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來(上)| 如晤
原標題:似是故人來(上)| 如晤
貞元季年,始定交分,行止通塞,靡所不同,金石膠漆,未足為喻,死生契闊者三十載,歌詩唱和者九百章,播於人間,今不復敘。
——《祭微之文》 / 唐·白居易
若品調律度,揚榷古今,賢不肖皆賞其文,未如元、白之聖。
元和主盟,微之、樂天而已。
——《舊唐書·白居易傳》
卸下一身疲乏,吹熄燈正待就寢,屋外有侍人腳步匆匆,心下忽感不安,便聽聞有急信至,起身上前奪過信箋——
夢中人倏然驚坐而起,雙拳緊攥薄被,許久方知覺淚已縱橫,枕巾濕透。
微之……已去九年有餘。
所合在方寸,心源無異端
貞元十九年,長安花事正好,大明宮前,金鑾殿下,樂天、微之同授秘書省校書郎。彼時樂天已頗具文名,微之尚不為世人所知。
樂天為人宏放,歷來好交遊,尤見元微之此人眉目疏朗、氣度斐然、文采不凡,更值得一交。是時兩人意氣風發,又皆是胸懷天下之英才,相談之下志同道合,文字之間針砭時弊,酒逢知己,傾蓋如故。
樂天好頑,時不時便騎馬登門邀微之遊玩。兩人於馬鞍之上論辯交鋒。
論及時事,他們痛斥宦官當權的畸態;談到詩歌,微之對杜詩推崇備至——因幼時家中清貧,只由母親撫養長大,生活不易,教微之更懂百姓疾苦。杜子美以筆作撬,揭山河痼疾,微之笑嘆:「詩人以來,未有如子美者。」 樂天心下激蕩,撫掌大笑。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他如是思行已久,今日聞微之言,可以引為子期!兩人一拍即合,談興愈盛,不覺長安花賞遍,秋葉入詩篇,冬日將雪燙了酒來,共飲同醉,能至春陽高懸,情若手足,知交莫逆。
元和元年四月,元白二人同及第,樂天授盩庢縣尉,微之擢頭名,除左拾遺。微之性如秋筠堅韌,又有年少鋒芒,任其職盡其事,屢屢上諫,事無不言,獻《教本書》為聖上所贊,才氣聞名朝野,又論奏西北邊事,聖上召對問其方略。是時,微之已然木秀於林,政堂危風暗起。無聲狼藉過後,微之出為河南縣尉。
修身不言命,謀道不擇時
時至元和元年,樂天宦遊七年余,元白相交約有五年。此些年間樂天識過小人,見過高官,於人情往來中搖擺,也經逢冷暖炎涼,的確是宦海沉浮之常態,但思及此仍不免感慨,在贈微之的詩篇中笑言:「所得惟元君,乃知定交難」,然而細細想來,政途本就艱難,好在還有摯友一。
時樂天由縣尉慢步升遷,微之母親卻於此時離世,微之因而需離職丁憂三年。元和四年,微之返任,拜監察御史。微之聰慧而性剛直,聖上屢屢將他放在此等監察朝政之位,興許也是有意要借他鋒銳清腐蠹。彼時樂天官拜左拾遺,上書之頻全然不遜色於微之當年,他輔以詩歌諫言,言辭質直,一面諫言多為憲宗採納,一面聖上又覺顏面頻頻被拂,多有不悅,好在當時的翰林學士李絳從旁勸誡:「居易所以不避死亡之誅,事無巨細必言者,蓋酬陛下特力拔擢耳,非輕言也。」憲宗雖有不滿,卻更拿得輕重,自是信服。
仍是四年,微之奉命出使東蜀,審查瀘州監官任敬仲貪污一案,從任處聽聞前劍南東川節度使嚴礪違制擅賦,籍沒其管轄內將士、官吏、百姓甚至之前已去職官員的庄宅婢奴,據為私產,又於兩稅之外加征錢糧。微之仔細追查,追回所沒庄宅奴僕,又有執行典案檢勘證實,作《彈奏劍南東川節度使狀》劾嚴礪。嚴礪贓罪達數十萬,天子震怒,奈何嚴礪已死,只重罰與之牽連的刺史七人,此案轟動一時,微之「名動三川,三川之人慕之,其後多以公姓名名其子」。
然而,嚴礪生前所貪墨額如此之巨,卻能安然無恙,其必有政堂勢力。微之此舉雖不足以觸動朝堂深水,卻已如新劍出鞘,劍尖指向朝廷中心。「與嚴礪交好者」警惕微之,如暗中虎狼。
(未完待續)
所合在方寸
心源無異端
本報記者 文/李欣憶
編輯/單子郁
圖片來自lof"伽大肋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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