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商業評論：為什麼說「谷歌光纖」是最成功的失敗項目

【騰訊科技編者按】《哈佛商業評論》近日撰文稱，雖然谷歌光纖超高速上網項目表面看來已經失敗，但實際上，谷歌的真實目的是鼓勵運營商加大網路基建投資，促使地方政府提高基建審批效率，從而促進該公司的各項服務和整個生態系統的發展。

以下為原文內容：

2010年，谷歌宣布部署家用光纖上網服務，為家庭上網用戶提供高達1Gbps的上網服務，這比當時的平均網速快出整整100倍。這條消息令體量達到600億美元的美國寬頻行業震驚不已。

那個名為「谷歌光纖」的項目希望給超高速上網市場提供一個實證案例。這個項目在6年之內部署到6大城市，給當地居民帶來了一流的上網體驗，但谷歌管理層卻在2016年末宣布「暫停」進一步部署。

在《大爆炸式創新》（Big Bang Disruption）所闡述的模式中，創新會在市場做好準備之際突然騰飛。而谷歌光纖則可以被視作Gb級上網市場早期發展的失敗案例。但你有沒有想過，谷歌的真實目的從一開始或許就不是把自己變成顛覆者，而是希望鼓勵老牌寬頻提供商努力進取，幫助谷歌在視頻等周邊市場和智能家居等新興市場展開擴張？

從這個角度來看，谷歌光纖已經取得了巨大成功。它刺激老牌企業加速基建投資，很多項目都比既定計劃提前了好幾年。從虛擬現實到物聯網，新應用和新行業相繼湧現，在Gb級上網服務領域形成了一番「網路提速，服務跟上」的景象。在此過程中，地方政府也被動員起來，重新思考他們在監管網路基建過程中所採取的低效且充滿局限的方式。

谷歌光纖的故事也為未來的網路改造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尤其是在全球爭相部署下一代5G移動網路的過程中。現在似乎是時候回過頭來仔細評估一下這個項目，看看它都取得了哪些成就？給投資者、消費者和以及希望私有資本繼續投資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地方管理者提供了哪些經驗教訓？

2009年，美國國會要求聯邦通訊委員會（FCC）負責發展全國寬頻計劃（NBP）。這項計劃為整個美國的高速寬頻服務設定了激進的擴張計劃，而且仍然準備完全依靠民間資本來完成。其整體目標是：到2020年，確保至少1億美國人能夠獲得100Mbps的寬頻速度。

結果顯示，上網服務提供商2016年就實現了這個目標。但在2009年，並沒有一家領先的運營商計劃對現有的基礎設施展開大規模升級。這與之前的10年出現了巨大的脫節，當時的技術升級和競爭格局促使技術不斷升級，從撥號網路到早期的有線電視寬頻、通過模擬電話網路提供的DSL服務、早期的光纖寬頻（比如Veirzon FiOS），一直到有線電視寬頻的最後一次重大升級DOCSIS 3.0。

但到2009年，Verizon卻收縮了光纖擴張計劃，而DSL技術則落後於有線電視的升級速度。各大主要市場向兩個方向分化——高端市場使用有線電視寬頻，低端市場使用DSL。

寬頻市場當時正在經歷典型的「囚徒困境」，無論是有線電視還是DSL提供商都沒有感受到其他人的競爭威脅，因此不認為需要大幅增加新的投資，他們也都相信自己所在的領域將會經歷相對和平的局面。寬頻容量的持續擴張處於停滯的邊緣。

谷歌發起「Gb遊戲」

在回應NBP團隊的問題時，谷歌建議建設一個基於光纖的Gb級實驗項目，以此證明那些必須藉助新一代基礎設施才能實現的新應用所蘊含的競爭和經濟利益，包括虛擬現實、智能電網、無人駕駛汽車、先進的遠程醫療、電子政務、遠程教育等。

但谷歌並沒有等待老牌企業和政府資金支持，而是主動宣布建設幾個實驗性Gb級網路。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谷歌的項目廣受各大城市的追捧，總共收到了1100份申請，遠超最初預計的10到50份。

許多城市都認為，這種測試可以給當地創造巨大的價值。他們也理解谷歌最需要的不是減稅或其他財務刺激，而是執行速度，尤其是參與網路建設的各方所作的承諾，以便儘可能減少計劃的拖延時間，並幫助其降低建設成本。簡而言之，谷歌需要的是夥伴，而不是敵手。

最終入圍的城市需要提供極高的行政效率——簽署一份單獨的主合約，還要獲得一個與市政府接觸的獨立通道，並且通過簡化流程允許其在該市安裝設備，最後還要允許其開挖道路以鋪設線路。這些通過資金、時間和政治分歧體現出來的成本，歷來都是網路部署過程中的重大障礙，而谷歌也深知，倘若無法快速部署，它所進行的測試就無法激發創業精神和競爭意識。

谷歌始終不肯明示，其真實目的究竟是成為全國性的寬頻服務提供商，還是僅僅為了刺激新老牌寬頻提供商投資建設下一代網路。但有一點是明確的，那就是谷歌之所以對光纖感興趣，是因為他們相信更快的網速最終可以給整個Alphabet的各項業務創造更多的營收和服務。即便無法盈利，也能讓該公司的投資有據可依。至於能否成為一家有競爭力的ISP，其實並不重要。

所以，谷歌宣布了光纖項目的試點城市，而包括AT&T、CenturyLinke、康卡斯特和時代華納有線在內的老牌寬頻ISP一惡鬥很快採取行動，承諾調整價格、加快網速、升級網路。於是一場「Gb遊戲」就此啟動。

