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民國時的包車夫爺爺 幫小姐逃學私會蔣緯國

民國時的包車夫爺爺 幫小姐逃學私會蔣緯國

歷史上的今天:1997年9月22日,蔣緯國在台北病逝。

本文作者:睢建民,來自網易新聞人間工作室(ID:thelivings),經授權轉載。

「老睢,我跟蔣營長的婚事如果成不了,你把我拉到東閘口鐵路沿就別管啦。我無顏見人,情願卧軌自殺!」石靜宜從牙縫裡擠出最後幾個字,語句悲戚,嗓音發顫。

我的爺爺睢發全,1921年出生在河南省尉氏縣一個普通農民家庭。1938年,因黃河水災,被迫流落古城西安街頭,以拉黃包車為生。

後來,爺爺進入大華紗廠總經理石鳳翔的府邸,為二小姐石靜宜拉包車,耳聞目睹了她和蔣介石「二太子」蔣緯國婚戀的全過程。

1

時間回溯到1943年農曆7月20日。

清晨,涼風習習,東邊天際初現一片魚肚白,我爺爺從西安老北關的難民窩棚爬起來,像往常一樣,拉著黃包車趕到大華紗廠南大門外等客。

下夜班和上早班的工人正從南大門進進出出,中間夾雜著一些生意人。一位體態輕盈的女子從側門款步走出,齊耳短髮,鵝蛋臉。女子身穿學生裝,白色長筒絲襪,配一雙淺棕色皮鞋,踩著煤渣路面沙沙作響,徑直向空地一側停放的黃包車走去。

她是大華紗廠總經理石鳳翔的愛女,後來成為民國「太子妃」的石靜宜。

石鳳翔是當時中國紡織工業界巨富,西北大富豪。作為舉國矚目的工業巨子,歷屆陝西省政府主席,諸如邵力子、蔣鼎文、熊斌、祝紹周,乃至軍界炙手可熱的人物胡宗南、馬志超等,均以結交石鳳翔為榮,成為石府的座上賓朋。

大華紗廠總經理石鳳翔的愛女石靜宜 資料圖

1918年出生的石靜宜,天資聰慧,性情豪爽如男孩,喜歡冒險和追求刺激。曾隨父母輾轉於河北石家莊和西安求學,假期亦赴美鍍金。不僅國文成績好,還精通多國語言,尤以日語和英語功底最紮實,被石鳳翔夫婦視為掌上明珠。

爺爺依稀記得,一年前的春天,曾經拉石家二小姐到過火車站,坐車沒搞過價錢。此後也曾斷斷續續拉她到西大街去上學。路過東城壕時,爺爺還有意放慢腳步,讓那些挖洞棲居的難民攆著黃包車乞討,二小姐並不嫌棄,從衣兜里掏出零用錢,分發給難民,直到發完為止。

此刻,南大門外的車夫們一瞧石家二小姐要單獨出門,紛紛站起身殷勤地招攬生意。二小姐卻撇開眾車夫,徑直走向爺爺說:「走,去香米園」。

位於城西的香米園,原為宋代宰相寇準種香米的地方,石靜宜就讀的陝西省第一中學設在那裡。爺爺見石靜宜挎著書包,知道她要上學去,弓腰掂起車桿,一溜小跑向東閘口奔去。學校的路,爺爺跑過好幾趟,過了東閘口,沿城壕往南下坡進入中正門,轉彎向南拐進東大街,一直朝西穿過十字大街的鐘鼓樓,由西大街的橋梓口向北拐彎約一公里路程,正好到學校北大門口。

其實,那天石靜宜一大早起床,就遇上了煩心事,府上的車夫夜晚偷兩隻汽馬車輪胎開溜了,害得她上學沒有包車坐。

爺爺拉車進入西大街,石靜宜問道:「師傅,您貴姓?」

爺爺回答道:「俺姓睢。」

石靜宜以商量的口氣說:「老睢,給府上拉包車吧?」

爺爺遲疑一下,「俺家裡人口多,拖累大,怕裹不住生活。」

兩人約定先拉三天試試。於是一連三天,爺爺早晨5點鐘起床,拉車送石靜宜去學校上早自習,7點鐘返回府上。吃罷早飯,稍微歇歇腳,再拉石靜宜去學校,到中午12點回來。下午照常去,直到傍晚6點鐘才放學。一天三趟,從城東到城西,往返60公里。

