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齊白石最眼紅的人，齊白石三個兒子卻都跟他學畫

王夢白 1927年作 策杖尋梅圖

他曾是享譽京城的天才畫家，

一個讓齊白石嫉妒不已的青年才俊，

白石老人雖妒其才華，

讓自己的三個兒子都拜他為師，

跟他學習畫畫！

他究竟是誰呢？

1被歷史遺忘，連模樣都不確定

網路上廣為流傳的王夢白照片，都不正確

王夢白生於1888年，1934年過世，年僅47歲，名雲，字夢白，他題畫時常寫「夢白王雲」。號破齋主人，又號彡道人，祖籍江西豐城。

王夢白與齊白石在北平時均受陳師曾的提攜，也曾享譽京城。但由於英年早逝等種種原因，王夢白被遺忘在歷史的長河中。

李毅士《王夢白像》油畫 1920年作

現在的人甚至不確定王夢白長什麼樣，直到2012年11月27日，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舉辦的「館藏國立北平藝專精品（西畫部分）」展出了李毅士創作的《王夢白像》才確定。

2拜師吳昌碩，受陳師曾提攜

己未（1919）年作 松溪客話

王夢白十二三歲時，因家貧在衢州錢莊做學徒。因為喜歡畫畫，老闆每年給三四元紅包，都被王夢白拿去買了紙筆，晚間偷偷練習。少年王夢白還曾得到同鄉汪夢松（一位高士，於學問、佛法、金石書畫等皆造詣精深）的指點，學得「活水法」和「讀帖」。

三友圖

晚間練習畫畫的事，有時被老闆娘看到，以浪費為由，拿走了油燈，還要挨一通罵。一天，王夢白偶然看見店主買回的吳昌碩畫冊，十分羨慕，於是日益臨摹不輟，終於有一天，被店主發現了，認為他「不務正業」，遂將他開除。

吳昌碩

失業後生活貧困的王夢白來到上海，拜師吳昌碩，畫藝大進。幾年後，王夢白離開上海來到北平謀生活，拿著吳昌碩親手寫的潤格，「夢白王君嗜畫成癖，古意橫溢，活潑生動」，從中可見其頗受吳昌碩的喜愛和肯定。

王夢白 張大千作 山水

可現實生活是殘酷的，王夢白來到北京後，本打算鬻畫為生，潤格尺一元，扇亦一元，肆主以他並非名家為由，僅收其潤格，拒懸其畫，以致於長時間內王夢白的畫都無人過問。

陳師曾

不過幸好得到了陳師曾的賞識與無私幫助，建議他「作畫用功時應先以古人為師，多學惲南田、徐青藤、華新羅，勸他學詩寫字」，與此同時，王夢白也得以進入美院任職，逐漸聲譽雀起。

歲朝清供

市場上不得志的王夢白，在美院卻是很受歡迎。1923年，北京美術專門學校首屆高等師範三年級學生為畢業旅行募捐而舉辦遊藝大會，收集了中國畫教授王夢白等名畫百餘幅，其作品被列為抽獎的頭彩。同年4月15日，該校舉行成立五周年紀念大會，選舉了校務評議會委員，選舉王夢白（14票）、姚華（9票）、蕭謙中（9票）、賀履之（7票）等十人當選。

王夢白 陳師曾 姚華 《博古圖》

同時，王夢白也很上進，「當時故宮博物院開放，陳列古畫的文華殿就是他學習的課堂。還尤其重視華新羅、羅兩峰、沈周、陳淳等人的藝術成就，也常常從畫店借摹這些名家的作品，但又能在學習中博採眾人所長，不拘於一家一法」王雪濤回憶道。

3齊白石嫉妒他，卻讓兒子拜其為師

1915年作 耄耋圖

作為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就享譽京城的天才畫家王夢白，從未沾染科舉的他，作畫吟詩卻有傳統的韻味。藝術造詣與當時的陳師曾、湯定之、蕭謙中等齊名，其才氣和名氣都在當時的齊白石之上，朋友圈都是當時的文化名流，比如余紹宋、梁啟超、羅癭公、熊佛西等。

