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回答1993,中國文藝傷心往事
作者:叉少
來源:叉燒往事(ID:chasha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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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9月1日,央視35周年台慶。趙麗蓉老師帶著郭達、蔡明演了一個名叫《追星族》的小品。蔡明將一張海報貼在床頭,上面印著四個男人的面孔。那一年,「四大天王」紅遍內地,無數少女的心為之悸動。
遠在香港,歌神張學友把《吻別》賣到了400萬張,一舉刷新華語音樂專輯銷量記錄,迄今無人能破。然而,在TVB舉辦的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上,張學友居然敗給黎明,直接導致兩大粉絲陣營交惡。
次年,周星馳拍《破壞之王》,劇中一位大叔在歌神演唱會門口高呼「我愛黎明!」,頓時被一群少女打成了殘廢。
隔著25年的時光回望,1993年度十大勁歌金曲頒獎禮,幾乎集結了香港樂壇所有大牌。從葉倩文到周慧敏,從梁朝偉到吳奇隆,或是當時巨星,或者20年後爆紅。黃安因演唱《新鴛鴦蝴蝶夢》而熬出了頭,一個叫王靖雯的北京大妞為竇唯寫了人生第一首代表作,《執迷不悔》。
不知黎明拿到最受歡迎男歌手時,歌神心中作何感想,想必坐在一旁的劉德華心靜如水。此前,他已連拿三屆,早就圓滿。但無論如何,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彷彿這一夜星光永不凋零。
直到梅艷芳上台,氣氛才變得沉重。
歡聲笑語之後,梅艷芳給兩位英年早逝的歌手頒獎。一個是因腦衰竭而死的陳百強,一個是從三米高台上跌落的黃家駒。Beyond三子上台,與在場所有人合唱一曲《光輝歲月》,淡淡地說:「如果家駒能站在這裡,該有多好。」
光輝深處,亦有哀傷。
就像盛宴過後,會有傷心。
陳百強與黃家駒的死,就已是斷腸字點點,誰料10年後,梅艷芳同樣因一場大病離世。而當晚最後壓軸出場的頒獎嘉賓,在同一年跌落而死。與黃家駒從3米高台摔落不同,他撲向藍天的地點,是香港中環文華東方酒店的24樓。
那個自殺的人,名叫張國榮。
從此,香港星光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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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吻別》賣到400萬張。看似將香港流行音樂推向巔峰,實則是接近餘暉的歌謠,為日後衰落埋下伏筆:《吻別》中只有三首新歌,其餘七首,全都是粵語舊作翻唱,原創力不足已疲態盡顯。
90年代,為滿足市場,香港樂壇會拿歐美和日本旋律重新填詞。為討好內地,又翻寫成國語歌。久而久之,粗製濫造越來越多。而隨著大陸開放,遠在北京已有無數熱愛音樂的人,開始豐富內地音樂。
當時,一本名叫《當代歌壇》的雜誌正在創刊;那英終於脫離西北風的束縛,唱起一首《霧裡看花》,多年後,大家已不記得這首歌是為央視「3.15」打假晚會所作;詞曲人陳小奇為毛寧寫了一首《濤聲依舊》,迅速吸引一大票迷妹,並將毛寧送上春晚;同年,唱《笑臉》的謝東和一個叫尹相傑的胖子發了一張說唱專輯,《某某人》,日後被戲稱為「中國嘻哈教父」;但論及走紅,誰也比不上李春波,因為他寫了一首歌,叫《小芳》。
香港人很詫異啊,《追星族》上演才過去一年,一個叫何勇的小子就敢說:「四大天王是小丑,就張學友還算個唱歌的。」
也不怪何勇狂。
1993年是大陸搖滾最燦爛的日子。
