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個金蛋想回家煮著吃,不料裡邊爬出個奶娃張口就喊我娘
1
「靈琊,我的衣服壞了。」
蒼流推開殿門便懶洋洋地順著柱子癱倒在地,嘴上還一直嚷著餓。
靈琊赤著足邁下石階,走近蒼流的時候,魔族獨有的靈敏嗅覺讓她察覺到了些許被掩飾的血腥氣。靈琊粗魯地將他拎起來,果然,背脊處血淋淋的一道爪痕。
「臭小子,就你這點法力還敢不自量力地去挑戰青鳥?」
靈琊一邊為他包紮一邊冷笑。她的動作沒有一絲溫柔可言,蒼流齜牙咧嘴地喊痛。
「痛死算了!早知道這樣,在你小時候我就應該活吃了你……」
靈琊不解氣地狠狠一勒手中的繃帶,蒼流「嗷」的一聲嚎出來,一個鯉魚打挺差點從榻上滾下來。
靈琊狠狠瞪了他一眼,「作為一個身在赤淵的神族,你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蒼流撇嘴,「還不是你的錯,非把我從九重天上帶下來。」
話音未落,靈琊的臉色就變得不那麼愉悅了,她揮了揮手,瞬間凝了道結界困住了蒼流。
看著他有些詫異的神色,靈琊「哼」了一聲,轉身走出了宮殿。
「你去哪兒啊?」
「拿鍋煮了你!」靈琊惡狠狠地說,「該死的臭小子!」
靈琊在被庭澤敲走一整塊靈玉的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始咒罵蒼流。
庭澤笑嘻嘻地趴在她肩上,「小靈琊,可不是我黑心哦,你家蒼流將我的坐騎青鳥傷得可不輕呢。」
「呸,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我還不知道?」靈琊磨著牙蹂躪著手中新摘的果子,「從小就知道吃吃吃!」
「不要這麼憤怒,畢竟……他也是你辛辛苦苦孵出來的。」庭澤拉長了尾音。
靈琊真想拿她的劍把庭澤這個幸災樂禍的老女人給劈了,要不是當年和她的一個賭約,靈琊也不會衝上九重天偷取靈寶,也不會收穫了蒼流這個麻煩。
當年盜寶不成反帶走了孕育著蒼流的靈蛋,初初靈琊以為是個寶物,拇指大小的珠子充盈著神界的靈氣。豈料在靈琊帶回赤淵的第二天它便一天比一天圓潤,終於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巨蛋中爬出個雪白的奶娃娃。
一夜間,魔殿靈琊喜得貴子的消息傳遍赤淵,魔界諸殿紛紛前來賀喜。
「嘖,真不愧是靈琊大人孵出來的兒子啊!長的真可口,拿來烤著正好。」
「我看拿來燉著最為滋補,烤則嫌少……」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靈琊臉色越發陰晴不定。雪白粉嫩的奶娃娃知情識趣地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她,乖乖巧巧地喊:「娘親。」
靈琊暴走,「誰是你娘?明天就煮了你!」
沒等靈琊準備好燉鍋,奶娃娃倒是日漸高大了起來,不出一個月,便已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身量。
他給自己取名蒼流。
靈琊準備的鍋盛不下這麼大的人,遂作罷。
後來的五百年里,蒼流的樣貌也只長到了凡間十七八的年紀,法術靈力,一樣都沒有長進,每天就知道惹禍。
今天是青鳥,明天還不知道是什麼,靈琊頭疼地扶住腦袋。
「靈琊,我要提醒你一句,」庭澤臨走的時候,看著她手中給蒼流準備的吃食說道,「他骨子裡流的是神界的血。」
這一點靈琊當然知道,在蒼流傷口恢復的第二天,靈琊將他帶出了赤淵。
2
後來蒼流返回天界的時候,有人問他:「靈琊為什麼會留下你?」
