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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歲那年,家人把我給扔了

17歲那年,家人把我給扔了

那一年,英子14歲,在鎮上讀初中二年級。那天早上,英子拎著豬食桶餵豬,一頭豬甩了個響鼻,把豬食和一些污穢濺了英子一身。

英子氣得拿著攪食棍狠狠地照著豬頭打了幾棍,急匆匆換了身衣服,眼看上學快遲到了,拎著書包,慌忙蹬上自行車飛快地往學校趕。

快到鎮上的小鐵橋時,對面衝過來一頭驢車,駕車人大喊著:「躲開躲開,驢受驚了。」英子一慌張,車把一晃,就連人帶車躥到橋下。雖然小河早已乾枯,但橫七豎八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兒。

英子有剎那的暈眩,等趕車的大伯跑下來扶起她,她只覺得有些頭暈噁心,後腦勺有些疼,腰有些木。大伯捏了捏她的胳膊腿,問她哪疼,並問她要不要去醫院看看,英子扭扭腰,覺得也不是很疼,就搖搖頭說不用了。

大伯把自行車推到路上,正了正扭壞了的車把,並對英子交代了自己的住址,告訴英子有什麼事,就去找他。英子要趕著去上學,也沒聽清。大伯又幫她理理凌亂的頭髮,看到了她前額拇指大小的黑色胎記,英子嫌丑,總是用厚厚的劉海把它遮住。

大伯說,閨女,這痣呀,能逢凶化吉呢。英子羞赧地笑了笑,騎上車慌張而去。兩節課之後,英子頭暈目眩,雙腿無力,渾身酸沉,下課鈴聲響起,班長喊起立,英子想要站起時,卻軟軟地癱倒在了地上。

英子被送到了鎮衛生院,醫生檢查後說恐怕是傷到了腦部神經,要送大醫院檢查。英子爸媽趕到衛生院時,英子口角泛著白沫,抽搐著昏迷不醒。

英子又被緊急送到了縣醫院,做了腦部CT,醫生看了結果說腦部有瘀血,某個血管爆裂,需做開顱手術,要到省城的大醫院做。

爸媽看著奄奄一息的英子,嘆了口氣,家裡窮得剛夠吃飯,哪裡有錢到省城的大醫院做手術呢,不說昂貴的手術費,單是到省城的路費,家裡都湊不齊。

第二天,爸媽就用輛駕子車,拉著英子回了家,窮人家的孩子,聽天由命吧。

兩天後,英子醒了過來,能喝點稀粥,但是她的腿卻麻木地不聽使喚了。英子哭叫著要去捶自己的腿,卻發現自己坐不起來了。

英子癱了,腰以下沒了知覺,大小便失禁,吃喝拉撒都需要有人侍候。英子媽反覆問她怎麼會摔得這樣重,英子只記得自己被驢車驚嚇後,摔到了橋下,卻怎麼也記不起趕驢車的人說的住址了。

英子爸媽繁重的體力勞動之餘,還要侍候癱瘓在床的英子,慚慚地有些力不從心,也有些厭煩。

掀開英子的被窩不是屎就是尿,騷臭味刺鼻,熏得人頭暈。

英子爸一進門就連聲嘆氣,說家裡遭了霉運,祖宗墳里埋了霉鬼,這輩子都怕是翻不了身了。

時間久了,哥哥姐姐和弟弟走過她的門口都會捂鼻子,罵一句臭死了,慌忙跑開,更別提進來和她說幾句話,安慰她了。

英子終日孤寂地躺著,常常是哭著睡去,再從睡夢中哭著醒來。她知道,現在家裡人都嫌棄她,從前那個長得好,學習好,年年都拿獎狀回家的,讓父母驕傲的英子死去了,她現在是家裡的累贅。

天天熬,日日熬,英子熬,家人也熬,熬過了三個年頭。

哥哥已經到了說媒的年紀,幾個媒人領著姑娘上門後看過以後,都沒了後續。英子媽找媒人打聽,媒人也不隱晦,說,你們家有個癱閨女,進門都是臭的,哪個新媳婦會上門,說不定以後還得侍候癱瘓小姑子,哪家的閨女會願意。