2

也就在一年前,爺爺拉石靜宜去火車站那天,石靜宜正好與蔣介石的「二太子」蔣緯國不期而遇。

那天,蔣緯國由西安趕往潼關軍營,在候車室里,石靜宜正在瀏覽一張英文報紙。想來覺著眼熟,原來,兩人曾在美國海濱城市的夜總會有過一面之緣。在重慶嘉陵江遊艇上觀賞山城夜景時,也見到過她,頗為傾心,但是從未主動交談過。

此番邂逅,蔣緯國主動上前去借閱報紙,用英文與石靜宜攀談。石靜宜很快也認出了蔣緯國,兩人迅速墜入愛河。

比石靜宜大兩歲的蔣緯國,是蔣介石的養子,由侍妾姚冶誠撫養成人。曾於1936年赴德國慕尼黑軍校深造,1940年底歸國,被蔣介石安排在第八戰區副司令長官胡宗南的手下當簡報官。蔣緯國年輕時即遍游歐美,曾隨侍中國軍事泰斗蔣百里將軍,濡染了不少日耳曼人的勇猛血性。連自詡為「太子太傅」的胡宗南,都將自己在東倉門一號院的書房兼卧室騰出來,供「二太子」居住。

可熱戀中的石靜宜,卻遭家庭的強烈反對。石鳳翔自認為豪門難進,極力阻撓小女兒與蔣緯國交往,連胡宗南上門做媒,都以「我的女兒是民家女,只配做民家婦」給回絕了。

府上原來僱傭的車夫,曾經拉著石靜宜偷偷到東倉門一號院胡公館找蔣緯國幽會,回府嘴巴不嚴,泄露了二人私情,石夫人轉頭就將女兒罵得無地自容。

任性的石靜宜一月內就辭退了4個「靠不住」的車夫。

這一次,石靜宜特別交待府上的管家聶改華,不論多少錢,都一定要把爺爺留在府上拉包車。

聶改華是石鳳翔的貼身人,辦事老成持重。聶先生掰著指頭對我爺爺說:「原來的車夫每月700塊錢,給你開1200塊,加上府上伺候客人的賞錢,太太打牌贏錢的分紅,不會低於1400塊。另外,家裡如有勞動力,隨時可以到廠里做工。」

我爺爺心裡估算一下,以當時的黑市價,每袋麵粉400塊錢,每月可以掙3袋麵粉養家糊口。至於說累,天底下哪有窮苦人好掙的錢。且在試用三天里,石府上下,包括年長的石鳳翔夫婦在內,都尊稱他這個車夫為「老睢」。

沖著石家人的真誠,爺爺應承下這份差事。

3

此後每天,爺爺都拉著石靜宜,由城東北角的大華紗廠到城西北角的香米園,一路奔跑著穿城而過,只有上課間隙可歇腳。

在校門外歇腳時,爺爺曾遇到逃荒過來的老鄉,也受雇拉包車。閑聊中爺爺得知,幾位老鄉拉的女學生,有省主席的千金、警備司令的愛女、軍長的妹子、省府委員的掌上明珠、市長和專員的令嬡……都同石靜宜一同就讀這所學校,還拜了乾姊妹。她們時常被蔣緯國邀請去跳舞,惟獨石靜宜因家教嚴厲,不能赴邀。

深秋的一天上午,爺爺送石靜宜到學校以後,像平日一樣坐在門外的車上吸著劣質捲煙,跟幾個車夫閑聊。下課後,只見石靜宜神色慌張從側門跑出來,小聲說:「老睢,快點走,去西郊機場。」