那一年,黑豹開始了「穿刺行動」。5月份,黑豹到哈爾濱首演,趙明義的衣服被扯爛,只能光著膀子回酒店。在青島參加啤酒節時,12萬名觀眾砸酒瓶、摔椅子,嚇得保安問:「還有幾首?還有幾首?」
剛加入魔岩的竇唯正在籌備第一張個人專輯《黑夢》。曲中所有人聲,由他一手包辦,一曲《高級動物》盡數人類靈魂深處的種種陋習。張楚出了《一顆不肯媚俗的心》,別看封面上他穿個背心,像個瘦弱的流氓,專輯裡那首《西出陽關》卻令高曉松聽到落淚。也正是那個時候,台灣的張培仁半夜翻牆找到了何勇,希望他能加入魔岩,成為三傑之一。
那年,一個叫李亞鵬的中戲學生向父親借了800塊錢,每天帶著5個肉夾饃、8個中學生,四處找贊助商,拿到97000塊贊助,順利將唐朝、眼鏡蛇等樂隊請到烏魯木齊,獲得高達14萬元的收入。
看上去,搖滾迎來巔峰序曲,實際上,喜悅背後早有暗流。猶如1993年指南針樂隊的主唱羅琦在一場生日宴會上被人用半截啤酒瓶扎瞎的眼睛。
人們為歡喜而聚,留下的卻是傷心。
看著以為春天了,結果94紅磡過後,黑豹一整年接不到表演,酒吧都攆他們出去。緊接著,唐朝的張炬因車禍離世,給整個搖滾圈造成震蕩;何勇參加「流行音樂20年」演唱會時,沖台下問了句「李素麗你漂亮嗎?」,從此遭禁;張楚不久後陷入自閉,只好回到故鄉西安。
坊間傳聞,都是因為有人說了一句:
讓搖滾自生自滅吧。
數年後,那個1993年在TVB頒獎禮上唱《執迷不悔》的北京姑娘前往灣仔新鴻基中心律師樓,開始與竇唯辦理離婚手續。
一年後,竇唯決定不再開口唱歌。
有誰還記得,在那場振奮人心的「90現代音樂會」上,面對崔健、唐朝等6支樂隊,一個青年點亮手中的打火機,瘋狂地沖台上喊叫:
「不要讓我們失望!不要讓我們失望!不要讓我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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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似乎也是電影的好日子。
《霸王別姬》的出現,將陳凱歌送上了神壇。摘得金棕櫚後,他在戛納皇宮廣場留下手印,一個華僑沖他喊叫:
「謝謝你陳凱歌,你真偉大!」
陳凱歌差點哭了。
美中不足的是,張國榮沒能摘得影帝。對於程蝶衣一角,哥哥早已傾心。1992年陳凱歌找他時,聽說他比四大天王輩分還高,心裡有點虛。兩人見面那天,張國榮穿了件薄衣,一上來就說:「對不起,陳導演,我抽煙。」陳凱歌說我對不起你,「我連劇本都沒寫好。」隨後講了兩個小時劇情。還沒等陳凱歌把故事講完,張國榮找他握手:「你放心,這戲我一定演。」
為演好程蝶衣,使盡了渾身解數。即便發著高燒,張國榮也堅持壓腿、練水袖,連去飯堂吃飯都走著台步。劇組在北京租了個院子,夏日炎炎,曬得人幾乎中暑。善良如他,承包了劇組一個夏天的冷飲。
殺青那夜,哥哥請眾人吃飯。本不善飲酒的他連喝十二杯,每一次對飲都眼泛淚光,回房後吐了整整四個小時。
葛優上來勸他說:「別難過,以後還有相聚的時候。」張蝶衣卻哀傷地說:「可那時,場景、心情就不同了!」
當時,劇組的孩子叫張國榮哥哥,卻叫葛優「葛大爺」。得知張國榮大自己一歲,葛優感到心碎。沒想到一年後,張國榮沒做到的事,他葛優卻做到了。
1992年11月11日,在看完余華的全部小說後,張藝謀終於見到了作者本人。張藝謀說:「我想拍你那篇《河邊的錯誤》。」余華賊兮兮地拿出了一本《收穫》的清樣,丟給老謀子說:「這篇小說還沒發表,但足夠你拍一部好電影了。」
這部小說,就是《活著》。
余華寫完第二稿時,劇組的策劃王斌天天往葛優家裡打電話,始終無人接聽。一打聽,才知道他在海南拍電影。待葛優回京,王斌找到他說:「你不能老是演那些大同小異的角色,《編輯部的故事》李東寶已經到頂了,再演下去,就會毀了你的藝術生涯。」葛優很委屈:「都是朋友的面子啊,不幫忙不行。」
進組後不久,他又幫了朋友一個忙。
開拍前,葛優臨時有事請假回京。結果那幾天,英達和宋丹丹每天夜裡去敲他家的門,求他過去客串一部劇。不善拒絕的葛優只好跑去劇組演了個叫「紀春生」的二混子,拿了800塊錢片酬又趕回陝西。
