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傳》蝴蝶領太時尚很漂亮可惜出了錯
本文作者黃強
在《延禧攻略》尚未播完之時，同樣取材乾隆皇帝與后妃的宮斗劇《如懿傳》又開播了，你爭我斗，兩劇有打擂台之嫌。因為《延禧攻略》播出過半，熱度已過，此時觀眾又將目光關注到《如懿傳》，比較兩個劇的服飾，以及宮斗的情節。對於乾隆帝的情史與宮斗，兩劇涉及的后妃雖有不同，然而眼前一亮的是她們的服裝，艷麗、亮色、華貴、繁複，卻有一比。
【圖1，《如懿傳》劇照】
周迅扮演的青櫻格格一出場就頗為奪戲，尤其是蝴蝶結，先聲奪人，在眾多秀女、嬪妃中顯得與眾不同。從服飾涉及角度考慮，卻又別其他嬪妃、秀女的結帶。劇組設計的參照物是清代的外銷畫，強調有出處，有依據。從劇情來看，這個特別設計，確實了齣戲，突顯了青櫻格格的不隨波逐流，卓然塵上的個性，然而卻出錯了。錯在它的與眾不同，與清宮服飾不符。
【圖2，清代有蝴蝶領的外銷畫】
劇中嬪妃、秀女的領結，劇組表現是正確的。一條白色的細帶，在領口部交叉，一端平直下垂。這種系帶原本來源於霞帔。帔最早系婦女披搭於肩的彩色披帛，以輕薄透明的五色紗羅為之。到了唐代，婦女在裙衫之外著質地輕薄柔曼的絲帶，如同一條大圍巾一般，非常漂亮，富有美感，深受唐代婦女的喜愛，成為當時的時尚之裝，並演繹成唐代女裝的重要組成。
【圖3，清代大紅色緞繡花卉彩帨、皇后彩帨圖樣】
從宋至明清時期，霞帔都是女性禮服的一種，清代霞帔與前代的變化，最根本的不在形式，而在用途上。我們知道霞帔是專用服飾，雖然沒有龍袍、鳳袍嚴格，但是也有很多限制、禁忌，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使用的。
到了明清時期，霞帔系帶演變為彩帨。彩帨是女性服飾的配飾，如同今天的領帶。彩帨長約1米，上窄下寬，呈尖角形。「視其身份而定，以不同的顏色綢料製成，上面綉有與身相應的紋飾。」皇太后、皇后、皇貴妃用綠色，綉「五穀豐登」，家配小掛件；妃綉「雲芝瑞草」；嬪則無紋飾；其他人員以白色綢製作，無紋飾；皇子福晉用月白色，不繡花。清代后妃穿朝服時所佩的胸飾，掛在朝卦的第二個紐扣上，垂於胸前。上面有掛鉤或者玉環，可以掛牙籤盒、荷包、香囊等小物件。再下面就是圓形的類似嵌寶的結，彩帨通過這個結下垂。因此，清代后妃的彩帨垂於胸前，也有結，但是結是圓形而非蝴蝶結。
此外，彩帨上綉有多種紋樣。《明清綉品》中介紹清代典章對彩帨的顏色和紋樣都有明確的規定，色彩代表地位的高低。嬪妃們的領帶從霞帔的領帶、彩帨演變而來，已經簡約，不如霞帔繁瑣，通常也不再綉有裝飾圖案。換言之，領帶不再標明等級，只起裝飾作用。
【圖4，慈禧太后領結】
從清官慈禧太后等后妃的傳世照片看，與百十年前的乾隆朝是相似的。只是慈禧太后的領帶有素色，也有綉有簡單圖案的花色。
皇室的服裝不僅僅為了好看和實用，更要體現皇家的至高無上的權威。我們現在見到的古代皇室服裝，一般都是中國傳統的紋飾特色，很難見到西化特點的。蝴蝶結是西式的裝飾，因此，在清代乾隆時期不可能用於皇室的服飾上。
【圖5，《如懿傳》青櫻格格蝴蝶領】
《如懿傳》中的青櫻格格一襲蝴蝶結領帶，標新立異，在眾秀女中風姿綽約，也顯得突兀，與眾人的服飾格格不入。劇組的以及是清代的西洋畫（或外銷畫），畫中的中國女子是有蝴蝶結。這種畫有兩種情況：一是西洋人畫的，按照他們的理解，結合西洋服飾，創作了中國女子穿西洋衣領的繪畫；二是中國人按照西洋人的習俗，審美進行繪畫，這類繪畫通常用在外銷瓷上，專向海外銷售。無論哪種創作者，都是為了滿足西洋人審美繪製的，人物造型、服飾款式都已經西化，與中國的實際情況相差甚大。換言之，劇組蝴蝶領的依據本身就是錯誤的。為裝飾，為突出表現的創新設計，有悖歷史，算是《如懿傳》服裝設計的敗筆。
【圖6，《如懿傳》乾隆皇帝半截袖】
為了齣戲，與青櫻格格的蝴蝶領同領風騷，《如懿傳》劇組不惜為霍建華扮演的乾隆皇帝設計了半截袖的服飾，太現代了。