爺爺不敢怠慢,拉上石靜宜就走。上一個禮拜天,爺爺曾經拉石靜宜去過西郊飛機場,他看見蔣緯國就在那裡。

距西門外約兩公里的軍用機場,一馬平川,裡邊有幾排青磚瓦房。爺爺一陣緊趕,來到機場北大門口,石靜宜下車,禮節性與門口的哨兵打個招呼,徑直朝南邊的宿舍奔去。

爺爺坐在門外的空地上吸悶煙,不時瞅見有穿軍裝的外國人在大院里散步。他湊近哨兵搭訕,哨兵說,蔣緯國臨時住進機場,正負責實施陸、空協同作戰方案。

時近中午,滿身戎裝的蔣緯國挽著石靜宜的手,從一排瓦屋後邊轉出來,漫步向機場大門口走來。

蔣緯國將石靜宜送到大門外,臨分手,石靜宜依依不捨說:「蔣營長,我回去了,有空再過來玩。」

此時,蔣緯國已升任第1軍第3團2營少校營長職務。

年輕時的蔣緯國 資料圖

蔣緯國沉默片刻,瞟了一眼我爺爺說:「小宜,別走啦,晚上還有一場舞會呢。」

石靜宜猶豫一下,轉身對我爺爺說:「老睢,你先回去吧,晚上不用來接我了。」

爺爺掉轉車頭,正要返回城裡,石靜宜又小聲囑咐道:「老睢,回去老太太要是問你,就說我去城裡乾娘家了。」石靜宜所說的「乾娘」,正是時任陝西省政府主席祝紹周的夫人。時任陝西省政府主席的祝紹周,曾在軍中任職多年,是蔣介石的心腹愛將。祝夫人身處異鄉,舉目無親,喜認大資本家石鳳翔的掌上明珠為乾女兒,時常將石靜宜接進官邸過夜,石鳳翔夫婦對此也並不介意。

吃午飯的時候,爺爺拉著空車返回大華紗廠經理府,石太太發現女兒沒回來,就問道:「老睢,二小姐到哪裡去啦?」

爺爺按照石靜宜交待的話複述一遍:「二小姐到城裡乾娘家去玩啦。」粗心的石太太沒有多問,就進屋吃飯去了。

自從那天逃課跟蔣緯國幽會之後,一連半個月,石靜宜每天上午按時去學校上課,下午曠課,讓爺爺拉她到西郊機場。

石靜宜的逃課行為隨後就被學校察覺,校方將電話打到大華紗廠經理府,氣得石鳳翔暴跳如雷,嚴令夫人管束任性的小女兒。可石靜宜卻總有辦法逃出來和蔣緯國約會。

兩人的見面愈發頻繁。

4

一日吃過晚飯,爺爺被聶先生叫住,說是二小姐外出用車。

爺爺對女主人的行蹤向來不多問,讓他去哪兒,拉上包車就走。沿東大街往西走,石靜宜讓爺爺向南拐入東倉巷,直奔胡公館。

蔣緯國從西郊機場返回胡公館,正在大門口翹首等待石靜宜。二人見面後急切說幾句話,爺爺隱約聽見是去重慶的事兒,石靜宜有點不樂意,包車行至東城壕無人處,沉默中的石靜宜突然開了腔:「老睢,我跟蔣營長的婚事如果成不了,你把我拉到東閘口鐵路沿就別管啦。我無顏見人,情願卧軌自殺!」

石靜宜從牙縫裡擠出最後幾個字,語句悲戚,嗓音發顫。

爺爺深知二小姐的犟脾氣,趕緊安慰說:「二小姐,您跟蔣營長真心相愛,好人一定會有好報。」可話說出口,自覺底氣不足,不敢再多嘴。

石靜宜的壓力不僅來自她的家庭和父母,更多的因素是蔣家。

因為蔣緯國身份特殊,蔣介石從小對他的溺愛勝過嫡親兒子蔣經國,養母姚冶誠更是視如己出。彼時,蔣緯國將他與石靜宜的戀情寫信如實稟告了蔣介石,身居重慶的蔣介石審時度勢,曾硃筆御批,為養子寫下手諭:「石門親事,可結合」。

遠隔巴山蜀水的姚冶誠也給蔣緯國發電報,要趕在自己57歲生日當天面見未來的兒媳婦,親手把蔣介石當年送給她的定情禮傳於後人。

這事兒讓蔣緯國左右為難,迫不得已,決定帶石靜宜乘飛機遠赴重慶面見養母。

蔣緯國最擔心的是,萬一養母橫挑鼻子豎挑眼,看不中石靜宜。以石靜宜的剛烈脾氣,他不敢想像後果。因此,蔣緯國將赴重慶的信息透露給石靜宜的幾位女同學,讓她們一起去重慶,屆時可能還能安慰一下石靜宜。

