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與牛共浴」的兵

原標題：那群「與牛共浴」的兵

18年前的一天，剛戴上列兵軍銜的我興奮不已，正欲拍張照片寄給家裡，一位老兵笑著對我說：「掛上軍銜就是兵了？知道『三界』不？不吃幾斤土，沒有跟牛洗過幾回澡，身上都沒有『兵味』……」

從此，我記住了「三界」這個地方，對「與牛共浴」充滿好奇和期待。

這樣的日子很快就來了。當兵第二年，剛剛從坦克乘員訓練基地學習回來的我，跟隨連隊赴「三界」參加演習。其實，老兵們口中的「三界」是皖東山區一處合同戰術訓練基地，無數官兵在這裡揮灑汗水，留下珍貴的人生記憶。

當年的駐訓條件異常艱苦。我們住的是帳篷，白天帳篷被太陽烤一天，晚上睡進去就跟進了蒸籠一樣。遇到大風大雨，帳篷還有可能被吹倒掀翻。記得有一回下大雨，班裡的帳篷塌了，別的戰友都抱著被子和雨衣，只有我緊緊抱著裝有信件和日記本的黃挎包，被大家當作「笑料」調侃了好長時間。

最困難的是訓練基地沒有水，生活用水都是團里派車從兩公里外的一處水源地運來，大部分是保障炊事班做飯用。每個班準備兩個大桶用來蓄水，每人一天也就能分到一臉盆水而已，這些水僅夠用來洗漱，要想洗澡，就得另想辦法。

九月的皖東，天氣非常炎熱。白天高強度的訓練後，身上沾滿灰塵和汗水，如果不洗個澡，這一晚上根本沒法睡。可喜的是，距離宿營點大約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一個小水塘，那裡面的水雖不能飲用，但洗澡還勉強湊合。於是，團里後勤部門統一制定「洗澡計劃」，安排各連隊帶隊去小水塘洗澡。為了安全起見，團里還在「巴掌大」的水塘里畫出了「安全區域」。說白了，就只能站在水塘邊的石板上沖個涼水澡，但就算這樣，我們依然覺得每天到水塘里去洗澡，是最幸福的時刻。

說來，那時候洗澡還有許多趣事。記憶比較深的就是「與牛共浴」。第一次去小水塘洗澡，看到有兩頭大水牛在裡面，我嚇得不敢下水，老兵們都笑我大驚小怪：「你要洗澡，牛就不要洗澡啦？『人家』見識比你廣，這是附近老鄉家的耕牛，它們早就習慣了！」果然，我們在洗澡時，水牛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有時候興起，它們還會在水裡暢遊一番，但也絕不會衝進我們的「安全區域」。

記得有一天上午，連隊組織徒步訓練，我們頂著烈日走了十幾里山路，回來的時候，大家都感覺渾身黏黏糊糊的，特別難受。我趁午休的時候，偷偷溜到小水塘去洗澡，順便把迷彩服洗一下。正當我洗得暢快淋漓時，遠遠看到那兩頭水牛又來了，在它們後面，竟然還跟著兩位糾察人員。我來不及多想，抱起衣服，一個「猛子」就扎到水牛們平日的「領地」，借著水草隱蔽起來。那兩頭水牛大搖大擺地下了水，看到我這個「不速之客」，忽然往前湊了湊，我緊張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管是和水牛「親密接觸」，還是私自下塘洗澡被通報，我日子都不好過。值得慶幸的是，兩頭水牛大方地甩了甩尾巴，放了我一馬。等糾察人員走遠，我趕緊爬上岸，對水牛說了聲「謝了！」便一路小跑回到了連隊，從此再也不敢私自去洗澡了。

這些往事已經過去10多年了，現在我也離開了當年的部隊，有了24小時熱水的家。戰友們依然年年要去「三界」訓練，但他們已經不需要「與牛共浴」了，野戰淋浴車、凈水車等裝備早已配發到基層部隊，現代化保障設施讓野外駐訓的生活條件得到極大的改善。窺一斑而知全豹，「與牛共浴」的往事，就像是一段歷史的註腳，從一個側面見證了人民軍隊的發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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