蒼流只能回答他:「興許是她知道一個未復原的神族,對她是沒有任何幫助的。」
「後來如何了?」
蒼流思忖了一會兒,「赤淵里靈氣衰竭,她帶我去了人間。」
那段生活想想真的不是太美妙。
靈琊想找一處靈氣充沛的地方修行,卻無意惹了幾個難纏的道士。
四處躲避的時候,蒼流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那裡是人間帝王的宮殿,你就算想據為己有也要找對地方啊!」
靈琊不以為意,「那裡靈氣充盈。」她想了想,看著蒼流鐵青的臉色安慰道,「沒關係,等我解決了這幾個臭道士,那裡就是我們的了。」
在靈琊的信誓旦旦中,堂堂魔殿帶著個拖油瓶四處逃亡,一路闖進了蓬萊。
蒼流清清楚楚地記得靈琊眼睛發亮了,她整了整凌亂的長髮笑眯眯地問他:「臭小子,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蓬萊仙山自是靈氣充沛,山主長瑛也是不受天界約束的散仙。
「靈琊你冷靜……」蒼流冷汗直下,長瑛神力之深,恐怕不下於九重天的神將。
她喜滋滋的,「你自幼受到赤淵魔氣侵擾,蓬萊正適合你修行。」
蒼流看到滿身仙氣的長瑛攜無數仙將趕來的時候,想,他大概是要被這個缺心眼的魔女給坑了。
「長瑛!」
靈琊高高興興地沖著長瑛招手,蓬萊山主白衣蹁躚,踏水而來,面色沉肅。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蒼流看見不苟言笑的長瑛忽而一笑,燦比星辰。
長瑛看向了他,「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孩子?」
靈琊笑得露出兩粒虎牙,「怎麼樣?被我養得白胖吧?」
蒼流嘴角抽搐。
住在蓬萊的第三天,蒼流在海邊的石崖上找到了靈琊,她身邊正坐著長瑛。
長瑛白衣一拂,星夜下憑空出現了玉案銀杯,並一壺清冽的酒。長瑛給靈琊斟酒,「很多年沒有看見你了,在赤淵過得可好?」
靈琊坐在岩石上,兩條修長的腿垂了下去,海風偶爾會吹起她的裙擺,露出一截潔白的腳踝。
「挺好的。」她垂下頭去喝酒,「比在天界好。」
蒼流從未聽靈琊說過她的過去,只是在人間走走停停,看四季風花雪月的時候,靈琊偶爾看著人間的聚散離合發獃。
靈琊也曾問過他:「臭小子,你知道天界是個什麼地方嗎?」不等他回答,靈琊就會喃喃道,「是個很虛偽的地方,所以臭小子,你可千萬不能變成那樣。」
靈琊與天界的仇,看來是結下已久。
蒼流遙遙看著,看靈琊喝了一杯又一杯,長瑛輕輕撫著她的發不知在低聲說著些什麼。
長瑛離去的時候,靈琊舉著酒杯,海風吹得衣衫颯颯。蒼流甫一坐在她身邊,便發現她已經醉了。
「喝死你。」
蒼流惡聲惡氣道。
靈琊轉過頭來看他,頰上微微泛紅,眼神迷離,嘻嘻笑道:「臭小子你也來了?長瑛給你的心法你記住了沒?」
「是啊,不然哪能看到你現在這副鬼樣子?」蒼流翻個白眼,「你和長瑛很熟?這麼重要的心法他都能憑你一句話借給我。」
靈琊咂咂嘴,不以為意道:「是啊,他以前是我未婚夫君來著。」
蒼流哽了哽,「你們成親了?」
此言一出,蒼流便覺多言,長瑛是仙,靈琊是魔,萬萬是不會在一起的。
靈琊喝得多了,頭一歪,栽在了蒼流懷裡,嘟噥著:「你傻啊,燭陰氏都滅族了,我怎麼可能嫁給他?」
燭陰龍神一脈,早滅絕於千年之前。
蒼流心中一動,低頭看她,眉心墮落的印記赤紅,面容卻安詳得緊。
百年的相處,靈琊在他面前從不避諱,尋了個舒適的姿勢便呼呼大睡,哈喇子流了他一肩。
蒼流伸出去觸她額頭的手停在了半空。
「睡死你算了。」他咬牙切齒。
3
蒼流在長瑛的指導下,修為漸漸走上了正軌,體內魔氣也漸漸消磨。
「臭小子。」
蒼流懶懶地抬起眼睛,「喊我做什麼?」