哥哥在家裡摔盆砸碗,攆雞打狗,罵罵咧咧,說自己是造了什麼孽啊,20多歲了,還娶不上媳婦,要離家出走,上五台山當和尚去。

英子爸在豬圈旁邊用破磚碎瓦壘了一個廈間,簡單在四面牆上塗了點白灰,沒等牆干透,就在地上鋪了張木板,把英子的床鋪挪了進去。

小廈間沒留窗戶,終日陰暗潮濕,偶爾西斜的陽光會透過薄薄的門板的縫隙探進來,英子看著細細的光束里跳躍的小生物發獃,終日躺在床上,除了媽一天端進來三碗飯,看不到其他人影,只是經常聽見院子里狗叫雞啼,哥哥的怨懟,父親的嘆息,弟弟的吵鬧,再就是日復一日的孤寂。

家裡家外都是活計,英子媽忙起來,顧不上給英子換洗,屎尿滿床流。每次進來換洗,都一迭聲地埋怨,一天到晚累得人半死,還要侍候個癱子,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這一年,好像所有人都熬到極限了,好多天過去了,沒人給英子清理,英子生了褥瘡,臀部潰爛,蛆蟲爬來爬去。英子感覺不到肉體的腐爛,卻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她就這樣躺了三年,本以為會慢慢好起來,卻越發覺這樣的日子生不如死,還不如早早去了,給爸媽省些負擔,哥哥也能早些娶上媳婦。

可是自己拿不了繩,舉不起刀,連結束自己生命的機會都沒有。她想那就不吃飯吧,她在生物課上學過,人七天不吃飯,也就離死不遠了。

三天了,英子水米未進,英子媽並沒有勸她吃飯,只是把上頓的飯端出來,再換上這一頓,吃不吃就由她了。

那幾天家裡格外安靜,英子爸還到她的小廈間,蹲在她面前,看了她好一會兒,沒說一句話,又走了。

或許一家人都在盼著那一刻,等待著那一天快點到來,還有一些快要解脫的快感吧。

英子睡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悄聲喚她,英子,英子,你要好好地呀,你能逢凶化吉!英子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迷濛中環顧四周,漆黑一片,並無一人在側,剛才是誰在說話?噢,是做夢了。

英子苦笑一下,這樣的生活如同深淵,斷然不會有吉的那一天了。

這天英子媽過來說,英子,今天是你17歲生日,你的衣裳都破了,也臭了,媽給你換身乾淨的衣裳吧。

她看到淚水順著媽媽的眼角流出來。媽媽拿著舊衣準備離開的時候,背對著她說,英子,別怨媽,是媽對不起你。

媽,我不怨你,是我拖累了你,你把我拉到外面的路上讓我吹吹風吧,我想看看天上的白雲,晒晒太陽,看看鳥,看看我以前上學的路。

好,我讓你哥拉駕子車送你過去。英子媽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哥哥推開廈間的門,把英子裹進被褥里,抱起來平躺在駕子車的木板上,拉著她來到了村子外的馬路上。

這是條土路,鋪了一層細石子,坑坑窪窪地並不平展,車輛顛簸著碾過,揚起漫天的塵土。哥哥把英子從車上抱下來,很輕柔地把她靠著一棵大樹放下。英子端詳著哥哥,他臉很瘦削,眼神有些憂鬱,低著頭,把她的被角掖好,默默地站立一旁。

英子想起兩個人小時候嬉鬧吵嘴的情景,眼眶發酸。以前哥哥待她極好,只是自己太不中用了,拖了家裡的後腿,家窮,都是不得已,誰家有個病秧子不鬧心呢?

英子說,哥,你先回去忙吧,我在這待一會兒。

哥哥答應著說,好,我幫爸起豬糞,忙完就過來接你。

哥哥拉著車走遠了。英子揉揉酸澀的眼睛,看著路兩旁的莊稼地,玉米棒子沉甸甸地掛著,再過十來天,就秋收了,到時候金橙橙的玉米棒鋪滿院子,攤不下的,就結成穗掛在窗框上,或者樹杈上,遠遠望去泛著金色的光芒,特別好看。

風輕柔地掠過玉米梢,玉米桿隨著風向搖曳起伏,像湖面的波浪一摺接著一摺。小鳥嘰嘰喳喳飛過,太陽透過濃密的樹葉,灑在身上,很溫暖,很舒適,英子微微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歡愉和鬆快。

一輛拖拉機突突叫著從路的那一頭開過來,駛過英子的身邊時,駕車人扭過身子看她,疑惑地看了又看,然後把車停下了,並跳下車朝英子走過來。英子緊張地看著走過來的男人,只覺得他很黑,走路的聲音很重,咚咚地,像打鼓。

走到英子身邊,他蹲下來,問她,大中午的,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

英子驚恐地看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男人掀開她的被子,看到了她裸露的下肢和被褥上的尿液,嘟嚷了一句,是個癱子!

