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的共同語言
授權轉自:保守主義評論
哲學園鳴謝
按:本文是丘吉爾發表於1943年的政治演講《天賜的共同語言》(The Gift of a Common Tongue)。當時,正值「二戰」如火如荼之際,他借著從哈佛大學領取榮譽學位的機會,向世人宣告英美兩國的團結和親善,據筆者目力所及,這應該是丘吉爾較早論述「英美特殊關係」的演講,此外,在演講中,他力促美國放棄孤立主義心態,承擔更大的國際責任,并力主英美密切合作,汲取國聯的經驗教訓,建立一個有效維持和平的世界秩序。其中,我們既可以看到聯合國等國際組織的雛形,也能明顯地管窺出「不列顛治世」(Pax Britannica)向「美利堅治世」(Pax Americana)的轉移。本文由 宋宗澳 譯,萬吉慶 校,譯文全文約5300字,本文為摘錄版,約3700字,小標題為編者所擬。英文原文見文末的「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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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勸說美國放棄孤立主義心態
我注意到四周身著制服的年輕人。我很清楚,哈佛大學幾乎所有的青壯年都被徵召到美國青年預備役。為此,所有的課程均已做出調整,甚至最神聖的假期也被取消。這些年輕人全部投入到一整年的全天候訓練中,要成為奔赴前線的戰士和技術人員。
在我這一生中,命運的長臂兩次越過大洋,把合眾國的整個生活和成年男子捲入到殊死的搏鬥之中。
說這些是沒用的,「我們不想要戰爭,以後也不會想。我們的祖先離開歐洲就是為了躲開這些衝突,我們已經建立起一個與舊大陸隔絕的新世界。」說這些是沒用的。命運的長臂已經無情地伸出,我們每個人的生命、環境和前途都在經歷著一場迅猛的、不可抗拒的劇變。總統先生,這些反常的事實如何解釋?它們所反映的深層規律又是什麼?我將給你們一個解釋——多說無益,一條足矣。
偉大的代價意味著責任。倘若美國人繼續安於平庸,只與曠野作鬥爭,埋頭自顧,在世界大勢中寂寂無名,那麼,他們或許仍處於被人遺忘的角落,憑藉海洋天險獨善其身。然而,假使它曾不涉足世界事務,既不為它的苦難所震動,也不為它的事業所激勵,那麼就無法在各個領域成為文明世界的領袖。
美國人不能逃避他們對世界的責任。儘管我們生活在一個動蕩騷亂、世事難料的時代,但我們可以確定,隨著美國在財富和實力上取得的每一次進步,這項責任就會進一步加強。這個偉大的共和國所肩負的責任,正在不斷地加大;而且,隨著我們行動能力的驚人擴張,人類所處的世界正在不斷地縮小。
但是,對美國的年輕人——還有英國所有的年輕人,我要說「你們絕不能停下腳步」。此時此刻,永遠沒有歇腳的地方。如今,我們已經踏上一段永無止境的旅程。我們必須保持前進。未來要麼是天下大亂,要麼是世界秩序。(It must be world anarchy or world order)
二、論述英美特殊關係
縱觀我們這個時代的苦難與鬥爭,你們將會在英聯邦和大英帝國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你們與他們的紐帶不只是國家政策和公共的需要。在很大程度上,那是血緣與歷史的紐帶。作為兩個新舊世界的後裔(譯註:丘吉爾的母親是美國人),我當然意識到了這些關係。
法律、語言、文學——這些都是相當重要的因素。我們有著共同的是非觀,崇尚公平競爭,體恤弱者和窮人,有著堅定的公平正義感,以及最重要的是我們對個人自由的熱愛,或者就像吉卜林(Kipling)所言,「(我們)但遵神聖法律,無需仰人鼻息」,這些都是生活在大西洋兩岸的英語民族共同信奉的觀念。我們跟你們一樣,都強烈認同這些觀念。
從根本上講,我們不以種族劃分敵我。暴政才是我們的敵人,無論它穿著何種偽裝,戴著何種面具,操著何種語言,也不管它是內部的還是外部的,我們必須時時防範、不斷動員、時刻警惕,隨時準備將其置於死地。在所有這些方面,我們要共同前進。此時此刻,我們要並肩攜手,不僅要在戰場上抗擊敵人的炮火,還要在關乎人類權利和尊嚴的思想領域同敵人鬥爭。
當前,我們一直在積極努力,建立起一個英美參謀長聯合委員會。在總統先生和我——英國戰時內閣的代表——的領導下,它將馬上啟動運轉。這個委員會精心組織各級參謀人員,配置我們的所有資源。事實上,它統一調度英國和美國的陸海空三軍和軍用物資,就好像這些資源都屬於同一個國家或同一個民族。
我也不是說,這些高級職能部門就從來沒有分歧。如果真沒有分歧,那就不正常了。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每隔兩三個月就要召開一次負責人全體會議。現在所有的成員都彼此熟悉,相互信任,相互欣賞,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共事了很長時間。他們在會面時,用非常坦率、樸實、直白的語言討論解決問題。數天過後,我和總統先生會發現我們收到了很多真誠和一致的建議。