靈琊赤著足踏過庭院里一地枯黃的落葉,長裙拂過階上的塵埃,最終到了他身邊,拿手指戳戳他的臉頰。
「修行好無聊啊,陪我去凡間玩玩吧。」
蒼流正練到了緊要處,「你怎麼不去找你的未婚夫去玩?」
靈琊很苦惱,「我找過了,他是蓬萊山主,出不去的。」
好嘛,找不到人了才來問他。
「不去。」
靈琊碰了壁仍不死心,仍往死里磨他,「聽宮娥說凡間今天十分有趣,臭小子,我含辛茹苦養你長大,難道你連娘親這個願望都不能實現嗎?」
「娘親?」蒼流一口氣堵喉嚨里。
靈琊臭不要臉地湊過去,「是啊,你明明小時候就是這麼叫的,為娘一把屎一把……」
「閉嘴!」蒼流暴躁起來,「我陪你去,陪你去!」
靈琊十分滿意這個結果。
凡間今日果然格外地熱鬧,華燈連綿,一串串地點亮了長街,人影幢幢,目不暇接。
靈琊雖是個魔,卻格外貪戀人間的吃食,蒼流一度懷疑自己陪去的意義只在於給她提東西。
「這些俗物有什麼裨益?既不能增長修為,又不能排氣清流。」
蒼流很嫌棄面前那碗泛著甜香的桂花糯米圓子,最終還是在靈琊怒瞪的眼神中一口一口吃盡了。
「如何?」
「還……湊合。」
「老闆,再來兩碗。」
「……」
最晚的時候有煙火,夜幕中彷彿花開十里,靈琊目不轉睛地看著,「凡人倒也有些意思。」
蒼流張開手指,趁著眾人仰頭看煙火的剎那,攏下一抹星光,在指尖凝成一粒晶瑩的星石。
「呶!」
星石中彷彿有著四海星光,仔細凝目看去,還能看見其中一閃而逝的煙花綻放。
靈琊高高興興地去接,星石卻穿過她的掌心落在了地上,破碎開來。
蒼流愣了愣。
靈琊隨即笑開,「我都忘了,魔是碰不得這些至純至凈的東西的。」
「那就不要了,又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蒼流一揮手,耗費他許多靈力凝成的星石就這樣散開成點點熒光消散。
「蒼流。」
靈琊在回去的路上第一次這樣喚他。
蒼流轉過頭,卻見靈琊認認真真地看著他,漆黑的眸子里映的都是她的影子。
他們坐在雲端上,銀河緩緩流淌過,細碎的星光在衣衫上流轉。
蒼流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緊緊盯著靈琊。
「我要走了。」
靈琊輕輕地說。
蒼流有些回不過神,便道:「好啊。」
「是我一個人走。」
他臉色微變,「你要將我丟在蓬萊?」
「不是丟。」靈琊笑了,「你本來就屬於這些地方。」
蒼流咬著牙正要反駁她,忽地靈琊瞳孔微縮,猛然向他後背撲了過去。
那股突如其來的靈力在靈琊身上碎開的時候,蒼流感覺自己腦中一瞬間跌入了空白。
4
「長瑛,長瑛,你救救她!」
長瑛正在同幾位仙將在議事,蒼流忽然抱著靈琊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
靈琊倒在他懷中昏迷不醒,面色慘淡,神魂激蕩。
長瑛吃了一驚,「她怎麼傷成這樣?快把她抱進內室。」
蒼流急忙將靈琊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
「我在凡間施展法術,驚動了鎮守那裡的地妖,所以靈琊……」
「應該不止如此吧?」長瑛看著他,目光如炬,「靈琊體內有業火灼燒的痕迹,據我所知,這天下——」
蒼流忽然沉默下來,半晌才道:「我沒控制好自己的力量,誤傷了她。」
地妖傷了靈琊,蒼流在憤怒中幾近失控,等他清醒的時候,靈琊亦被他的業火波及。
鳳凰業火,唯極淵之地里生長的寒草才能醫治。蒼流很清楚這一點,在長瑛穩住靈琊的魂魄時,他便離開了蓬萊,前往極淵。
靈琊在一陣焚心之痛中勉強睜開眼睛,隱約瞧見了眼前修長的人影,喃喃道:「臭小子,我有點渴。」
長瑛俯下身子,輕輕嘆了口氣,「靈琊,我不是他。」