那部劇,叫做《我愛我家》。
20多年後,很少有人再提起《活著》里的福貴摘得戛納影帝,更多人記住的是他留給世人的刷屏表情:葛優癱。
同樣是1993年,姜文把一群小演員送到北京郊區良鄉,開始一個月的封閉訓練。不許他們給家裡打電話,一天到晚聽蘇聯歌曲。8月23號,那天是王朔的生日,《陽光燦爛的日子》開機。
現場貼了一條橫幅寫道:
陽光永遠燦爛,朔爺永遠牛逼
那一年,姜文並不好過。為了拍《陽燦》,幾度彈盡糧絕。劇組最窮的時候,到處賒賬,拍攝器材都要借。年底一次飯局上,一個人問姜文還要拍到什麼時候去,有人開玩笑說:「片子已經改名兒了,叫《大約在冬季》。」
姜文差點急了。
最終,姜文熬過了那個寒冬。
1993年,《霸王別姬》《活著》《陽光燦爛的日子》扎堆出世。陳凱歌在戛納領獎時,侯孝賢激動地說:「中國電影就像春天的節氣一樣,就要百花齊放了。」
可惜,三部電影,最後只有兩部公映。
更慘的是,迄今,提起中國文藝片的巔峰,依然是《霸王別姬》,說起老謀子最好的電影,依然是《活著》。不過比起另一位因「藍」字頭電影而被禁拍十年的田姓導演,這倆位已經足夠幸運。多年後,同時參與兩部電影的老編劇蘆葦感嘆道:
「那時候,我很高興,我以為我們就要起步了,沒想到,那就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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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姜文在開機時打出了「朔爺永遠牛逼」,但1993年,王朔過得很不痛快。
1993年,《上海文學》刊登了一篇《曠野上的廢墟》,提出人文精神危機的問題。此後,各大主流報刊也相繼發文,引起了從人文學者到社會學、經濟學等各領域的爭鳴。最終形成了上個世紀末轟轟烈烈的「人文精神大討論」。
在《曠野》一文中,有人就王朔的商業成功舉例,說他「調侃文學」「消費人生」,氣得王朔在《新民晚報》發表《脫離文學界啟事》,從此與學院派結下樑子。
那一年,80年代末聲名鵲起的文學旗手們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隨著市場經濟的到來,純粹靠投稿是吃不飽飯的。1992年,王朔出版四卷本文集,一時洛陽紙貴,全靠抱了影視的大腿。而當時,瓊瑤的書已夠養活半個出版社。
在這個歷史轉折的路口,不少80年代成名的作家都投入了影視的懷抱。
最早意識到風向的是馬未都。
在《青年文學》當編輯時,他看到有人給評委送禮,一時心灰意冷,便組建了一個「海馬影視工作室」,還開了家歌舞廳。出於面子,馬未都經常給文藝咖們免單,沒多久就賠了40萬。眼看不行了,趕緊找王朔:「快給我攢個劇吧。」
於是有了1993年的《海馬歌舞廳》。
拿馬未都自己話說,今天不少腕兒都曾在《海馬歌舞廳》里溜達過。至於其背後編劇團,簡直堪稱豪華,不但有寫《永不瞑目》的「大陸瓊瑤」海岩,還有寫《我愛我家》的梁左和日後拿了諾獎的莫言。
以及寫《手機2》的劉震雲。
1993年的一天,王朔到馮小剛家丟給他一篇小說,名為《溫故1942》。馮小剛讀罷,自認為「對本民族的認識產生飛躍」,找劉要版權,想拍電影。劉說:「先等等,我們還年輕,看問題還不全面。」
第二年,王朔和馮小剛合開了「好夢公司」,半天都沒搗鼓出一個劇本,又去找劉震雲,要了小說《一地雞毛》。
賣出這部作品,劉震雲拿到8萬塊,趕緊帶著家人去吃了一頓肯德基。
而那一年,北京亞運村的演播室里,《東方之子》正在籌備當中。一個老記者覺得自己形象不佳,便讓師弟白岩松去當了主持人。直到白岩松火了,他才開始籌備另一檔脫口秀節目,《實話實說》。
當初高興得把錢鋪滿床的劉震雲肯定想不到,因為文學作品的影視化,25年後的今天,為了跟他撕逼,一紙「陰陽合同」會掀起一陣滔天巨浪。
這就是1993年的文學,除去賈平凹涉黃的《廢都》和陳忠實鎮棺材的《白鹿原》輕易賣破了十多萬冊,純文學越來越賣不動了。蘇童、王安憶、格非、余華等一批作家都開始涉足影視,當起編劇、策劃。