這是一個完美的機制。在上次戰爭中還沒有這樣的機制。在兩個盟國之間,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新事物。艾森豪維爾將軍在地中海的司令部複製了這種機制,表現得更有凝聚力。在那裡,一切彼此無間,士兵在最高指揮官或者其副手亞歷山大將軍的指揮下投入戰鬥,絲毫不必考慮他們是英國人、美國人還是加拿大人,而只須根據戰場的形勢調兵遣將。
目前,依我之見,假如戰爭一結束,就取消這種運行順暢、極其有效的機制,對我們兩國政府來說,那將是非常愚蠢和短視的行為。為了我們自身的安全以及世界的和平,我們必須保持該機制的運行,並在戰後繼續運行——可能要運行很多年,直到我們建立起某種能夠維持和平的世界性安排,直到這種安排真的能帶給我們那種免於危險和侵略的保護,就是我們已經歷經兩次世界大戰試圖尋求的那種保護。
當然,我沒有資格判斷,這在美國是否會成為一個派系問題。對此問題,我不敢妄加討論。但是,我可以肯定,這在英國不會成為一個派系問題。我們千萬不能放棄我們已經找到的、這種可以維護我們生命和自由的必要安全措施,直到我們確信我們找到了一個給予我們同樣堅實保障的替代品。
據說,俾斯麥——德國出過一些偉人——在晚年說過這麼一句話,19世紀末對人類社會產生最深遠影響的因素就是英美兩國人民語言相同。
這句話意味深長。顯然,相同的語言使我們能夠以親密融洽的關係共同戰鬥,而其他盟友此前從未建立過這樣的關係。
這種天賜的共同語言是一筆無價的遺產。有一天,這或許會成為一種共同公民身份的基石。我希望,英國人和美國人彼此能夠在對方的領土上自由遷徙,而不會被對方認為是外國人。但我不明白,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嘗試將我們共同的語言在全世界範圍內傳播得更廣,也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在不存私心的前提下——不好好發揮這股巨大的優勢、不好好珍惜這種與生俱來的權利。
三、主張建立英美主導下的世界秩序
當然,總統先生,如果那些肩負著領導各國走出這場殘酷無情的戰爭的領袖們,任由他們的頭腦和精力分神,而不是用來制定實現我們正義目標的計劃,避免無端拉長戰線、繼續荼毒生靈和大肆破壞,那將會非常令人遺憾。
儘管如此,只要我們的生命和力量允許,在不妨礙我們當前主要軍事目標的情況下,我們必須展望終將到來的未來:屆時我們會把撒旦打倒在腳下,同時,我們和盟友會發現我們自己就是未來的主宰者和服務者。我們正在研究和探討各種既能實現世界和平,又能維護各國的主權、傳統和習俗的方案。
大約25年前,就在「一戰」結束後,那些謀劃建立國際聯盟、並努力使之有效運轉的領袖,已經給我們奠定了良好的基礎。據說國聯已經失敗了。倘若真的如此,那主要是因為國聯被拋棄了,後來被背叛了;因為國聯的那些密友後來都受到一種徒勞的和平主義的蒙蔽;因為美國這個最初的推動者從未加入國聯;因為法國已經國力耗盡,英國因循守舊、不知所措,而這時德國、義大利和日本則滋生出一種可怕的侵略野心。
苦難的經歷告訴我們,為了維護和平、防範未來的戰爭,我們必須建立起更強大、更有效、更有活力的國際組織。為了完成這項任務,那些最強大的戰勝國必須聯合起來,那些在厄運中承受重壓和苦難的國家也是如此。並且,在這項任務、在這項創造性的任務中,有人主張,「讓我們建立起一個國際理事會,並下設區域性或洲際的理事會」,而另外一些人則傾向於建立一種不同的組織。
儘管我們現在還處在戰爭期間,所有這些事務我們都要考慮。沒有人敢說,戰爭已經達到了高潮;對我們英美兩國來說,戰爭或許只是進入到最為殘酷和最為艱難的階段。但是,在此我要告訴你們,無論我們的世界安全機制採取何種形式,不管世界各國被如何安排組織,也不管為了更高層次的整合需要讓渡多少國家主權,倘若缺少英美兩國的一致努力,任何機制都無法實現長期的有效運轉。
如果我們聯合在一起,那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而如果我們分裂,我們雙方就會一敗塗地。
因此,我一直宣揚我們兩國人民兄弟般的情誼——不是因為某一方要獲得令人嫉妒的物質優勢,也不是為了追求領土擴張或者虛榮的世俗霸權,而是為了服務人類,為了獲得伴隨真心致力於偉大事業而來的榮譽。
在此,我要說,我們——無分老幼——都應該為身處人類歷史上這個波瀾壯闊、改天換地的時代而感到自豪。當那些偉大的考驗降臨於世之際,世間還有著這一群恐怖不能征服、野蠻暴力不能奴役的一代人——這對整個世界來說是何其有幸!讓我們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牢記——正如我們剛剛吟唱的讚美詩所預示那樣,讓我們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牢記,我們正處於歷史的舞台,無論我們身居何處,無論我們發揮的作用是大是小,我們今天的所作所為,將來不僅要受到歷史的審判,還要受到我們子孫後代的審查。
讓我們全力以赴,肩負起我們的職責,把握住機遇。而且,讓我們感謝上帝所賜予我們的精神回報,這是他對所有英勇行為和忠誠服務的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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