可此番安排卻弄巧成拙,神經敏感的石靜宜擔心自己的女閨蜜一個個家庭出身顯赫,又貌若天仙,倘若雲集重慶南溫泉別墅,讓姚冶誠目不暇接,若是選錯了人,豈不更丟人。

連日來,石靜宜為此事與蔣緯國爭論不休。

5

這天早起,爺爺拉著石靜宜進入西大街,正要向北拐彎去學校,石靜宜卻讓他直奔西郊飛機場。

宜趕到機場大門口,只見各家貴族小姐早已乘坐各自的包車先至,一個個穿紅掛綠,濃飾粉黛,珠光寶氣。石靜宜悶聲不響地站在一旁直喘粗氣。

爺爺目送蔣緯國帶領石靜宜和幾位女同學乘飛機升入雲端後,獨自拉著空車回了府。

石靜宜赴重慶那幾日,爺爺白天不敢回紗廠經理府,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時間,只能去城東尚愛路中國銀行總經理呂鳳章家裡躲避,呆到晚上回府再對石太太撒謊說,二小姐在大姐家過夜。

石靜宜的大姐石淑儀,由北平清華大學畢業後,嫁給呂鳳章為妻,因難產胎死腹中。呂鳳章的續弦妻子跟石家往來密切,尤其對二小姐像親姊妹。於是,在石靜宜赴重慶這件事情上,二人合起伙來哄騙石鳳翔夫婦。

兩天後的上午,聶先生悄悄告訴我爺爺,二小姐託人發來電報,讓去西郊機場接她。

爺爺提前奔到機場,忐忑不安地等著,只聽聞頭頂傳來嗡嗡響的聲音,一架軍用飛機隨即降落在停機坪上。隔一會兒,爺爺看到石靜宜與蔣緯國談笑風生,一同從大門走來,身後跟著神情低落的女同學們。

爺爺招呼石靜宜坐上車,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急切問道:「二小姐,這回去重慶咋樣?」石靜宜噗嗤笑出了聲:「哈哈,老睢,俺跟蔣營長的婚事成啦!」

稍頃,石靜宜又正色囑咐道:「老睢,回去千萬別吭聲,這事兒讓老太太知道了,又該罵我啦。」

石太太平日里最恨納妾。父親功成名就後,納了一房姨太太,從此每周前後院輪流住,這讓石太太傷透了心,跟姨太太鬧得水火不容,連前後院的丫鬟僕人都不往來,讓女兒未過門就去拜見在蔣家連名分都沒有的姚冶誠,石太太知道非罵破天不可。

到了晚上,爺爺吃罷晚飯正坐在耳房裡吸煙,府上的丫鬟一溜小跑從後院過來,大聲喊道:「老睢,太太叫你過去一趟。」

爺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邁步來到經理府卧室門口,靠著門框蹲著:「太太,您找俺有事兒?」

