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都市》開頭結尾 凱莉為什麼都穿著芭蕾裙？

一眨眼，時尚教科書《慾望都市》都開播20年了。20年，《慾望都市》帶著我們跨入新世紀，時間實在很長，長到「薩曼莎」和「凱莉」友盡，長到「米蘭達」離婚、宣布出櫃並進軍政壇。

重看《慾望都市》，突然意識到，6季94集電視劇，是以芭蕾裙開始，芭蕾裙結束的。

以前看劇集，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94集的片頭都一樣：凱莉·布拉德肖神采飛揚地走過紐約街頭，突然被車濺了一身水，懊惱中一扭臉看見一輛巴士從身邊駛過，車身上印著她專欄的宣傳廣告，她穿著著名的naked dress連衣裙（就是她第一次與大先生約會時穿的那條DKNY無領無袖裸色連衣裙）橫卧畫面。

近百集的劇集看完，重複看過94次，片頭中凱莉的穿著也成了一個宣言。她穿的是嬰兒粉緊身背心，配白色薄紗芭蕾裙。《慾望都市》電影1中有個情節：凱莉和女友們玩試衣遊戲，規則是「覺得可以的，留下；覺得不行的，扔掉」，這條芭蕾裙，閨蜜們一致投票認為應該留下。它的高腰線、褶襇、兩層裙邊至今看上去還是那麼時髦。

每一次看到片頭的畫面，都要暗暗佩服，一個成年女性，特別是不那麼年輕的女人，如果不是芭蕾舞演員，還穿著芭蕾裙出街，總讓我佩服她的勇氣。芭蕾裙叫「裙子」，卻又不是可以穿著出門會客的衣服，似乎只有小女孩才有權利穿。

最後一集，凱莉跟隨藝術策展人彼得羅夫斯基——他的扮演者是曾經的芭蕾王子米凱亞·巴瑞辛尼科夫——來到巴黎，設想中的浪漫情節並沒有如願發生，反倒一次次獨自徘徊街頭。深夜，雅典娜廣場酒店的大堂里，絕望的凱莉看到從天而降的救美騎士大先生，終於意識到他就是自己的Mr. Right。這時候凱莉還要扮演公主，穿著白色細弔帶，下面是一條美麗的芭蕾裙。只不過裙子不是純潔的白色，而是春水般的淺綠；不會露出大腿，幾乎可以蓋住整條腿。長度大概是個暗示：凱莉和她的故事，謝幕了。

凱莉的專欄廣告語是「凱莉·布拉德肖知道最好的性愛」。她的芭蕾裙也是性愛暗示。

芭蕾裙成為一種經典服裝款式，全拜19世紀浪漫芭蕾舞的流行所賜。芭蕾舞起源於15世紀的義大利，到19世紀受浪漫主義思潮的熏陶，芭蕾的編導藝術、演出形式、服裝舞美髮生巨大變革，進入燦爛輝煌的黃金時代。1832年，偉大的芭蕾舞演員瑪麗·塔里奧尼（Marie Taglioni）在《仙女》一劇中首先穿了輕盈的蓬蓬裙。神話中的仙子非人類，要有不食人間煙火的魅力，雪白的紗裙帶來神奇的視覺效果，穿上它後演員如輕煙般飄渺。

之後，芭蕾裙越來越短，超短的蓬蓬裙讓觀眾的目光集中在了舞蹈者線條優美的臀部和大腿上，對男性觀眾不乏誘惑。當時，舞者像所有藝術家一樣，都有贊助人，富有的男性往往是芭蕾舞女演員的金主。芭蕾舞裙在舞台上塑造了角色的超凡脫俗，同時又暗示了幕後的肉慾。這是芭蕾裙悖論。

凱莉身上也體現了這樣的悖論。

凱莉雖是標榜獨立的都市職業女性，寫專欄的稿酬高達5美元一個字，刊登她文章的媒體還捨得出血為她投放廣告，自由寫作的巔峰舍她其誰；但她志不在此，懷揣的還是浪漫小說女主角的傻白甜夢想，孜孜以求童話里的真愛：英俊富有的王子快快來帶走我，不管你是大先生還是彼得羅夫斯基。職業不過是她的人設底色。所以她在94集電視劇集中要踩著「比性愛還棒、還持久」的馬諾洛高跟鞋，盡顯性別魅力。她的閨蜜是完全不帶感情色彩、一味追求感官享樂的薩曼莎，一個作得虛無縹緲，一個現實到可以精準控制情慾享受的投入回報率，完全是兩路人。現在再看到二人同框，我就忍不住齣戲，心想現實生活中這倆演員鬧掰根本不奇怪。

凱莉瘦得好像沒有重量，幾乎沒有穿過重樣的衣服，時髦自不用說，一頭長捲髮好像拉斐爾前派繪畫里的女郎。她可不是普通的紐約時髦女子，而是19世紀席捲歐洲的浪漫主義文化運動中的女主人公。有意思的是，電視劇的服裝造型師派翠西亞·菲爾德為凱莉的兩條芭蕾裙都搭配了一件緊身背心，很像舞蹈演員的演出服，刻意強調了戲劇性。菲爾德做過舞蹈演員，對芭蕾裙別有青睞，借用紗裙面料的彈性呼應了凱莉隨風飄舞的滿頭捲髮。片頭的那條裙子是她在打折花車裡翻出來的，僅售5美元。

最後一幕，穿著芭蕾裙的凱莉等來了大先生。這個設定，很難不聯想到19世紀的芭蕾舞演員與她們的金主。或許，芭蕾裙的目的就在於此？看到最後，對這個結局越發不滿，簡直是一個敗筆。94集故事都在讚美女性之間的友情，反覆說她們真正的靈魂伴侶是彼此、是馬諾洛高跟鞋，一次次要證明凱莉不買房子買高跟鞋是為了證明自己對生活有支配權……

但是，結局仍然逃不掉「郎財女貌」的窠臼。未免有了一絲諷刺意味：衡量女人成功與否，還是要看她找沒找到丈夫。去年，原著作者坎迪絲·布希奈爾曾對媒體說，「我認為，在現實生活中，凱莉和大先生不會走到一起。但那時，這部電視劇的影響力已經太大了……電視劇是娛樂，不是藝術，這麼說來只需考慮觀眾就行了，不用想電視劇在10年後會產生什麼影響。」

凱莉用naked dress和芭蕾裙網住了大先生；大先生在婚禮前落荒而逃，幡然悔悟後用一雙馬諾洛藍色高跟鞋套住了凱莉，破鏡重圓。高跟鞋、芭蕾裙，都表明紐約時髦女子的情感圖鑑描繪的不過是商業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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