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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中國的文化詩學——《詩說中國》初讀印象

本文首發於《中華讀書報》,作者邱曉

我們不但要生存,而且要詩意地生存,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創造詩意,在生活的各個領域創造出詩。詩意是生活的一個要素,詩是生活的重要維度。中國是詩的國度,幾千年的文明貫穿著詩的脈絡,《詩經》《楚辭》、漢魏古詩、唐詩、宋詞、元曲,王國維說一代有一代之文學,實則是一代有一代之詩。因此,用詩意的眼睛打量歷史、用詩的目光看待中國則順理成章,這正是薛保勤、李浩主編《詩說中國》的根本情由。薛保勤先生是著名詩人、優秀報人,李浩先生是唐詩研究的著名專家、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同時寫一手好散文,兩位都是詩歌的會心人、詩意的創造者,由他們組織策劃這套《詩說中國》正得其人。

《詩說中國》一套九卷,似無體系,實有布局。

中國古代文明是典型的農業文明,在土地上的勞作是大部分中國人基本的生活方式、存在方式,同時也是一種修行方式——耕田種地、擔水劈柴即是悟道,這是中國文化的本原;耕讀傳家,是一代代中國人血脈傳承的完滿狀態;晴耕雨讀,一動一靜,是貼合自然韻律的生活節奏,是「充滿勞績,而又詩意棲居」的實現,所以有《耕讀卷:耕讀傳家》,是為《詩說中國》的「根本」。

在或耕或讀的生活節奏里,有些特殊的日子被賦予特殊的涵義而凸顯出來,成為生活周期中重要的意義節點,在這些日子裡,人們或辭舊迎新,或闔家歡聚,或慎終追遠,或祈福許願,為平淡往複的生活增添諸多異彩,所以有《民俗卷:詩語年節》。

詩意棲居,最重要的是內心的詩意,詩意充盈,發為創造,是詩詞文章,也是房屋建築;中國人親和自然,其坐卧棲身的房屋建築也要體象天地、妙造自然,因此在中外建築史上獨有風貌,所以有《園林卷:明月松間》。

天地間,人為貴;體象天地的園林既成,其間當有人跡、人聲;富貴閑人,養蓄一班歌姬舞姬,輕歌曼舞於其間,令人心曠神怡,所以有《樂舞卷:樂舞翩躚》,如果說中國的園林建築多模擬自然,那麼中國的樂舞更多地模仿人情世態。

有家就有國,家國一體,是中國傳統社會基本的政治結構和意識形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正是「家—國」結構的簡易表述,所以有《家國卷:家國情懷》。

生於家,走向國,古代知識分子更是胸懷天下,他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或浪行漫遊,或求取功名,或求仙訪道,或左遷貶謫,所到之處,觸景生情,皆可成詩,所以有《行旅卷:行吟天下》。

天下萬民,以食為天,一家之中,灶房固然重要,餐桌也不可或缺,家人圍坐,其樂融融;滿桌食饌,多為家人親力親為、辛苦耕種所得,春耕秋獲,春華秋實,飽暖之餘,更添一絲樸實的感動;即就王宮朝廷也把餐飲食饌看作頭等大事,先秦代表著王權王道的鼎彝重器無一不是餐具食具,清朝柔和滿漢,也要大擺滿漢全席;治家治國,都不脫一個吃喝,《老子》早就一語揭示,「治大國若烹小鮮」,所以有《飲食卷:人間有味》。

以上幾種,大概抓住了中國人安寧生活的主要側面,可是歷史並非一派祥和,戰爭往往一下就能把億萬人拉進非常態的命運,一將功成萬骨枯,慘烈悲壯自是不免,其中又能煥發人性的光輝——英雄的無畏、絕望中的豪情和仁者愛人的悲憫,所以有《戰爭卷:鐵馬冰河》。

因為中國人安土重遷,聚族而居,人與人過從甚密,所以遠行是大事,離別乃傷情,其情感細膩異常,歐洲古來從事商業貿易的民族不可與之同日而語,故有《情感卷:情寄人生》細細剖析中國古人獨特的愛情、友情、鄉情、別情等。

此為《詩說中國》一套九種的宏觀布局和內在結構。

然而細細想來,《詩說中國》九卷所涉,又無一不與今天大部分中國人的生命存在息息相關。如《耕讀卷:耕讀傳家》即暗含著巨大的困惑:在工業化、後工業化或信息化時代的今天,我們應如何對待我們曾經輝煌的農業文明,現代化的生產生活方式到底應該怎樣「改造」曾經的農業大國?《民俗卷:詩語年節》則促使著讀者思考:我們現在的節日越來越多,泛節日化是當代文化的一大特徵,但同時現在的節日又越來越無味,人們往往在商場血拚、扎堆旅遊、胡吃海喝的虛假亢奮後產生巨大的空虛和厭倦。節日原可構造人類共同體,給人歸屬感、充實感、幸福感,但是現在卻是更多的虛無感和逃離感,這正是雨果獎獲得者郝景芳在其科幻小說《宇宙劇場》中思考的問題。而讀完《家國卷:家國情懷》,我不禁想問,對於生活在現代主權國家的公民來說,到底應該怎樣擺正個人和國家的關係?如此種種,不一而足,但都具或隱或顯的當代意識。

