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宇揭露收視黑幕，這回能掀開這個黑匣子嗎？
文 | 居龍見
正當各方都緊張地盯著即將登陸的17級颱風山竹之際，本就不平靜的影視圈再度掀起爆料風暴，其在業內引發的震動不亞於山竹。
9月15日，「傳奇劇之王」郭靖宇在微博髮長文《起來，與操縱收視率的黑勢力決一死戰》，號召業內與收視率造假黑惡勢力展開鬥爭。事實上，這篇博文是《娘道》導演郭靖宇日前在湖北大學對影視專業的學生髮表的演講文稿。演講中郭靖宇痛陳《娘道》在與某衛視播出機構溝通過程中，被要求高價購買收視率，否則不予播出。從內部演講到微博發聲，其影響力與輻射力顯然已不可同日而語。
這篇戰鬥檄文剛發出不到20分鐘就上了微博熱搜，但明眼人發現沒多久該文就沉底了，而且被禁止轉發。但某些看不見的手的運作並不能阻止對收視率造假問題的撻伐之聲。多名從業者力挺郭靖宇，光線傳媒掌門王長田更是痛苦回憶起2015年因電視節目市場造假而被迫退出之事。
16日，在輿情洶洶之際，監管部門廣電總局終於發聲，表示就收視率問題造假展開調查，一旦查明嚴肅處理。只是，監管部門這樣的表態已非一次，廣大受眾可能跟等待颱風一個心情：怕它不來，又怕它亂來。
收視率造假黑幕
引爆話題的是9月5日起在江蘇衛視、北京衛視及騰訊視頻、愛奇藝等平台播出的《娘道》。據郭靖宇在博文中披露，《娘道》2016年拍攝，2017年做完後期就一直在苦等播出無果。後來接觸到某衛視總監，暗示要買收視率才能播出。在衛視方面指引下，郭靖宇拜會某操縱收視率的大佬，對方明言90萬一集買收視率，而一集電視價格也不過130萬。當郭靖宇拒絕後，該衛視仍然設法阻止播出，而且去遊說準備播出該劇的北京衛視不要播出。
郭靖宇還在博文中表示，自己遇到的並非個例，業內很多電視劇都得過買收視率這一關：去年收視率破2的某劇，曾有3個團隊一起買收視率；沒買收視率的電視劇即使播出也有可能不結賬。更有因不配合而慘被收拾的例子：導演尤小剛因為炮轟收視率造假，其作品收視率忽高忽低遭到戲弄；16日在湖南衛視播出大結局的《天盛長歌》，因為拒絕收視率造假而慘遭腰斬，從原來的70集刪到56集，首播後收視率只有0.558。而且收視率造假已經形成一個產業鏈，單集電視劇收視造假要價從最初的4000元一路扶搖直上，到現在最高單集已突破百萬。以《娘道》這種長劇的體量，僅收視率的保護費就達7500萬元之多。難怪郭靖宇痛訴收視造假已成行業毒瘤。
平心而論，《娘道》與《天盛長歌》這樣的電視劇無論從製作還是其他渠道收集的數據表現來看，都堪稱良心之作。以《娘道》為例，目前已播出11天，藝恩播映指數為68.3，居電視劇日榜第四位，其媒體熱度、好評度、觀看度均排在同檔所有電視前三位。其在北京衛視等收視率都破1，居於同期電視劇首位。而且郭靖宇作為《鐵梨花》、《打狗棍》、《紅娘子》等多部傳奇劇的知名導演，其多部作品收視率都較高。而《天盛長歌》則因為現場收聲、場景細、不磨皮等良心之作得到網友力挺，導演沈嚴等都發聲明表示頂住壓力，不參與收視造假，不把這部戲當古裝劇，其講的是人心。
數據造假是全方位的問題
實際上，收視率造假問題早已成為行業痼疾，業內呼籲整治也非一日，但一直沒有收到實效。
早在2010年《人民日報》就曾連發三篇深度報道，揭露收視率造假問題，崔永元等曾呼籲相關機構介入。後來第一個拿出證據指證收視作假的是電視人王建鋒，2012年其出品的電視劇《大祠堂》在新疆衛視播出，期間不斷有公司提出希望與其合作提高收視率。經過兩次實驗後，收視率果然大幅提升。震驚的王建鋒向索福瑞舉報此事，在微博爆料後得到上萬網友聲援。但此事最終不了了之。最近一次掀起較大抗議聲浪的，是2016年12月《美女私房菜》，其當時在浙江衛視首播後收視率僅0.184，甚至不及浙江衛視平時播放廣告的收視率，此後《美女私房菜》被撤檔。數日後中國電視劇製作產業協會發布聲明，堅決打擊收視率作假黑勢力，監管機構也發文要求即日起購買、播齣電視劇不再與收視率掛鉤，禁止簽訂對賭協議。該協會並授權其法務委員會，立即調查取證，向有關機構報案。