古人肌膚不得展示在眾目睽睽之下，何況高貴、威嚴的帝王。不是說深宮內的帝王不是人，他們也有日常生活，沐浴自然會赤身裸體，但是對外活動則是嚴格恪守規矩，注重禮儀，講究莊嚴。帝王出來、出行，所穿服飾都要符合服飾制度，並且按照活動的性質穿戴戴帽，上朝、祭祀穿朝服，喜慶活動穿吉服，出行、巡遊穿行服，下雨時候穿雨服……身為帝王，有罷免、訓斥官員之權，生死殺戮之權，穿衣卻不能任性，不能隨意。皇帝如此，后妃，文臣武將的服飾都要依制而行，遵章守禮，不可僭越，不可錯穿（大家都遵循制度，絕對不會穿錯）。
【圖7，乾隆皇帝朝服像】
乾隆皇帝突然冒出一件半截袖服飾，還如此招搖展示，意在何為？只能說乾隆皇帝違反了清宮服飾制度，越制忤禮。古語說：其身正不令則行，其身不正雖令而不從。清宮有禮部、有內部府，有掌管宮廷服飾禮儀的機構，皇帝身在帝王家，長在宮廷內，從小熟讀儒家經典，作為儲君的皇子(通常立為太子)，有東宮機構，老師、屬官等等，接受了為君教育，為君之道，君臣之禮，自然不會穿錯，何況那些官員、太監，個個熟悉朝廷禮儀，也會糾正，絕對不會讓皇帝出錯服飾。假若出錯，第一是掌管禮儀的官員、太監們要掉腦袋的。如此這般，霍建華扮演的乾隆皇帝怎麼穿有孛祖制、禮制的半截袖？
一個蝴蝶結，一個半截袖，絕配，亮眼，齣戲，卻是以犧牲清宮服飾制度的真實性為前提的。一處瑕疵，讓我們領略了劇組對於歷史劇服裝設計的隨意性。
【圖8，乾隆石青色緞綉雲龍金版嵌珠石夾朝褂】
《如懿傳》對於皇帝、后妃們的袍服不惜血本，精工製作，觀眾們看了電視劇後，大讚漂亮，恨不得也擁有一件。不可否認面料精良，圖案漂亮，製作精美，其美飾甚至超過了真實的清宮服飾。但是歷史劇最重要的是真實，僅僅為了視覺效果，奪人眼球，就不顧歷史的真實那是不對的。
清宮服飾中袍服是重要構成，尚有穿在袍子外面的朝褂與朝裙，構成了皇帝、后妃的服飾。今天我們穿衣必須與褲或裙搭配，不能上身穿衣，下身沒有裙或褲吧？清宮服飾除了燕居（室內休閑生活）之外，不能只穿袍，不穿褂與裙，尤其是朝會、祭祀等重大禮儀活動。
【圖9，清代皇帝祭月壇朝服】
皇帝禮服的組成有朝冠、朝袍、袞服、端罩、朝珠、齋戒牌、朝帶、朝靴等八大類，分冬、夏式共二十餘種，其中朝服又分為藍色、明黃色、紅色和月白色四種服色。
皇后禮服有朝冠、金約、領約、耳飾、彩帨、朝珠、朝袍、朝褂、朝裙、朝靴十大類，分冬、夏式共二十餘種。皇后朝服分為朝褂、朝袍、朝裙等三大件，組合在一起。朝褂穿在朝袍外面，其形製為圓領、對襟、無袖的坎肩。朝裙穿在外褂之內，開衩袍子外，長及腳面，為正幅、圍裙式繫於腰間。禮服的款式是有深刻寓意和豐富內涵的。皇后朝袍兩肩有飾緣，袖口與披肩的造型與圖案，有馬鞍、馬蹄與弓的影子，象徵滿族「馬上得天下」的輝煌歷史。表現在皇帝、后妃的穿著上，也是不忘歷史，牢記祖訓。
【圖10，《如懿傳》劇照】
《如懿傳》中的后妃有著坎肩的，卻沒有者朝褂、朝裙，顯示不符合清朝服裝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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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強黃不息2016年、2017年兩次年度文化頭條號。
黃強，字不息。知名服飾史學家、金學家，多年來致力於金瓶梅文化、中國服飾史等研究，已出版《另一隻眼看金瓶梅》《趣民國》《文人置業那些事》《服飾禮儀》《消失的南京舊景》等著作15本。獨家點評熱播影視《羋月傳》《女醫明妃傳》《秀麗江山之長歌行》《武媚娘傳奇》《綉春刀》等戲服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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