男人站起身,走開幾步,頓了頓,又轉回身,抱起英子就走。英子用拳頭捶著男人的頭和肩膀,大聲哭叫著,放我下來,放我下來。男人絲毫不理會,大踏步走到拖拉機旁,把英子拋進車斗里。

英子望向村子,哥哥正拉著駕子車,站在村口,看著這一幕,靜靜佇立著。

英子大聲叫著,哥,哥,救我,快救我,哥。英子凄厲的哭喊聲在空中回蕩著,哥哥卻如被釘在了村口,紋絲未動。

拖拉機轟轟隆隆地越開越遠,漸漸地消失在正午的陽光下,然後,一切歸於寂靜,鳥兒也不再喧鬧,安靜地停在樹枝上歪著小腦袋看著。

哥哥拉著空空的駕子車回到家,爸媽問他,你妹妹呢?哥哥低著頭,小聲說,被一個男人扔到拖拉機里,帶走了。

帶走了,帶哪兒去了?你怎麼不攔著?就這幾天,你都等不及了?英子媽質問著兒子,撲上來,叭叭打了他幾個耳刮子。

哥哥沒有閃躲,任母親打著罵著,紅著眼睛一句話不說。

行了,聽天由命吧,咱只當沒生養這個閨女,以後誰都不許提,別人問起來,就說人死了,把她的衣裳被褥收拾收拾,抱到河邊燒了吧。英子爸重重嘆了口氣,吩咐著他們母子。

英子就這樣沒了,人們偶爾提起她,都會嘆息,多好的閨女,白白凈凈的,上學也爭氣,咋會攤上這麼檔子事兒,唉!

小廈間被清理乾淨,放進了農具等雜物,小院再也沒了英子生活過的氣息,她隨著拖拉機的突突的轟鳴聲遠去了,消失了。

後來哥哥娶了親,生了子。姐姐出嫁了,有了自己的家。再後來弟弟考上了大學,在城裡安了家。爸媽老了,頭髮花白,佝僂著腰,操勞著日子,苦熬著歲月。

時光的年輪,碾過了一年又一年。村口的土路被乾淨的水泥路代替,小鐵橋也被拆了,混凝土澆鑄的石墩橋高大威武,只是風還一如當年,緩緩掠過玉米梢,一波又一波,如黃綠色的波浪逶迤而過。

不知不覺間,20年倏忽而逝,這天,乾淨的水泥路上駛來一輛嶄新的奧迪,穩穩地停在了英子爸媽的老宅前。車門打開,一輛輪椅支開,一位衣著不俗的婦人被一壯碩的男人抱出,放進輪椅上,並體貼地用一件淺藍色的毛毯蓋在了腿上。

婦人被推進了院子,她看著眼前的一切。沒了,找不到以前的影子了。房子是新建的,小廈間沒了,豬圈也沒了,蓋了兩間配房,寬敞明亮。院子是水泥地面,一條黑狗被拴在樹蔭下,氣啉啉地汪汪叫著。

兩位老人走出屋,探詢地問,你們找誰?

婦人緩緩地望著他們,顫聲叫,爸,媽!

這是歸來的英子!

她回來了!她活著回來了,開著車,戴著金,帶著隨從,衣錦還鄉!

二十年的時光,英子經歷了什麼,她是怎麼逢凶化吉的?她又是怎麼站起來的呢?讓我們再回眸到20年前的那個正午。

拖拉機瘋了一樣突突往前飛奔著,車斗里的英子被顛過來,晃過去。她無力地睜大雙眼,看著天上的白雲悠悠飄過,路兩旁的莊稼地快速地向後跑去,她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麼?車猛地一個急轉彎,英子順著車身的傾斜,迅速下滑,頭猛地撞上車沿,劇烈火的疼痛,使英子頭暈目眩,昏厥過去。

等英子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現自己躺在昏暗的角落,頭上一盞昏黃的電燈泡,兩個男人坐在對面的床沿上,一個是開拖拉機的男人,另一個個子矮小,卻滿臉皺褶,看到她醒來,小個子男人咧開嘴笑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端了一隻碗挑開門帘走了進來,笑笑說,醒了?先喝碗湯吧。

英子順從地任她把碗遞到嘴邊,一口一口喝下,幾天沒吃飯了,這碗粥軟軟糯糯,格外香甜。

女人轉手把空碗遞給男人,說,你們出去吧,我幫她收拾收拾。然後掀開英子的被窩,隨即就捂著鼻子乾嘔著跑出了屋子。一邊抱怨著,從哪兒拉過來的廢人,一被窩的屎尿,要把人熏死!