齊白石

當時的北京畫界流傳，同為草根階級的王夢白與齊白石不和睦，王夢白看不起齊白石，齊白石也不服王夢白的氣。說起來，還有一段故事。

1915年，王夢白畫了《背面仕女圖》，上題詩：

美人顏色近如何？背面含情羞態多。

莫是檀郎太薄倖，桃花紅雨幾消磨。

多年來不作美人久矣，偶過君異畫室，試為寫此並題一絕句，未免太近香艷也。夢白。

他用筆簡潔概括，畫出了美人的含情羞態。線條精力集中，流暢而有變化。題詩也自然清新。齊白石後來臨摹了一幅王夢白的《背面仕女圖》，因為是臨摹，兩幅大體相同，但也略有變化。

齊白石題詩款是：

年年春至願春留，春去無聲只合愁。

夫婿封侯倘無分，閨中少婦豈忘羞。

此幅乃友人索予臨王夢白，予略所更動，知者得見王與予二幅，自知誰是誰非。因老年人肯如人意，有請應之，白石齊璜並題記。

北京畫院定此畫是王夢白1915年畫於北京，時年28歲，齊白石所畫是1927年以後，即王夢白創作此圖12年之後，臨摹時已是63歲。

齊王二畫基本相同，但王夢白畫的背側面仕女腰帶沒有系住，是松垮的。齊白石畫的仕女，腰帶是緊束的。也有人稱，齊畫的仕女頭髮不如王畫的層次多，且王畫更生動，齊畫缺少變化。衣紋線條，王比齊也更有古意，更有內涵和變化。

王夢白 雛雞圖 17.8cm×27.4cm 1933 榮寶齋藏

王夢白好友熊佛西曾回憶道：「某次至余寓閑話，余出紙請其寫畫，彼則一面口銜雪茄。先生喜吸雪茄煙，幾乎煙不離口，一面執筆以極淡之干筆在紙上畫了八九個疏密有致之墨團團，當時余立於桌旁不知所畫為何物，稍緩，筱以濃墨在干皴之團團上勾點數筆，一幅活生生之雛雞群躍於紙上矣，余笑曰：『爾作畫，猶如魔幻術』；彼則以自負之語氣答曰：『我王夢白畫小雞與齊白石絕對不同，他喜歡用墨點雞，粗野不堪，我則喜用淡墨干皴。你看看是不是比齊白石高明？』」

如此看來，齊白石為什麼要臨摹王夢白的畫呢？

文藝評論家陳傳席曾撰文評論道「齊王二畫基本相同，但齊畫的仕女頭髮不如王畫的層次多，且王畫更生動，齊畫缺少變化。衣紋線條，王比齊也更有古意，更有內涵和變化。詩相當。從齊的題詩看來，齊王二人雖有隙怨，但並非仇恨，而且齊對王雖不服氣，但還是認可的，不輕視的。」

所以後來，齊白石也讓自己的三個兒子都拜王夢白為師，從此成為京城畫壇一段珍貴佳話。

4處事極端，畫畫也不走尋常路

王夢白畫畫不走尋常路，別人都喜歡畫梅蘭竹菊這類的，他卻喜歡畫豬、蛇等，豬在文人眼中又懶又臟，所以文人不屑。

王夢白《夕陽芳草見游豬》，其中「夕陽芳草見游豬」為梁啟超手書

1920年，在《花陰畫展》中，王夢白畫的《豬》被胡佩衡形容為「驚動了整個畫壇」。1922年秋，陳師曾組織了「紀念蘇東坡誕辰八八五周年」的羅園雅集，梁啟超、姚茫父、湯定之、周肇祥、王夢白、齊白石、陳半丁、溥心畬等應邀參加，眾人一致推讓王夢白畫豬，頃刻間一隻憨態可掬的墨豬栩栩如生於紙上，陳師曾補竹，並題上蘇東坡句：「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獲得眾人的讚賞，被認為紀念東坡誕辰的最佳禮物，由此王夢白的名氣大增並傳為美談。

王夢白《蜂猴中堂》縱148厘米，橫82厘米

事實上，王夢白最擅畫猴，他畫的猴子之所以活靈活現，源於他認真觀察與極好的記憶力，而逛動物園和看電影則是他的生活樂趣。衢州市博物館藏王夢白《蜂猴中堂》，蜂猴」諧音「封侯」，寓意功成名就，畫中猴子技法吸收了惲壽平的沒骨法。「畫中題「生平果遂封侯志，壽考何須到白頭。」諷刺民國官場某些醉心功名之人，為爬上高位連生命也不顧。