難怪後來有人說:
「90年代文學的面孔變得極為曖昧。在市場經濟下,純文學不得不在保證自身的純度與嚴肅性這一前提下,而做出一定的妥協,與通俗、流行的大眾文化聯手。1993年『人文精神大討論』的出現,成了純文學短暫『黃金時代』終結的最好註解。」
而比文學更慘的,是詩歌。
那一年,顧城用斧子將妻子砍死,然後自縊身亡。10天後,北島在《今天》冬季號寫下編後語:「顧城和謝燁的離去令人震驚,這世界顯得更空曠。往事如駛離的大船,死去的朋友們成為那船的主人。」
那是北島「自我流放」的最後一年,5年後,一度旅居7個國家的他出版散文集《藍房子》。在其中一篇名為《波蘭來客》的散文里,北島不無哀傷地寫道:
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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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在文學與影視之間轉身轉得最徹底的作家,名叫張賢亮。
他直接傾其所有,湊夠了70萬稿費,創辦寧夏西部影視城公司。在這片曾拍出過《牧馬人》和《紅高粱》的土地上,一年後將迎來一部影響力更大的作品。
那就是《大話西遊》。
1992年被稱為「周星馳年」,香港十五大賣座電影他獨佔7部。到了1993年,周星馳勢頭不減,靠《唐伯虎點秋香》摘得票房桂冠。當時,越來越多的影評人說他是「無厘頭」,搞得周星馳一臉懵逼,專門把吳孟達約出來問:「達哥,我們是無厘頭嗎?」吳孟達同樣一臉懵逼。
1993年,最得意的香港導演應該是王晶。他一年導了9部電影,喜劇片有他和周星馳的《逃學威龍3》,動作片有他和成龍的《城市獵人》,惡搞片有他和四大天王的《超級學校霸王》,武俠片有他和李連杰的《黃飛鴻之鐵雞斗蜈蚣》。
那一年,他來北京與大陸合拍《倚天屠龍記之魔教教主》。那正是香港電影最牛氣的日子,內地和香港兩邊工作人員的待遇極不相稱,劇組多次爆發衝突。
1993年,對李連杰而言也很重要。去美國開拳館失敗後,他只能輾轉香港拍戲。跟著徐克拍完《黃飛鴻》,聲名鵲起。嘉禾要與之續約,李連杰卻十分猶豫。當時他的經紀人羅大衛是嘉禾投資人,很多事不幫他爭取利益。李連杰思來想去,決定自立門戶。雙方就利益切割拉扯數年,以至於拍《男兒當自強》時李連杰脫下戲袍罷演,搞得徐克差點失眠。
最終,李連杰自組正東電影公司。躲在金庸老先生給取的名字「李陽中」背後,李連杰一口氣監製了5部電影,其中就包括80後最經典的回憶《精武英雄》和《太極張三丰》。多年後,李連杰說:「當時香港電影市場環境非常複雜,一件事涉及多方利益,很多人希望我立刻死掉。」
1993年,真正迎來爆發的是武俠片,電影院里從年頭打到年尾。連王家衛都拉著眾位大咖去拍《東邪西毒》。最早想到這個主意的是劉鎮偉,一天在酒店,他突然問王家衛為什麼不拍拍歐陽鋒、黃藥師那幫人年輕時的樣子。兩人當即約定,王家衛拍上集,劉鎮偉拍下集。
結果,《東邪西毒》第一場戲拍歐陽鋒和洪七公過招,拍了一個多月,還在過招。
劉鎮偉跑去探班就急了:「你這麼拍,檔期都被你一個人佔了,我還拍個屁啊?」於是王家衛說:「那要不然你先拍個喜劇?」
這就有了《東成西就》。
1993年,徐克拍出《青蛇》,程小東拍出《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李連杰拍出《方世玉》,袁和平拍了《少年黃飛鴻之鐵馬騮》,梁朝偉和梅艷芳的《新仙鶴神針》張國榮和林青霞的《白髮魔女傳》張學友和張曼玉的《神經刀與飛天貓》相繼上映,全港叫得上名號的導演、巨星、編劇共造了一出武俠電影盛景。
然而,那也是最後的盛景。
1994年,香港電影由盛轉衰。李連杰關閉公司後,與吳宇森同去好萊塢發展。劉德華的天幕公司倒閉,靠拍爛片還債。《大話西遊》讓周星馳虧得血本無歸。台灣八大片商試圖抑制港片成本,壓低港片酬勞,最終談判破裂,港片市場進一步縮小。之後香港回歸,各路導演紛紛北上。
