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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鍾書的博與淡

錢鍾書,中國現代文化和文學巨匠。他身兼學者、作家兩重身份,是一個學者型作家,又是一個作家型的學者。作為學術大師的廣博和睿智,其為人為學,如奇峰瀚海,被文化界譽為二十世紀中國的「文化崑崙」。

博學鴻儒

錢鍾書出生於美麗的無錫。錢氏家庭推源極古,可溯及五代吳越王錢鏐。傳說錢鏐指揮大軍發箭射潮,修築海塘,造福百姓。所謂「錢塘江」即得名於此。錢鍾書父親錢基博,是我國近代著名文史學者,清華大學教授。母親是近代通俗小說家王西神之妹。錢鍾書父親為他取名「鍾書」,源於他周歲「抓周」抓了一本書,這正是他一生鍾情於書的恰切寫照。

錢鍾書學貫中西的學術成就,與他青少年時期形成的知識結構有關,其基礎來源由學校教育、家學和自學三方面組成。他接受的學校教育以西學為主。錢鍾書少年時期就讀的主要是教會學校。教會學校極為嚴格的教學,為他打下了堅實的外文基礎。家學以國學為主,錢鍾書由此扎穩了極為堅實的古文根底。錢鍾書以後恢宏的知識結構,由此奠定。

1929年,錢鍾書中學畢業,考進清華大學外文系。20世紀中國現代大學中,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居領先地位。當時北大中國傳統文化色彩較濃,清華則更接近於西洋文化。而清華早期的師資,很多來自北大。校長羅家倫、中文系主任朱自清、哲學系主任馮友蘭、教授陳寅恪、吳宓等,皆一時之選。這極其優越的文化環境,對錢鍾書知識結構的進一步形成大有禆益。錢鍾書自覺地進行著中西文兩路的進修,奮發不已,鋒芒初露,被同學譽為清華「三才子」之首(其餘二位是考古大家夏鼐和歷史學家吳晗)。

1935年秋,錢鍾書考得英國庚子賠款獎學金,與夫人楊絳一同赴英牛津大學留學。牛津大學是英語國家中最古老的大學。牛津嚴謹的學風以及豐富的文獻資料,極大地提升了錢鍾書的知識修養和外語水平。1937年他在牛津大學畢業,又和楊絳一起至法國巴黎大學研究院,研究法國文學。巴黎大學是歐洲最早的教育中心,錢鍾書由牛津到巴黎,感受英倫三島和歐洲大陸的不同學風,更深入地理解歐洲各國的文化和文學,也給他所掌握的多種歐洲語言提供了實地考察、運用和體味的機會。對他後來發揮所學,對歐洲各種文化和文學兼容並蓄及融會貫通,起到了重要作用。

1938年夏,清華大學函聘錢鍾書為西方語言文學系教授。他和楊絳攜女兒學成回國,結束了求學,開始了人生新階段。

回國前期,從1939年至1949年,錢鍾書由青年而中年。最早的作品是散文集《寫在人生邊上》(1941年),其次是短篇小說集《人·獸·鬼》(1946年)。而真正的代表作有兩部:一是長篇小說《圍城》(1947年),一是理論著作《談藝錄》(1948年)。兩部著作奠定了他畢生寫作的基礎。

1949年至1976年,錢鍾書由中年漸轉老年,發表的著作不多,僅在50年代完成一本《宋詩選注》(1958年)及60年代的若干篇論文,這一階段主要以學術積累為主。經過長時期的醞釀,錢鍾書終於完成從《談藝錄》到《管錐篇》的飛躍。1978年《管錐篇》初輯整理完成。

改革開放新時期肇始,錢鍾書的研究進入成熟期。這一時期最重要的標誌,是1979年《管錐篇》一至四冊的出版。《管錐篇》書名取自《莊子·秋水》「用管窺天,用錐指地」,自謙小見之意。全書由781則札記組成,分10卷。用典雅的文言文分別評論《周易》《毛詩》《左傳》《史記》等10部中國古典要籍。內容涵蓋哲學、宗教、歷史、訓詁學、修辭學、文化人類學、心理分析學、悲劇心理學、比較文化學、比較詩學等。這部書橫貫經、史、子、集四部,氣魄宏大,內容浩瀚,文采斐然。徵引典籍涵蓋古今中外,涉及作者達4000多人,其中西方學者和作家達千人以上,包含中、英、法、德、意、拉丁語各種文字的典籍近萬種。在這部晚年集大成的文化巨著中,錢鍾書以獨立思考、深廣憂憤的學術良心,注釋了歷史,注釋了社會,注釋了人生。代表作者對中國文化和文學的總體認識,是一部凝聚社會人生智慧的思想寶庫,是中華文明殿堂彌足珍貴的文化瑰寶,是中國現代學術史上壁立千仞的一座高峰。