經緯既成,《詩說中國》每卷著者自出機杼,綴文成書。每卷雖綱目不同,但設計原則一致,即不求面面俱到,而是由點入手、因點成線、以線帶面。每卷的切入點,從社會學的角度來說,皆是社會生活某一側面的要素;從文學的角度說,所選詩歌要麼出自名家、要麼是為名作、要麼間有名句。著者以此勾畫一條詩學社會學的線索,進而呈現古代社會生活的整體風貌。即如劉煒評教授所著《戰爭卷:鐵馬冰河》,是以詩語述說古代戰爭,全書分四個部分,「情懷篇」「人物篇」「風物篇」「事件篇」,抓住了戰爭(詩)的基本要素。「情懷篇」分述「戰爭詩中的士人襟抱」「戰爭詩中的災難控訴」「戰爭詩中的鄉愁」「戰爭詩中的哀悼」,「人物篇」分述戰爭詩中的「將帥」「士卒」「百姓」「女性」和「胡人」,「風物篇」分述戰爭詩中的「軍陣沙場」「邊塞風光」「名關要地」「兵器與軍制」,「事件篇」詩說「楚漢之爭」「安史之亂」「宋金對峙」「抗倭戰爭」「明清易代」「近代中外戰爭」,其中隱約貫穿著時間順序,把古代戰爭詩中的關鍵點提煉出來,加以闡述,足見用心之良苦和細緻。

在具體的闡述解說中,《詩說中國》做到了文學性、歷史性和文化性的結合。《詩說中國》,原是從詩歌入手、以「詩」來解說中國,故文學性是其題中應有之義,但此只一端。除此之外,《詩說中國》的文學性還體現在其解說文字上。筆者隨手翻讀《行旅卷:行吟天下》一頁,讀到詩說「岳陽樓」一段,著者因杜甫的《登岳陽樓》說到:

詩聖的孤舟漂在湖上,恐怕一輩子都不能擺脫孤獨和憂憤,然而如果把我們的視角放大一些,就會發現他並不孤單,四百年後,他的知己出現了,這個人就是陳與義。同樣的憂國憂民,同樣的憂身憂命,也同樣在岳陽樓上留下了沉鬱壯闊的詩篇:「萬里來游還望遠,三年多難更憑危。白頭弔古風霜里,老木滄波無限悲。」(陳與義《登岳陽樓》)不知是陳與義有意模仿,還是他們本就性情相同,只是不同的時空造就了不同的命運,我們無從知曉。

人到中年的陳與義,詩文中都難掩風霜,字裡行間除了悲壯之外,更有刀刻般的堅毅。這種老而彌堅,除了歲月之外,再也沒有另外一件東西能將其給予一個男人……(《行旅卷:行吟天下》第66頁)

這樣的文字充滿了文學的靈性,直可當美文來讀。而在整套《詩說中國》里,這樣的文字雖非觸目皆是,但亦不在少數。

《詩說中國》是以詩來說「中國」,說中國的歷史、中國的文化,因此,歷史性、文化性也是其行文要求的目標。雖然是「詩」說,但是詩只是進入中國的切口,詩是中國文化最絢爛的色彩之一,但是並非全部,好詩往往是超越歷史的,但是每一首詩又都是歷史性的,都是在特定的歷史氛圍中誕生的,它總是天然地攜帶著特定歷史時期的文化信息。詩且如此,何況中國。因此每卷著者,總是從詩的起點出發,左顧右盼,牽合經史,聯通古今,舉凡儒釋道各家經典、文人別集、史志文獻、小說筆記、民謠民諺等等,能為其所用者,務盡其用。所以,通過《詩說中國》,著者為我們呈現的不僅是一個審美化的中國,而且是一個有著特定歷史體溫的、渾融整一的中國。因此,我認為《詩說中國》具有一種文化詩學的審美取向。

此外,《詩說中國》圖文並茂,書中配有大量插圖,大多采自古來名家畫手,加之印刷用紙精良,很能呈現古香古色的神韻,寓目效果極佳,整體裝幀設計又非常精美,單論物質形態的書籍,就是一件賞心悅目的藝術品。一冊在手,撫摸翻閱,即為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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