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變老,是從嘲笑潮牌和潮人開始的
2018年7月29日,香港,老少民眾觀看街頭藝人表演。/ 視覺中國
每一代追逐潮流的年輕人最終都要老去,他們穿上西裝,打好領帶,然後回過頭來,對著下一代人的奇裝異服指指點點。
對於時尚潮流不熟悉的人士,恐怕會看不懂一天一變的流行風格。
站在三里屯之類的地方,望著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看著他們身上高飽和度的拼接色塊,用Logo在全身平鋪出一種重複的美感來。低調一點的,要麼是白底加一句內涵標語,要麼就是厚重的深色布料往身上一套,翻譯可能是「我不煩你,你也別煩我」。
再來頂漁夫帽、一個能裝下iPhone xs的小腰包、一雙運動鞋,全身下來可能超10萬塊也可能不過300塊,但他們就這樣清清楚楚地,
和寫字樓里穿著千篇一律的Polo衫和襯衫的人劃清了界線。過兩天再來這裡轉轉,你會發現他們又喜歡上了新的顏色和款式。
而這所有的一切讓人眼花繚亂的風潮,都可以指向同一個源頭:潮牌。
北京三里屯,中國的時尚中心之一。/ 維基
01
潮的關鍵是理直氣壯
無論大大小小哪個圈子中,似乎都會有這麼一些潮人。他們對怎麼展現顏的最大值十分上道,無論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風格,
從來只見別人模仿他們,而他們借鑒的靈感皆來自你從未想像過的地方。
有些潮流的歷史,比你想像的還要早。/ 夢露身著的空軍夾克,現在又再度流行。
早在還需穿校服來維持眾生平等之假象的年紀,潮人就懂得暗搓搓地在校服尺碼上做功夫——去修個褲腳腰線,可盡顯身材;再故意買oversize的外套,領子後垂,就露出了纖細動人的頸部線條。甚至連還不知時尚為何物的小學男生,也會攢下一雙雙與自己夢想身高才更符合的巨型球鞋。
進入沒有硬性服裝要求的成人世界,他們自然而然地釋放了自由天性,理直氣壯地作妖。
潮人首先態度是理直氣壯的,然後才有服裝作為他們的發音器。前兩年爆紅的Anti Social Social Club,就是創始人作為派對邊緣人物的內心獨白。一群厭惡社交的人,又不得不抱個團,相互交流自己對社交的厭惡,扭曲的藝術字體把這樣糾結的情緒做成logo,哪印哪火。
Anti Social Social Club,名字里就寫滿了叛逆。
除了有態度的品牌logo,潮人還喜歡自我定義的slogan T
。
什麼「時尚使我冷酷」「我就是我所穿」「我們都應該是女權主義者」,或者胸前寫「寶寶」,後背就說「我不是你的寶寶」等等,無論是叛逆的、好玩的,還是撒嬌的、惡搞的,
只要它在令人費解的同時,恰好能引發某些人在一定時刻的真實情緒。
潮人遇見這些符合自身態度的衣服,就像那乾隆皇帝偶得一件驚世瑰寶,滿腹都是彈幕,後者蓋幾個戳題一行字,前者理直氣壯地把衣服穿上,那已算有所克制的了。
潮人做事也是理直氣壯,比如說「抄襲」。
潮人從不抄襲,他們只會致敬。潮人最愛的Supreme便是一個靠致敬起家的品牌。它的logo風格借鑒了美國藝術家Barbara Kruger的系列作品,進而將藝術家本身對消費主義的批判思考化作了自己品牌的宣傳點。後來Supreme想要「致敬」的人和品牌越來越多了,直接把梵高等藝術家的作品局部印在自家衛衣上,簡單粗暴地把別人家設計好的款式拿來再簽上自己的名字,似乎想把全世界的文化都納入懷中。Instagram上還有一個賬號專門記錄Supreme和它「抄」過的東西,頻繁更新。
今年,《紐約郵報》和街頭潮流品牌Supreme合作,原價一美元一份的報紙被黃牛炒至一百美元。
乍聽起來這個牌子就像一個不勞而獲的潮二代,可話又說回來,如果它沒把這些日漸被遺忘的老作品翻出來,人們也多半不會想起。
所以它乾的是潮牌的事,卻操著一顆修詞典的心,邏輯無懈可擊。這時候,只要它再有節奏感地喊出一句,Respect!潮人就會分外感動,要排著隊來買單。
好像許多你沒有勇氣嘗試的事情,潮人都做了,然後他們遺世而獨立。
02
潮牌是怎麼給潮人立牌坊的
潮牌最早的源頭之一,是美國街頭文化。
潮牌老大哥Stussy的創始人原來是做滑板和衝浪板的,所以後來潮牌也是運動風、工裝風偏多,從不掩飾那股「給我一片海和加州日落,我可以浪到地老天荒」的自由與自信,
總是一句話、一個態度就能尖銳地刺激到消費者的瞬間購買慾,宛若現實主義大詩人。
據說在上世紀90年代初,布魯克林的一班嘻哈人將Ralph Lauren的商標縫在其他品牌的衣服上,公然挑釁傳統高級時裝品牌的時尚神話,並試圖以這樣一種亞文化運動引起人們的共鳴。
