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史上最美的一首望月懷人的詩篇,被人評價為五律中的「離騷」
自古以來,月亮就是美好的象徵,是人們歌詠的對象,是傳遞親情的載體,是情人相思的催化劑。大約從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月出》一詩,開啟瞭望月懷人的先河之後,這一類詩作便如雨後春筍,爭相竟出。及至到了詩歌高度繁榮的大唐,這一主題更是出現了一個大爆發。如李白的「若見天涯思故人,浣溪石上窺明月」(《送祝八之江東賦得浣紗石》)、「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下獨酌》其一),杜甫的「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夢太白》)、「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月夜》),白居易的「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五處同」(《望月有感》),王昌齡的「山月出華陰,開此河渚霧,清光比故人,豁然展心悟」(《送馮六元二》)等。應該說,這些詩人堪稱大唐詩歌的掌門人了,然而,就寫月亮的詩篇而言,卻遠不及張九齡的《望月懷遠》一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望月懷遠 / 望月懷古
張九齡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
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詩文大意為:茫茫的海上升起一輪明月,此時你我都在天涯共相望。有情之人都怨恨月夜漫長,整夜裡不眠而把親人懷想。熄滅蠟燭憐愛這滿屋月光,我披衣徘徊深感夜露寒涼。不能把美好的月色捧給你,只望能夠與你相見在夢鄉。
這首詩是詩人於唐玄宗開元二十四年所寫。當時,張九齡在朝中任宰相。遭奸相李林甫誹謗排擠後罷相,被貶到荊州長史任上以後,望月思念遠方親人寫下的一首詩。今天,這首詩已經成為意境最美好的、流傳最廣泛的一首望月懷人的詩篇,可以說,在整個唐代,還沒有哪首同題材的詩篇能夠超越,及至宋代,蘇軾的一首《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才堪與之媲美。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首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出語不凡,先聲奪人。意境雄渾闊大,深遠優美,一經流傳即為千古佳句。這一句沒有一個奇特字眼,看起來平淡無奇,但是,它卻有一種天生的感染力,就像謝靈運的「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一樣,一些平凡字眼一經組合,就生髮出無窮魅力,給人以無限生機。這脫口而出的一句,卻自然具有一種高華渾融的氣象。並迅速入題,「海上生明月」點明題中的「望月」,「天涯共此時」,即由景入情,轉入「懷遠」。這兩句既有「隔千里兮共明月」(謝庄《月賦》)的意境,又有「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的美好願望。正因為如此,這兩句詩已經深入人心,家喻戶曉。也許有些人並不能全詩背誦,但一定知道這兩句。
頷聯「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上句寫「天涯共此時」,是從面上來寫,寫到了所有人。這一句從點上來寫,寫不能相聚的有情人面對明月的反映。汪國真說:「相聚的時候總是很短,期待的時候總是很長」(《思念》),從月出到月落,對一般人而言,並不是一段很長的時間,而遠隔天涯的又情人,因為對月相思而久不能寐,只覺得長夜漫漫。所以詩中說是「竟夕」,亦即通宵。並落出一個「怨」字。這兩句,就以怨字為中心,以「情人」與「相思」呼應,以「遙夜」與「竟夕」呼應,上承起首兩句,一氣呵成。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
頸聯承上二句寫竟夕相思不能入睡,或許是因為屋裡燭光太耀眼,於是滅燭,披衣步出門庭,光線還是那麼明亮。這天涯共對的一輪明月竟是這樣撩人心緒,使人見到它那姣好圓滿的光華,更難以入睡。夜已深了,氣候更涼一些了,露水也沾濕了身上的衣裳。這裡的「滋」字不僅是潤濕,而且含滋生不已的意思。「露滋」二字寫盡了「遙夜」、「竟夕」的精神。「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兩句細巧地寫出了深夜對月不眠的實情實景。
然而,竟夕不眠又能如何,相思還是相思,分離還是分離。那麼,為了寄託相思,我把這飽含我心意的月光贈送給遠方的你吧,可是又如何贈送呢?我不如還是回屋睡覺吧,也許我能在睡夢中與你相聚。尾聯兩句,化用了陸機「照之有餘輝,攬之不盈手」兩句詩意,翻出新意,托出悠悠不盡的情思。這兩句構思奇妙,意境幽清,沒有深摯情感和切身體會,是寫不出來的。詩至此戛然而止,只覺餘韻裊裊,令人回味不已。
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全詩語言自然渾成而不露痕迹,情意纏綿而不見感傷,意境幽靜秀麗,構思巧妙,情景交融,細膩入微,感人至深。千百年來,這首詩廣為傳頌,歷久不衰。《五七言今體詩鈔》更是高度評價這首詩,說它是五律中《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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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詩人突然改變風格,寫出一首別具一格的清新小詩,令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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