最終，谷歌宣布計劃在34座城市建設該項目。而隨著谷歌的擴張計劃不斷推進，最早對這類項目並不感興趣的老牌企業也開始加快進度，重新重視自己的部署計劃。

隨著「Gb遊戲」逐步推進，許多城市的領導者也被迫為老牌企業提供與谷歌光纖項目相似的行政待遇。建築成本下降了，部署速度也加快。根據光纖寬頻協會的數據，就在谷歌宣布該項目短短6年後，美國有30%的城鎮居民便用上了Gb級上網服務。

雖然谷歌似乎已經暫停了未來的部署計劃，但寬頻業務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電信公司的光纖投資已經加速或重啟。使用光纖和銅線混合技術的高級DSL也開始加緊投入使用，而AT&T、CentryLinke和Frontier等企業的光纖入戶服務同樣也在加速。有線電視公司再次升級他們的技術，加速部署Gb容量標準。包括低軌道衛星和「固定無線網路」在內的各種新技術可以為偏遠和農村地區提供服務。

由高速有線電視寬頻和低速DSL寬頻構成的二元化市場也讓位於統一的模式，迫使新老企業都採取了更具破壞性的戰略。這也加劇了ISP之間的競爭，以及各大城市和地區之間的競爭。

但我們認為，谷歌光纖項目的最大影響還是改變了基礎設施提供商與地方政府之間的關係特徵。即便是在1980年代和19890年代大幅放鬆監管之後，在相互隔離的網路和技術通過統一的互聯網標準相互融合之後，地方政府仍然把網路提供商當作半政府化的公共事業來對待，在對他們的建設計劃和獲取公共權力的方式進行監管時，仍然採用幾十年前制定的繁瑣流程。

得益於谷歌光纖計劃，這種壟斷思維終於被打破，讓雙方都明白另外一方可以脫離自己。城市管理者明白了低效的基建管理方式可能導致ISP到其他地方投資，而ISP也明白了城市管理者在經濟升級和部署新的項目時所能採取的措施確實有限。在谷歌的領導下，ISP和城市管理者成立了一些公私合營機構，包括三角研究園的North Carolina Next Generation Network。從具體目標的角度來看，他們獲得的利益都超過了自己的付出。

從競爭思維轉向投資思維

谷歌光纖項目讓人們得以重新思考關於基建行業競爭的基本假設。一個來自周邊行業的主導企業強勢進入這個行業之後，啟動了一項有競爭力的服務，然後挨個城市逐一推廣，從而引發了投資熱潮，並激發老牌企業加入新的競爭。

正如NBP的規劃者所期望的那樣，Gb級上網服務引發的熱情打破了基建投資的僵局，把光纖網路部署速度加快了2年左右，還刺激老牌企業追加大約70億至100億美元的資本投入。

谷歌光纖的入局還改變了投資者的心態。華爾街之前對於Verizon趕在市場需求出現之前投資FiOS網路的行為進行懲罰。如果其他老牌巨頭對銅纜網路進行升級，並與有線電視公司展開競爭，可能也會遭到懲罰。類似地，如果已經能夠在性能和市場份額上擊敗DSL，那麼升級有線電視寬頻技術的做法同樣可能遭到華爾街的懲罰。

另一方面，投資者並沒有因為谷歌進入ISP市場而對其進行懲罰。當各大城市及其居民出人意料地擁抱Gb級上網服務時，投資者也允許老牌巨頭對谷歌光纖所創造的機會和威脅做出響應。

與此同時，谷歌進軍寬頻市場也將美國各級監管者在部署過程中的低效措施公之於眾，這正是導致網路基建速度過慢、成本過高的重要原因。此事給所有利益相關者都帶來了利益。隨著這種浪費資源的方式得到改善，ISP也提高了資本投資效率。消費者獲得了新的服務，各大城市的各個行業重新煥發生機，正面的新聞報道接踵而至。

隨著美國和其他經濟體開始部署成本更高的新一代5G移動網路技術，如果能從谷歌光纖的案例中吸取教訓，就足以從一眾競爭者中脫穎而出。

對5G移動網路有何意義

5G網路會加快網速，還能帶來更多應用，即使與光纖網路相比，這種移動網路也不落下風。這種部署方式可能需要效仿谷歌光纖的方式，採用每個城市逐一部署的新型模式。地方政府還必須重新思考他們基建監管方式，包括各種許可發放和收費方式。

有證據顯示他們的確在反思這些問題。例如，路權租金、線桿租金和其他經常性費用長期以來都被一些城市視作重要的收入來源，但ISP現在卻可以在這些費用上據理力爭。在波士頓、薩克拉門多等開展早期5G投資的城市，地方政府發現運營商都很願意達成協議，但如果政府索要過多的讓步，運營商就會放棄。

例如，政府通過谷歌光纖的案例發現，他們必須提供有競爭力的費率，否則就有可能拖延民營資本投資建設新網路的進度，而這恰恰是當地發展動力和競爭優勢的關鍵來源。事實上，他們也在學習如何平衡長期目標和短期收費最大化之間的關係。

那些意識到其中的重要性，並儘早與網路運營商及其投資者建立公私合作關係的地方政府，將再次成為贏家。

從表面看來，谷歌光纖似乎失敗了，但從它留下的遺產來看，這卻再次表明，越來越多的行業所採用的截然不同的規則都在因為數字革命而快速發生變化。（編譯/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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