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上位,孩子先天不足,我還是忘不了他
王小姐丈夫給她的散場費夠她在燕郊買一套36平米的房子。
他給她打錢的前奏,抽不出一點兒有關分別的悲壯章節,只有一種揚眉吐氣。彷彿她是給他工作了多少年的老部下,到了該她退休的時候,他慷慨地送她一份大禮。
王小姐坐在新房裡的梳妝鏡前,坐在氡、氨、VOC、甲醛、苯各種成分里,想著這七年自己在他的後花園裡起起落落,明明大學時是他拚命追求,才將她這株人人爭折的花兒收入自己的土壤。後來不知怎麼的,園子的主人在園子里玩起了前朝遺留的把戲,種了滿園子花,雨露均沾起來。還時常搬動太陽,搞得最後她後徹底活在各色野花的陰翳之下,怎麼長都不成氣候。
第一次知道丈夫花三小時關心女下屬,公司里有些風言風語,王小姐還只是一笑。當初他多曲折才追到她?他愛她,她很知道。直到她在他車上發現Hermes香水瓶里裝的白酒,一下子聞香識男人,知道了他每天夜裡滿身酒氣歸來的因由。大概他應酬的不是客戶,而是些狂蜂浪蝶。
這時那些茶水間女人們的瓜子兒殼子,這才被她撿起來一一細嗅,有點小白領兒們的劣質指甲油味兒,一聞就知道是紅色,幸災樂禍的顏色。
公司里三兩個好友約上王小姐吃飯,吃得是一盤盤熱心腸滾燙燙。她們有意無意將話題往王小姐丈夫身上繞,像狡猾飢餓的老貓,路上灑些麵包屑,一個人漏點蛛絲馬跡,而她就是那隻被引誘的老鼠,還不知自己下一個拐角就會被那些飢餓的老貓叼了去,惡狠狠地咀嚼。
一頓飯下來,王小姐把丈夫的風流事拼湊了個完全。王小姐的很多經歷都並不罕見,她也不是什麼幼嫩的花朵,耐受度尚可。但是其中途中遇到好多撕得粉碎的人的面孔,那面孔下透出的惡讓她一陣寒涼。
王小姐第一次回娘家,是因為丈夫關心公司前台張小姐關心出了事兒。他三次開著車去接她回來,沒有上樓,只等在她家樓下。直到她覺得不需要第四次了,她上了車。車后座放著一隻新包,比平時的更昂貴,得體。她一下子想起在公司看到過張小姐的包,張小姐背著自己三個月的月薪招搖過市,如今看來,無疑是自家男人的手筆。只是那顯然是同一牌子旗下年輕副線的產品,比她自己眼周的波紋更大聲地宣告她的衰老。
補償總比禮物分量重,這包背著沉甸甸,只背一次便長眠於衣帽間了。
他誠懇道歉,像極了好丈夫。他沒承諾下次不再犯,但她以為不會有下次,前台張小姐就是蜘蛛精,他不過誤入一次盤絲洞。但是心裡總有鐵疙瘩,墜得整個人輕鬆不起來。日子陰陰沉沉,好些時候都晾不干她早時的心情,卻也安安穩穩,一覺一覺都睡了過去。
忍不住跟人碎碎念,講一講不過是兩個星期以前的事。「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還能一輩子抓著不放?」她不是要抓一輩子,人們動不動就說一輩子,想過一輩子有多長?可女人們跟經過統一培訓似的,個個都帶著這句口號來關心她。她接待得麻木了,心同時也被浸得透透的,遠遠看著誰都像是拿著經書來,一個個傳經佈道的架勢。現在講起來自是一副戲謔的口吻,但她那時可的確是著了道。她兩個星期就放過了他,甚至以德報怨地朝他獻起殷勤來,希望他愧疚。或者真是她做的不好?男人出軌,女人也要負責任,她滿意地想著,至少她善於反思,從現在開始挽救婚姻,為時不晚。
她的飯菜更可口,他也買賬,溫言軟語哄著她。
現在想起「犯了天底下男人都會犯的錯」這話,雖不知確切是誰發明的,但想必是個常犯錯誤的男性。他繼續關心女下屬,好像營養不良又好像是收集癖,在他的園子里采一點桂花,采一點椴樹,采一點棗花,再采一點洋槐。對女人來說他是最開放包容的慈善場,人人走一遭,保准有點收穫。他雖然開放包容,對外貿易頻繁,但是抵死不放外敵入侵。這一點令她覺得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政策明智至極,若她真大鬧他的後花園,指不定他就要先掐死了她這株垂老的花王。回想起第一次,真就是坐著海盜船時盪到最高點時往下落的瞬間,那種傷心確是狠狠一沉的傷心。日久天長,那道拋物線盪到哪個點便無所謂了,她已到過最高點。