遙想當年港片盛世,剛剛出道的編劇文雋,曾在導演的逼迫下四天寫出一個劇本。而王晶回憶說:
「四天都算多,為了拍得快,很多導演在片場想劇本,一些導演武指出身,根本不會寫字,就找編劇在現場邊寫邊拍。」
這就像寫下《滄海一聲笑》的黃霑晚年感嘆粵語歌的沒落:
「為了錢,拚命包裝,找幾個漂亮的出來。有些歌星,一唱就哮喘,要斷氣的樣子,這種『口喘歌王』都能出唱片?不會唱就去當明星當模特嘛,為什麼非要唱歌?」
那時,羅文、梅艷芳、張國榮等人離世,再也沒人找黃老邪約歌。他只能在書房裡反覆抄寫晏幾道的詞:「衣上酒痕詩里字,點點行行總是凄涼意。」
從此,豪情只剩一襟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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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還發生過許多令人傷心的事。
那一年,中國申奧失敗,相聲表演藝術家侯寶林去世,馬家軍雖然橫掃世界紀錄卻偷偷給運動員喂葯,「銀河號事件」令中國備受屈辱。這一年全國發生21起劫機,還有震驚世界的中俄列車大劫案。
海南的房地產崩了,北大將600多米的南牆推倒,修築商業街,一位在校學生非常激進地說:
「這是一個大悲哀,從現在起,北大不會再出現一個純正的學者。」
時光荏苒,一切就像王朔在《一聲嘆息》里寫的:有些事隆重地開幕,結果卻是一場鬧劇;有些事開場時是喜劇,結果卻變成了悲劇。一幕幕開場的鑼鼓,一曲曲落幕的悲歌,如今都已隨風而去……
包括那些流動的盛宴,那些璀璨的星光,最後都一一飄散如煙。
不知是不是叉少我開始變老了,變得有點固執了,越來越不能包容了。
細數1993年的許多歌聲、影像與文字,叉少我總覺得,25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那時候,我們有那麼好的電影,有那麼用心的作品,有那樣一群身懷理想的文藝工作者,在那裡奔走、吶喊、突圍。
誰能想到,短短25年,隨著資本的蓬勃發展,我們的作品,變成了摳圖的,我們的歌曲,變成了修音的,我們的劇本,變成了弱智的,我們的審美,變成了速食的,我們的偶像,變成了美顏加濾鏡的。
那摳圖摳出來的月亮,能叫月亮嗎?
這麼一想,隔著25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有些凄涼。
好在凄涼之外,還有一些驚喜。
比如說那一年,王小波開始在《四川文學》上發表雜文,陳奕迅雖遵從父命學習建築還同時修了4年音樂,許巍懷揣熱望在西安組建了「飛樂隊」,李安靠《喜宴》摘得柏林金熊而這只是他爆發的起點。
包括劉德華,雖然投資電影失敗了,多年後還是沒有灰心喪氣,轉身投了一部叫《瘋狂的石頭》的小成本電影。正因為這部戲,徐崢跟寧浩結緣,多年後,倆人監製一部良心電影,叫《我不是葯神》。
所以你看,哪怕一個黃金時代逝去了,那些堅持用心創作的人,總會得到時間的回報,總還能贏得心明眼亮人的尊敬。
在《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葉京寫道:
「今天之所以區別於昨天,恰恰是因為昨天的感受依然留在我們心中。」
1993年過去了,消失在漫長的25年的光陰中,紛紛人事早成夢影,恩怨情仇也都淡忘,但那一年留下的許多作品,還能夠穿透時光,敲擊人們的心。我懷念那些打動過我的畫面,也感謝那些曾用心的創作。
1993年,還沒有學會吸毒的毛寧唱到:濤聲依舊,不見當初的夜晚。
笙歌雖不在,明月常照人。
除去那些不可言說你我都懂的阻力,希望今天的我們,也能給以後留點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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