淡泊人生

錢鍾書是一個充滿魅力的人物。他以自己的努力和才華成為舉世矚目的大師。1990年根據《圍城》改編的同名電視連續劇在中央電視台播出後,錢鍾書這三個字更如日中天,成為人們心中的偶像。面對鮮花和掌聲,錢鍾書保持了相當的冷靜與理智。他是個對人生看得最透徹的人。「福過災生,譽過謗至。」對他來說,名與利皆等之浮雲。錢鍾書就是錢鍾書。在載沉載浮的年代,他歷盡春秋,不務虛名,落落自甘,淡漠毀譽,寵辱不驚。他沒有「大師」的氣勢和派頭,有的只是甘飴寂寞、澹泊自守的學人品格及精神。

錢鍾書是個「鍾情於書」的大學者。他具有史學大師陳寅恪那樣的「照相機式」過目不忘的天賦。但他的博學,更主要靠他的用功與勤奮。錢鍾書這個名字,首先就意味著讀書。在清華大學讀書時,他就立下「橫掃清華圖書館」的志向。孜孜兀兀,努力以赴。工作後他惜時如金,杜門寂處,足不出戶,筆耕不輟,潛心讀書研究,不愛應酬,不好拜客訪友。客來常以病謝,積函多不作復,不浪擲光陰於交遊。錢鍾書電話告訴想拜見他的一位英國女士說:「假如你吃了一個雞蛋覺得不錯,又何必要認識那下蛋的母雞呢?」學術是寂寞的事業。他對各種巧立名目的紀念會、學會活動,深為不滿。請帖徵文,概置不理。堅守自己獨特的人生道路。

隨著錢鍾書著作影響的擴大,在歐美、日本、港台和國內,「錢學」方興未艾。中國士風,「好事者」多。有的創辦《錢鍾書研究》刊物,有的大學招收《管錐篇》研究生,有的成立專門研究錢鍾書的博士班,有的稱譽他為「文化崑崙」。對此,他極力反對。他向作家舒展抗議:「昆崙山快把我壓死了。」他在給首創「錢學」的廈門大學鄭朝宗教授的信中寫道:「大抵學問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養之事,朝市之顯學必成俗學。」在錢鍾書眼中,一切「爭名於朝,爭利於市」的學問都是「俗學」。錢鍾書為人令人欽佩之處,就是絕不「攀龍附鳳」,絕不「群趨若鶩」,絕不「隨人俯仰」,絕不「巧宦曲學」,絕不「媚世苟合」。「大學問家的學問,跟他的整個性情陶熔為一片」。錢鍾書先生人格的魅力,文章的魅力,無不與他整個性情相關。

近年來,有關錢鍾書先生不圖錢財的佳話為世人津津樂道。在他回答電視劇《圍城》片酬問題時說過一段話:「我都姓了一輩子的錢,難道還迷信錢嗎?」對待錢,他在巨著《管錐篇》中作過精闢分析。他通過晉代《錢神論》等古籍考證指出:古人名錢曰刀。「錢」字旁,上著一「戈」字,下著一「戈」字,真殺人之物也。執兩戈以求金謂之錢,亦以示凶害也。「利」旁有「刀」,言人治下率多得錢財者,必有刀劍之禍也。執兩戈以求貝,謂之「賤」;執十戈以求貝,則謂之「賊」而已。因此,錢先生一生對待金錢和物質享受歷來處以淡泊之心。新中國成立之初,他拒絕牛津大學、香港大學高薪聘請,舉家北上,重返清華大學任教。作為大師名人,他卧室並列兩張單人鐵床,其餘都是箱子、柜子等半舊的老式傢具,沒有一件現代化的裝備。從這種生活小處可見錢先生之大氣節,亦見先生之真性情真人格。生活對於他來說,樸素的就像他終生堅守的真理那樣。

進入改革開放新時期,當時錢鍾書尚有宏大寫作計劃。但令人遺憾的是,直到1998年錢鍾書仙逝,在20餘年中,除了出版五冊《管錐篇》為新撰之書外,其他多為舊籍新刊重印。新撰文章多為講演稿、序跋、糾謬等應景之文,再也未能完成那些宏大的寫作計劃,只留下一堆數量驚人的讀書筆記。這不能不是錢先生晚年的一件憾事。

彼岸未達,斯人已逝。未逝的是其學養和精神。

來源: 學習時報

責任編輯:何迪雅 排版編輯:何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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