石太太將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老睢,今天拉著二小姐去哪裡了?」

「上學去啦。」爺爺吸著煙,將頭埋在煙霧裡回答道。

「真的上學去了?」老太太緊追一句。

「不信您問二小姐。」爺爺急中生智,故意岔開老太太的話題。

次日上午,爺爺照常拉著石靜宜去西郊。路上石靜宜樂呵呵沖他說:「老睢,昨天晚上,老太太問你的話我都聽見了,就照這樣回答。」

爺爺卻心裡發虛:「二小姐,今兒個哪也甭去了,上學校吧,俺心裡害怕。」

當天傍晚,爺爺害怕石太太再追問二小姐的行蹤,回府後就向聶先生請假,想回老北關難民窩棚躲避一時。不料,丫鬟截住爺爺說:「老睢,太太叫你過去。」

爺爺聞聽嘟囔一聲:「咋著,俺有啥短處,偷她家的東西啦?」

丫鬟搶白道:「哼,你甭裝糊塗迷,還是那事兒。」

此刻,石府上下,包括丫環傭人在內,無不嘀咕著二小姐跟蔣緯國的私情,唯獨瞞著石鳳翔夫婦。

爺爺第二次進入石府內宅的時候,依舊靠著門框蹲在卧室門口,正好看見通道北邊二小姐閨房。二小姐在閨房內沖爺爺搖頭打手勢,意思是,讓他別說露了嘴。

石太太提高嗓門問道:「老睢,今天拉著二小姐去哪裡了?」

「哪也沒去,上學校啦。」爺爺繼續撒謊。

下午,石太太專門讓丫鬟把電話打到學校探聽,校方明確說了石靜宜沒來上課。石太太瞪眼直喘粗氣。一個車夫竟敢與二小姐串通一氣。石太太禁不住操起湖北方言,對爺爺破口大罵:「灰雜種,情作孽啦,弄出醜事兒再找你們算賬!」。

石太太大發了一通雷霆,揮手讓我爺爺和丫鬟離開,直接朝對面二小姐的閨房走去,堵住門罵自個任性的女兒。

次日早起,我爺爺收拾好包車,遲遲不見石靜宜出門。丫鬟接連喊幾遍,石靜宜才兩眼紅腫地從閨房出來。

包車一路行至東城壕,爺爺說:「二小姐,夜兒黑老太太罵俺的話真難聽,不能再哄她啦。」

石靜宜聞言,不耐煩沖我爺爺說:「哎呀,老睢,您不說行不行啊。」

第三天晚上,丫環再次跑到前廳傳話,爺爺推說肚子痛,磨磨蹭蹭不想去。

這時候,聶先生從隔壁走出來說道:「老睢,去吧。你說也好,不說也罷,他們石家人對這事兒早已心知肚明了。」

爺爺硬著頭皮三進石府內宅,想起不久前在城裡易俗社觀看過的《西廂記》,自覺大老爺們扮演了紅娘的角色,心裡說不出來是啥滋味。

爺爺剛一踏進門,石太太劈頭就罵:「灰雜種,照實講,今天又去哪裡了。」

爺爺不忍心再哄騙老太太,將他拉二小姐去西郊機場找蔣緯國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石太太聽得兩眼垂淚。

隔了幾日,石鳳翔在辦公室接到一封信,是二小姐和蔣緯國兩人聯名寫給他的,信中寫道:「親愛的爸爸,如果你不答應我們的婚事,我們將私奔到蘭州去結婚。」

6

1944年12月25日,適逢西方人的「聖誕節」。蔣緯國與石靜宜終於在古城西安喜結秦晉之好。

那天早起,石府張燈結綵,賓朋蜂擁而至。

「大太子」蔣經國代表蔣介石和宋美齡,攜妻子芬娜與一雙兒女親臨石府,被石鳳翔奉為上賓。蔣孝文、蔣孝璋兄妹倆一頭棕色捲髮,滿院子亂跑。聶先生匆忙招手,讓我爺爺拉車去城內接人,往返跑幾趟,一直未能見到出嫁的二小姐。

蔣緯國與石靜宜的婚禮,由胡宗南一手操辦。婚禮主會場並未選在古城鬧市的大飯店,而是定在了南郊20公里外的王曲鎮青龍嶺上張學良將軍別墅舉行,沿途的崗哨,從南城門一直布置到青龍嶺。別墅是一處坐北向南的土木結構廈子房庭院,布局呈「工」字,正房3間,東邊隔開一間辦公室,兩間大廳西側,通往西廂房有一條一米寬的通道,直通兩明兩暗的套間。房屋的牆基和四角,以及門窗口處均為青磚壘砌,白灰漿勾縫,前後屏牆和屋山牆用當地的紅土坯充填。當年,少帥張學良曾經在這裡約見東北軍將領談話,與楊虎城將軍共同商討軍機要務,最終醞釀出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

婚禮儀式上,胡宗南集媒人與主婚人為一身,石鳳翔的乾親家祝紹周為證婚人,還專門請來成都華西神學院沈子高主教按宗教儀式主持婚禮。陝西省黨政軍各界大員紛紛乘車雲集青龍嶺,閻錫山也專門從山西派來特使,為「二太子」送來一份厚禮。