過了一會兒,女人戴著口罩,端了一盆水,拿著一條毛巾又走了進來,蹙著眉頭幫英子清理,潰爛部位的爛肉和爬來爬去的蛆蟲卻讓她束手無策。她喊來了男人,問他怎麼辦,這個樣子怎麼能圓房?要不把德全叔請過來看看?

男人答應著,走了出去。一頓飯的工夫,男人領著一位六十多歲,背著藥箱的老人走了進來,他是村裡的赤腳醫生。

德全把英子的手腕放平,診了診脈,又掀開被子看了看她的傷,末了把手伸向她的額頭,撩起額發的時候,他突然一驚,仔細盯著英子的臉看了又看,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隨後幾個人都走出房間,英子聽到他們在堂屋裡說話。德全說,拴柱,你從哪裡撿回來的?這是要給你哥當媳婦?

拴柱說,當時我也心慌,忘了是哪了,反正不近,離咱這裡得有七八十里地的一個小道上,看她一個在路邊坐著,就把她撿回來了。去年,我爹臨走前,拉著我的手說一定要讓我給我哥找個媳婦,可我哥今年都37了,長成那樣,腿也瘸著,十里八鄉誰上門啊。

唉,你們先讓她養幾天,這是吃的葯,一天三次,這是藥膏,抹在潰爛的地方,把褥瘡治好了,再圓房吧。德全嘆了口氣說。

行,叔,到時候請你過來喝杯喜酒。

德全答應著,然後是一陣撲撲踏踏的腳步聲朝著院門而去。

後來,英子的褥瘡慢慢癒合,人也有了點精神。拴柱媳婦也經心地照管她,一日三餐端到床前,並手腳麻利地為她收拾床鋪,和她閑聊幾句。

那天兩桌酒席擺在了院子中央,村主任和家族的大爺大娘被請了來,吃吃喝喝,算是為這樁婚事做個見證。英子上身也穿了件紅色的衣服,映得臉兒格外好看。

當天晚上,小個子的根柱就趴在英子身上折騰個沒完,像是要把這些年積聚的精力一下子都發泄出去,最後男人嘟囔了一句:「可憋死我了。」沉沉睡去。

英子看著透過窗戶灑進小屋的月光,陰冷而凄迷,淚水順著臉頰躺進了耳窩。家裡人還會想起我嗎?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家裡少了我這個累贅,媽媽不用太累,哥哥能早日娶上媳婦,爸爸也不會整天再唉氣嘆氣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拴柱媳婦照顧得還算經心,每天都為英子很細心地擦拭身子,煮一些好消化的飯食,天氣晴朗的時候,拴柱還會把英子抱到院子里晒晒太陽,根柱靠院牆蹲著,看她一眼,傻傻地咧開嘴笑笑。

英子的臉色慢慢紅潤起來,除了每天晚上都要被根柱折磨得半死不活,這段日子英子覺得很安心,。

和根柱圓房四個多月了,英子的肚皮還沒鼓起。德全又被請了來,他為英子診了脈,仔細地端詳著英子的臉,又把英子的身子翻過去,使勁摁摁她的腰,捏捏脊柱,搖了搖頭。

腰部以下都沒有知覺,恐怕是生養的機會不大。德全對拴柱兩口子說。

那養她幹啥?就圖讓你哥快活?整天擦屎擦尿的,我都快噁心死了,這幾個月,我一頓飽飯都沒吃過,看見飯,眼前轉的都是她的屎尿!你把她弄走,從哪弄來的弄哪兒去,我不侍候這個祖宗了。德全一離開,拴柱媳婦就大聲叫嚷起來。

那不行,那是我媳婦。根柱叫道。

拴柱為難地搓著手在院子里轉著圈,怒斥媳婦道:你不侍候誰侍候?讓我們兩個大老爺們侍候?

誰快活了,誰侍候!拴柱媳婦說罷重重地撞上堂屋的門,生悶氣去了。

英子又重新陷入了屎尿滿被窩的日子。起初,根柱還笨手笨腳地給她擦擦,換換弄髒的床單,後來也沒了耐心,再加上掀開被窩就是撲鼻的臭味,男人最原始的慾望也熄了下去。

幾天後,英子從腰往下,感染了大面積的褥瘡,潰爛的皮肉散發出更加刺鼻的腥臭味兒。

這些日子來了好幾撥人,看看她,再掀開被子看看,就都搖搖頭走了。不會生養?那養個癱子幹啥?