只要他還知道回家,這是王小姐的底線。
王小姐摸著肚子,感到生命在她身體里蠢蠢欲動。假使他對她忍心捨棄,孩子呢?他總不忍心的。
那野花現在和她是鄰居,光天化日地進進出出,初見她,只是覺得巧,看她溫柔純良的模樣,甚至還有幾分好感。沒聯想到這個小實習生和她的丈夫會有什麼瓜葛。世間的很多錯誤都極具創意,離底線越遠,就越有創意。在這種創意前她的想像力杯水車薪,完全跟不上。
他每夜吃完飯就離家,到了凌晨回來,床上一躺。
王小姐看著窗外透出的天光,一句怨不出口。
她現在沒有資格。
她想:女人怨的資格,發脾氣的資格,提要求的資格,始終都是男人賦予的,當他不願意接招,她不會自取其辱。
沒幾個月,孩子出生了,先天不足。王小姐苦笑,自己累及孩子長了一對「望夫眼」。
今年是王小姐結婚第七年,二十啷噹歲的時候,七年之癢只是古老的傳說,到了這個歲數,她才知道老話傳下來,憑的是結結實實的現實基礎。原來所謂七年之癢,就是男女相處得久了,就變成了男女女女,多了幾個女,關係能脆弱到經不起一個噴嚏的地步。離合之間只憋著個噴嚏,生活里隨便揚起一點塵埃,這噴嚏就能結結實實打出來。
誘出這個噴嚏的事已經觸及了王小姐的底線。孩子發燒那晚,他沒有回家。
第二天那實習生在公司跟人炫耀去了哪兒哪兒,再傻的人也明白了。
王小姐在公司大鬧,將人盡皆知但秘而不宣的事情搬到檯面上來。
她平時是蘆葦,如今化身成了悍婦。實習生陳小姐在那兒哭得像朵嬌弱而藝術的花,讓她的兇狠顯得是那麼上不了檯面。
丈夫是公司高管,這麼一來,面子工程徹底被搞垮。噴嚏打了出來,他們終於散場了。
陳小姐抱著大束的鮮花出現在朋友圈,終於見得天日。
王小姐再次回了娘家,帶走了所有行李。這次她知道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房產證上不是她的名字,她不像很多女人那麼會計算,如果她會,也許就沒有這麼一天。
王小姐放心地靠在牆壁上,她這樣的人本不會梨花帶雨,但這一句好人讓她委屈得淚雨如注。
原來他都知道她的好,都知道,只是不稀罕。
陳小姐入住王小姐曾居住的房屋,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彷彿女主人從來都姓陳。
新居重新粉刷,他們需要一屋子甲醛來蓋過過往的腥味。
王小姐不會的,陳小姐都會。王小姐會的,陳小姐也會,只是她有更想要的。王小姐可以為愛情盲目到最後一刻甚至愛情結束之後。
陳小姐是三線小城市考出來的,畢業了留在北京打拚,多少年能拿到戶口,多少年又能買成房子。她可以忍受男人感情的不確定性,她也能夠背負所有罵名,她比溫室里長大的王小姐更懂得這個世界,笑貧不笑娼。
但你若是覺得這只是個小三上位的故事,陳小姐保准委屈得淚水漣漣。她自認愛著那位地中海先生,模糊了利益和愛情之間的界限,也完全不願意去分清。這些自欺欺人的人,總巴不得人間日日起大霧。
離婚的時候,王小姐沒想要什麼,她不想好像自己圖他什麼,一切變了質。她接受那三十六平米的房子也只是為了讓他好受。但是坐在這新房之中,她還是覺得自己應了那句「婚姻彷彿長期的合法的賣淫」。
王小姐的新房剛裝修好,孩子只得擱在家讓母親帶。活性炭買了多少包,屋子裡味道不減。她曾經的家,新女主人已經上陣,活脫脫地換了個樣子。房子意氣風發地新著,不像她,懂得念舊情,總顯得有點慘兮兮。
應她要求,前夫會每天抽出十分鐘來和女兒語音。
王小姐一向不太會扯謊,只得對女兒說父親在部隊做戰地記者。
如此有年代感的謊言只騙得過小孩子。四歲小孩不知道中國暫時還算太平,只是家庭動蕩,江山換了一波又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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