熱鬧儀式很快結束,賓客們陸續散去,冬天的青龍嶺寒風陣陣,洞房內的石靜宜將電話打到府上,指名讓我爺爺給她送幾盆鮮花過去。

二小姐出嫁這天,爺爺最忙碌,拉車從城內到城外,接人送人,腿痛病又犯了。

蔣緯國與石靜宜的婚禮照片 資料圖

爺爺的腿疼病是去年夏天落下的,那晚爺爺拉著二小姐去南大街舞廳跳舞,回來路上碰見紗廠幾個騎自行車的少女,揚言要跟爺爺賽車,如果能超越她們,每人給爺爺買一條「大號牌」香煙。那香煙是有名的東洋貨,市價每條1000元錢。不服輸的爺爺拉起二小姐一陣猛跑,贏下了比賽。因出汗過多,回府又洗了冷水澡,從此落下腿痛的病根,一度拉不動包車。那段時間,石鳳翔還讓聶先生開車拉著爺爺到廣仁醫院治病,害得二小姐上學中午回不了家,在鐘樓南口的天府樓包了兩個月午餐。

爺爺舊病複發,又趕上二小姐出嫁,想自己這個車夫已無用處,將面臨著重新流落市井混飯吃的日子。正暗自神傷之時,突然被聶先生叫去,傳話說二小姐讓他送花。

爺爺想藉此機會,當面向二小姐辭行。

雖是數九寒冬,石府的花房裡依然溫暖如春。爺爺不懂花卉品種,只知道二小姐平時不太喜歡大紅大綠的顏色,就在那些青翠欲滴的花卉中間挑來選去,先將一盆茶梅搬出來,轉身又挑一盆枝幹上吐出鵝黃骨朵的臘梅,再弄出來兩盆葉蘭,湊在一塊正好成雙。

此刻,府上的司機已將車開到門口,爺爺小心翼翼把那些花盆搬放在汽車後邊,坐上車就上路了。

薄暮時分,石府的汽車行駛到王曲鎮七分校北大門口,司機下車向哨兵說明來意,經過檢查,進門穿院而過,開足馬力直接上了青龍嶺。

爺爺從車上搬下來花盆,擺放進室內,轉身要走,被石靜宜叫住:「老睢,你等一下。」

說話間,石靜宜轉身入室,取出一個精緻的四方小盒子,裡邊安放著一枚黃燦燦的金鎦子。她將金鎦子遞給我爺爺,歉意地說:「老睢,這件小東西不成禮意,您就留下做個紀念吧。」

爺爺了解二小姐的脾氣,平時給傭人的東西,你若推辭,她立馬就會不高興,何況這是新婚大喜的紀念禮物。爺爺雙手接過這枚金鎦子,笨嘴笨舌地道一聲謝:「二小姐,祝您和蔣營長白頭到老。」

石靜宜說:「老睢,我已經習慣了坐你的車,明天將包車拉到下馬陵公館,讓蔣營長給你安排個住處。」

爺爺聞聽二小姐日後還坐他拉的包車,爽快地應承道:「中啊,只要蔣營長不嫌棄俺。」

就這樣,我爺爺跟隨石靜宜陪嫁到下馬陵公館,與蔣緯國一個鍋里吃了三個月的飯。

後記

蔣緯國夫婦待我爺爺很好,每天細米白面隨便吃,還給他零花錢。時間久了,爺爺出入大門老是感覺不自由,一再請求要回石府去當差。石靜宜挽留不住,將我爺爺安排到府上給老太太拉包車,一直拉到石鳳翔夫婦跟隨國軍撤離西安前夕,才辭掉這份差事返回豫東老家務農。

歸鄉後,因生活所迫,爺爺賣掉石靜宜送給他的那枚金鎦子,置買一輛太平車和一頭牛,過上自食其力的日子。

上世紀60年代初期,遇上三年自然災害,爺爺再次走進古城西安,沒有跟隨石鳳翔去台灣的聶先生,在人民政府接管的大華紗廠當上倉庫主任,熱心挽留我爺爺到紗廠工作。爺爺故土難離,帶著聶先生贈送的一箱子衣物返回鄉村。

1987年深秋,一個連陰雨天,爺爺坐在室內剝包穀,因突發腦溢血而倒地,不治身亡,終年66歲。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民國歷史 的精彩文章:

銘記歷史的瞬間:恐怖至極的日軍擺拍親民照
1949年蔣介石在溪口老家的最後歲月

TAG:民國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