英子成了拴柱家裡的燙手山芋,沒人接手,扔又不好扔。

拴柱媳婦天天聒燥著:滿院子惡臭味兒,你快點把她給我弄走。

英子發起了高燒,說著胡話,喊著媽媽。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一隻溫熱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嘰嘰喳喳一番說話之後,被抱起出了屋子,放到一個平板上,然後清晰地聽到驢歐啊-歐啊的叫聲。再然後就是一陣嘚嘚的蹄聲,平板車碾過路的哐當聲,還有「吁吁」吆喝驢的聲音。

接著就聽見一個老婆婆的聲音,拉回來了?

嗯,你先給她收拾收拾,我給她熬藥,這一關過不過得去,還要看她的造化了。這是德全的聲音。

總算醒了,閨女,睡了三天啊,哭著喊著直叫媽,真是作孽呀。英子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個慈眉善目的大娘坐在床前。

閨女,你咋成這樣了呢?德全等英子喝下一碗粥,有了點精氣神兒,在她窗前問道。

英子打量著德全,悄聲說,三年前,我被一輛趕驢的車碰著,連人帶車翻到橋底下,當時覺得沒事,到下午就不行了,送到醫院也沒錢治,就癱在床上了。而後又哭著對兩位老人說起了這幾年發生的事,更是悲從中來,痛哭失聲。

罪人啊,那人是我呀,我那天趕著車去城裡買葯,回來的路上驢受驚了,嚇到了你,我對你說了我住哪裡呀,你怎麼不來找我呢?

我忘了,怎麼也想不起來了。英子掩面哽咽著說。

唉,也是你該有這場劫難。不過我那天就說了,你額上的痣,能逢凶化吉,我給你做了檢查,你這病說不定還有得治,我剛給我在上海醫院工作的大兒子說了你的情況,等你養得好些了,他就回來接你去上海的大醫院看看,你放心,能治咱就治,治不好,我和你大娘也要把你照顧好,這是為我贖罪哩。德全念叨著,紅了眼睛,唉,造孽啊,我毀了一個女娃娃。

後來,英子被接到了上海,大大小小動過四次手術,進行了兩年多的康復訓練,終於能慢慢地站起來了,雖然不能長時間站立,但她終於不用別人的侍候,能夠自己照顧自己了。

當她提出想學醫時,德全叔的大兒子成修哥就安排她上了衛校,她又憑著自己的毅力和頑強修完了中醫理論,考取了在職研究生,主攻術後康復。

經過長期的摸索和實踐,她在成修哥的幫助下,開了一家康復理療店,尤其是針對癱後病人的康復,都取得了很好的療效,也得到了病人的肯定,一撥一撥的病人慕名而來。

英子否極泰來,成了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事業更是蒸蒸日上,實現了人生的輝煌。

但17歲那年,飛快地往後退去的莊稼地,天空閑散飄過的白雲,總是出現在她的夢中,夢裡的小路,小廈間,父母,哥哥,一切是那麼清晰,每每從夢裡醒來,看著窗外的朗月,靜謐的夜空,就再難睡去。

這些年來,德全大伯和他的家人給了她無盡的關懷和幫助,也曾提出帶著英子回老家看看,或者給她家裡人捎個口訊,讓人來看看她。都被英子拒絕了。

那是她的心結,她一直不能釋懷,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但是,那裡也是她最想回去的地方,連著她的心,扯著她的神經,牽著她的骨髓。

終於英子下定決心,回到家鄉,站在這片魂牽夢縈了20年的土地上,雖然她曾經被嫌棄,被遺棄,但歲月並沒有薄待她,她的恩人,救贖了她的生命,蕩滌了她的靈魂,充盈了她的世界。

當父母和哥哥羞愧地流著淚,跪求她的原諒時,她扶起他們,所有的過往,所有的怨恨、所有的執念在看到親人的那一刻都釋懷了。

英子把父母接到了上海,住了幾個月後,父母借口不習慣大城市的生活,執意回到了家鄉,由哥哥嫂嫂侍候在側。

在英子的建議下,侄兒大學選擇了醫學專業,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名合格的醫師,為很多病人緩解了病痛,受到了很多人的稱讚。

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英子的心情就像天空悠閑飄過的白雲,輕鬆而空靈。

身上生蛆被棄日子都過來了,後來的每一天都比以前的日子好,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踏實呢?

文:宜塵 來源:靜心寫人生 本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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