布魯克林大橋下眺望曼哈頓。/ 維基
同一時期,日本泡沫經濟夢幻爆破,人們面對的是精心投資的房子成了擺設,大企業的價值觀也沒有了以往的說服力。而聚集在原宿的那一批年輕人,他們逐漸消化了前美軍基地遺留下來的街頭文化,創造出原宿的日本街頭風格,收斂了一些個性,把態度融入質量和細節。
身著BAPE的木村拓哉。
或許是日本本土的匠人精神,或許是電視上太過帥氣的木村拓哉同款效應,原宿成為了潮牌的代言地。藤原浩創Good Enough變身日本潮流教父,長尾智明取電影《人猿星球》中的一隻猩猩的安逸(泡湯)生活作為BAPE的品牌標誌,後來擁有一件正品迷彩鯊魚服也成為了潮人之路上的里程碑。
霓虹閃爍的日本街頭。
無論美潮還是日潮,它都代表著與精英文化對立的街頭平民文化。
據說只要擁有這兩樣東西,一個牌子就能成為潮牌:
T恤,顯著的排他性。潮牌就是在精準緯度中給用戶畫像,設定出最扎心的品牌性格;接著再推出限量產品,以噱頭掩飾自己產能不足的缺陷;最後如果再能有幾位說唱歌手,或者常被街拍的人穿上,自詡為潮的牌子便能成為真正的潮牌,足夠紅幾年了。
甚至,他們如果還能大膽地與各行業玩聯名,產品也跳脫出衣服褲子、鞋子帽子和滑板的範疇,出回形針、輪胎、報紙、人體器官模型……
包圍潮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重新定義「乘號」價值,然後潮牌也能開始書寫自己的傳說。
03
潮流和土氣,有時是個循環
在嘗過瘋狂賣貨的甜頭後,不少潮牌又從價格上脫離街頭平民,向奢侈品靠攏。
他們還跳過做「小而美」的生產過程,「概念+明星」的直接玩法才更符合當下快節奏的高端商業模式。他們想反正無論賣什麼,都有一班死心塌地的homie挺我,然後再發現自己想得有點多。
昨天可能還是直男運動品牌,一轉眼就衝到了潮流前線。
從街頭走出的潮牌,一旦背叛了這個街區,追求起「上東區」的玩意兒,那便是要以失去弟兄們的忠誠度為代價。況且,先背叛的還不一定是潮牌本身呢!
潮人的心思難以捉摸,沒準哪天他們又喜歡上別的牌子了。曾經叛逆朋克青年的理想Boy London,如今把門店都開到三四線城市了,似乎也只剩Tony老師在穿。曾經明星人手一件的HBA,開網店的也不怎麼願意仿了,只是前段時間好像有人看到龐麥郎穿來著,猜猜是不是正品。
隨著泛濫和抄襲,紅極一時的潮牌往往走上下坡路,被個性青年們所拋棄。2016年,龐麥郎在一場演唱會上。/ 視覺中國
還有一類潮牌,他們走「是兄弟就來玩」的套路,從街道土地里來,就一直呆在土裡。
他們在弗利薩大魔王色的短袖上,印下「全員惡人」四個字,還有繁體字、各種字型大小字體、再多加一行日文片假名等變形,這就和貝克漢姆掀開襯衫,露出腰肌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樣耐人尋味。
土生土長的潮牌全員惡人,一出生卻遭到了網友群嘲。
北野武的《極惡非道》在2017年拍到了第三部,全員惡人的故事終於到了全員暴走的高潮,「全員惡人」T恤也在2018年成為最容易撞衫的一件。
現實世界,潮人、潮牌之間也總是互相黑吃黑,有著種種複雜的糾結,「全員惡人」可以說是這其中最大的劇透。
街頭文化層出不窮,潮牌也永不會有落幕的一天。小豬佩奇的IP據說2018年沒過完已收入90億人民幣,而那些沒走正常渠道的社會合作款又創造了多少價值,可以放膽猜想一下。
在x寶上,不止一家店把老乾媽和王守義的頭像印在了T恤和衛衣上。/比利屋believe,
PANRSTAR潮品
有人會琢磨怎麼把西紅柿炒雞蛋的顏色搭配好看點,就有人會想怎麼讓年輕人承認自己最愛的女人是火辣辣的老乾媽,最欣賞的男人是香噴噴的王守義。再不濟的,賣貨鏈接上加幾個Ulzzang、原宿的標籤,潮人就會主動過來下單。
從青年潮到中年的人,很難得。
而每一位忙於追逐潮流的人,都有一條青春的死線在緊緊相逼。
他們有人繳械投降,要麼把頭髮染回了正常的顏色,朝九晚五地賺著奶粉錢,要麼一邊說要堅守「硬核」,一邊又迫於生計下海撈參。他們也有人自己創立潮牌,成為了潮流本流,再來一次次地重申自己的態度,向過去的文化致敬。
潮流和土氣有時是個循環,昨天還被嫌棄的風格,明天就可能會被競相模仿。只是,
每一代追逐潮流的年輕人最終都要老去,他們穿上西裝,打好領帶,然後回過頭來,對著下一代人的奇裝異服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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