部分(光賦予了本來存在的事物另一種形態/層次)。在這兩種層次分割之間,在確實存在的實體的階梯和被光所創造出來的階梯之間,我來展開我的創作。

以上同樣是我對《向晚六章》的理解:黃昏是「已經存在的事物」,而六個章節則是一次對它的照亮,為了給它「創造出一些層次」。在這些層次里——在這個「模糊的場所」里——即是這組作品裡,試圖將「關於黃昏的意識盡量完整地留存」。

這幅照片不隸屬於任一章節,更像是一幅獨立的《序曲》,空間化了我在開啟這個長期項目時的心理狀態。現在去談論它可能有點雲里霧裡,但我希望在所有章節完成後回過頭再看時,依然能夠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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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藝術家,在日常生活中,你會不會因此而感到一些壓力?

陳哲:來自創作的壓力?有,幾乎在所有時間裡,想發現,想突破。

可以聊聊你對未來的規劃嗎?

陳哲:完成六章,每天進步一點,極端然后豐富。

很多人會糾結在作品沒有徹底完結之前要不要拿出來。《向晚六章》這個項目現在進行到一半,你覺得這種展示早嗎?

陳哲:我曾經和朋友嚴肅地討論過這個問題,最終他說服了我。他說我是典型的農神氣質,擅長在無休止的勞作中打滾,但無論如何,創作都是需要與人共振的。以前我總想著要把一個事情弄得很圓滿,至少在我看來是圓滿的,再完完整整地拿出去。但是最近的這兩次經歷(註:參加上海民生現代美術館的《語言亭》展覽和色影無忌·中國新銳攝影獎的評選)讓我意識到,當你可以用語言來談論一個作品而不污染它的時候,拿出來反而會幫助作品的成長。


作者:納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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