王夢白《紅樹雙猿圖》

劉海粟問曾其創作動機，夢白答曰：「北洋政府名公巨卿皆猿公同類，此輩冠蓋滿京華，我輩能不憔悴么？」如此，畫猿是畫鬼！從中可以看出王夢白是個耿直之人，也因此才會受人排擠。

余紹宋

王夢白愛憎分明，直率坦蕩，自號「罵齋」。初到京城時，余紹宋（近代著名史學家、鑒賞家、書畫家和法學家）推薦他在司法部任職，王夢白更是余紹宋「宣南畫社」的常客。當年王夢白母親去世時，正趕上王夢白貧困交加，無法啟程。適逢余紹宋巡視浙江，於是王夢白專門上府求托，請余紹宋到自己母親墳前祭掃一番，以慰亡靈。結果余紹宋沒有履行諾言，這大大激怒了王夢白，隨即斷交。

河趣

時隔不久，當他收到余紹宋請柬，受邀到余府為其母八十大壽作畫時，非常氣憤，可余紹宋不肯罷休，多次派人上門邀請，王夢白難平一腔怒氣，於是想了個主意。壽宴當天，王夢白大步來到客廳，當眾指著余紹宋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叫什麼余紹宋，你應該叫余紹犬……」

1924年作 果蔬圖

王夢白雖才華橫溢，卻因剛正不阿，個性率直，喜歡酒後數落人之短處，以至於後來落落寡合。他平日嗜愛喝酒，喜歡抽雪茄煙，幾乎煙不離口，總是邊抽煙邊作畫。又好賭博，1929年，王夢白赴東京舉辦個人畫展，獲資數千元，返國後不久，與人豪賭千金頃刻間散去。

5眼快、手快、心快，轉運自如

王夢白《玉堂富貴 》

有意思的是，王夢白雖在生活中有諸多毛病，但他在畫中的表現卻可謂判若兩人。

王夢白擅長花鳥猿禽，得意之作均出自觀察寫生，並且能夠不受傳統筆法的束縛。弟子王雪濤曾經回憶說，王夢白作畫時並不死守某種筆法，而是「轉運自如」、「根據表現內容與作者之意，該用什麼筆法就用什麼筆法」。王雪濤稱王夢白作畫有「三快」，即眼快、手快、心快。

王夢白的代表之作，比如現藏於中國美術館的《豆莢螞蚱圖》、《海棠蟋蟀圖》等，螞蚱、蟋蟀的瞬間動態描繪得活靈活現，讓人感受到「當其下手風雨快，筆所未到氣已吞」的精熟暢快。

其實，在王夢白的繪畫創作中，「眼快」和「手快」都只是表面現象，「心快」才是真正的訣竅。王夢白善於觀察，有著驚人的默寫能力。他在動物園寫生，常常是眯起一隻眼，靜靜地看個夠，然後轉身背臨，盡得神韻。也正是有這樣的素質，他在放筆落墨的時候，沒有一點雕琢之氣，並且能夠筆隨心運，涉筆成趣。

他還常常帶著王雪濤一起觀看動物題材的影片，情酣興濃之時，就緊緊地抓住王雪濤的手，叮囑他格外留意。

王夢白畫畫很全面，花卉草蟲是最擅長的，山水人物畫得都很精彩。他還以書法見長，能詩作對，題畫常有佳句。在後期受徐青藤、華新羅、李復堂等人的影響較大。有些作品中，也有著陳衡恪的影子。

梅蘭芳曾經向王夢白學習繪畫。每星期一、三、五，王夢白親往梅宅，現場示範作畫技巧。梅蘭芳的30歲生日，王夢白與凌植支、姚華、陳衡恪、齊白石等一起在梅宅合作繪畫，王夢白畫了一隻張嘴的八哥，栩栩如生。此畫是梅蘭芳最珍愛的繪畫作品，張掛於梅家的書房。

從美術史的地位上來講，王夢白跟民國時期的齊白石、陳師曾、吳昌碩等是在一個等級線上的。40歲以後，王夢白寓居天津，貧窮潦倒，46歲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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