上述幾次業內呼籲，最後都提到了向相關機構報案的高度，但最終都悄無聲息，可見收視率造假背後的利益集團勢力之強大，絕非行業協會等呼籲就可以解決的。當然，這段時間監管機構也不是純粹不管不問，2009年收視率買賣兩端人群遭到嚴查，2013年廣電總局發布22條新規，並於2014年出台電視收視率調查國家標準。但其後愈演愈烈的造假現象表明，這些做法都成效不大，沒有真正清除收視率造假的毒瘤。
業內人士討論收視率造假時，指出央視索福瑞收視率數據失真問題。其數據之所以遭到污染，手段之一是某些衛視或者廣告公司等行賄、收買樣本戶。索福瑞目前有30000樣本戶，有的城市只有300樣本戶，這樣只要收買很少的樣本戶就能造成收視率失真；手段之二是某些機構通過電信或黑客獲得樣本戶的電話等信息，直接截取數據，後來索福瑞通過技術改進堵住了這個漏洞；手段之三是直接篡改數據，不過這要有高層通過機房直接操作。雖然索福瑞多次開會喊冤，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但毫無疑問，索福瑞目前壟斷收視數據調查市場85%以上份額，而另外的泓安科技與隨後再次進入中國的尼爾森等調查機構仍然份額較小，並不能改變索福瑞一家獨大的局面。單就索福瑞抽樣調查來看，其樣本量過小是被各方詬病的原因之一，據崔永元表示，國內的收視儀過少，且收視儀本身精度也不夠，而且樣本區與非樣本區存在差異。
此外，影視圈不僅是收視率造假，在票補和視頻平台的播放量數據方面同樣存在嚴重的造假現象。為了爭奪電影院的排片，電影發行方或片方掏錢買用戶成為電影行業熟悉的景觀。過去幾年10元甚至最低5元觀影，都不時出現在電商平台。據相關數據，2017年559億元的票房，有至少20億元是票補所為。即便是好電影也得票補，由此導致的結果就是電影票房數據失真，僅從票房無從得知某部影片受歡迎程度。這一扭曲的價格信號也誤導了影視行業的投資人，造成影視行業畸形投資泡沫現象越發嚴重。而近日終於傳出可能出台政策，即將叫停一切票補行為。
視頻平台播放量造假也已成為業內笑話。某些流量大劇400億的播放量，就是全球人口每人看兩遍也湊不夠這一數據。因此愛奇藝近日宣布停止公布前台播放量。這說明部分視頻平台已經意識到播放量這一數據已經失去對行業發展的存在價值。開發新的影視劇評價指標體系迫在眉睫。
由此可見，不僅僅是收視率造假，在大數據運用越來越普遍的當下，整個影視產業鏈條各環節凡是關涉到各方敏感利益點的那些數據，都有遭到污染並失真的情形存在。
總局介入是當務之急
從前述可以看到，之前業內多次呼籲相關機構介入但都沒有下文。王長田15日微博也表示，監管機構之前有多個理由推脫相關部門介入，或者是沒有實際造假證據，或者是怕揭開蓋子妨礙電視業的大好局面，或是怕影響意識形態穩定等。他問：這次事件後監管方面能否拿出點實際動作？
實際上業內呼籲、行業協會大聲疾呼都無法斬斷收視率造假背後的利益鏈條，其它行業的經驗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以足球行業為例，此前多年國內足球聯賽黑哨之風盛行，通過賄賂等手段向裁判及行業大佬行賄肆意改變比賽結果、操縱聯賽升降級等一度非常猖獗。最後高層出手雷霆整治，包括足協在內的眾多足球大佬入獄，足球界的亂象才稍微得到整治。雖然國內足球水平仍然不振，但聯賽的火爆程度多少挽回了一定的市場與民心。
另外，環境監測數據造假整治的經驗也可借鑒。國內不少污染嚴重的城市地方政府採取多種手段影響監測數據，此前山西臨汾環保局部分幹部因妨礙相關數據採集受到懲處。這說明只要高層重視，數據造假問題是能在某種程度上得到遏制的。之所以影視行業這些數據造假逍遙法外，首先是某些監管部門內心認為影視劇等數據造假不是什麼事關國計民生的大事，用不著執法機關出面；其次影視行業數據造假也確實無法可依，沒有翔實的影視行業法律法規具體規定票補、收視率及播放量等造假會承擔何種法律責任。
當下要下猛葯就得廣電總局聯合公安及檢察機關等深度介入，根據問題線索查出哪些機構收視率等方面造假，在給予懲治的同時也給以後行業立法提供資料，這次再也不能不了了之了，不然整個影視行業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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