靈琊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哦,長瑛啊……」
長瑛給她餵了些仙露後忽然感到有些疲憊,這種疲憊的感覺在蒼流九死一生拿著寒草趕回來的時候,越發明顯起來。
極淵之地妖魔橫行,久不見天日,暴虐無道,以蒼流的修為能回來,幾乎是意外至極,可長瑛不覺得意外。
蒼流草草處理了傷口,便趕來問他:「靈琊怎麼樣了?」
長瑛坐在階前飲酒,肆意風流的仙人,白衣委地,他啞著嗓子,「她很快就會醒來了。」
蒼流鬆了口氣,「那就好。」
「那並不好,蒼流。」長瑛緩緩道,「她醒來你就該離開了。」
蒼流抿了抿蒼白的嘴角,「我不明白。」
長瑛摔落了酒壺,抽出一把仙劍指著他的心口,「鳳凰浴火重生,你在等待蘇醒的時候被她撿回了赤淵,卻裝瘋賣傻了五百年,蒼流,你究竟為了什麼?」
蒼流靜了半晌,慢慢推開他的劍,「那是我與她的事,與你無關。」
他轉身走進大殿,靈琊恰在此時醒來。
她神魂未定,看著他,面色蒼白地扯出一個笑,「臭小子,長本事了,能傷到我了。」
蒼流握住她幾近透明的手,低著頭,「抱歉。」
靈琊只是笑了笑,又無力地闔上了眼睛。
在靈琊身體轉好的時候,蒼流抱著她出來曬太陽。
「給一個魔尊曬太陽,你真是想得出來。」靈琊不滿地遮住眼睛。
蒼流坐在一旁給她拿青玉梳子梳著頭。
「靈琊。」
「蒼流。」
他們幾乎同時開口,停頓片刻,靈琊道:「等我復原了我就離開這裡,你要好好跟著長瑛修行啊,為娘相信你!」
靈琊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蒼流無聲地笑起來,「你啊……」
她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留在她身邊的。
他搖搖頭,換了個話題,「靈琊,你為什麼入魔?」
「這個說來話長……」燦爛的陽光從指縫間滲漏,在靈琊的臉上斑駁,她漸漸眯起眼睛。
「燭陰氏是上古戰神一脈,上任天帝繼位燭陰氏平叛有功,得以受封龍神。」
蒼流是知道這件事的,燭陰氏一時風頭無二,顯耀一時。
靈琊頓了頓,「你也知道,天帝多疑,燭陰氏一脈受帝命去極淵圍剿上古魔獸的時候,被困法陣,流盡龍血,耗盡靈力,一族人整整被折磨了幾天幾夜才魂飛魄散的。」
她微笑道:「天界人人說我們燭陰氏英勇,可是你猜猜,什麼樣的陣法才能困住燭陰氏?」
蒼流已經猜出了答案,卻仍是有些不敢置信,「誅神陣?」
靈琊「呵呵」笑了兩聲,「真聰明。」
誅神陣自古以來是天帝為了懲罰十惡不赦的神族所設的陣法,素來只有歷代的天帝才知道如何布陣。
蒼流背脊處竄過一絲涼意,彷彿能透過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想起那場以「猜疑」為名的殺戮。
靈琊也許就在那漫天的族人鮮血中,一念成魔。
5
靈琊離開蓬萊那日,蒼流未曾來送她。
長瑛問她:「五百年心血毀於一旦,你真的甘心?」
她遙望著碧海翻騰,衣衫被風吹得獵獵,微笑道:「沒什麼不甘心的,只是突然不願意罷了。」
長瑛微一沉吟,「如果你實在下不了手,我可以……」
靈琊眼眸輕輕彎起,「長瑛,不必了。」
長瑛忽地沒了言語,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乘風遠去,消失在海面上。
而蒼流,卻被她灌醉在殿中。
靈琊沒有回赤淵,她日復一日地在人間遊走,春往太湖邊尋一孤島於花下醉酒,夏沉雲海深底沉睡,秋踏紅楓往南方而去,到了冬天的時候,便尋一處江南小宅賞雪烹茶。
靈琊活得越來越像個凡人,在她游弋凡間的第十個年頭,她住在江南小宅里沒有再離去。
月滿西樓時,她於花枝下飲酒,庭院中的灼灼桃花忽然搖曳不休,似落了一場大雪般在庭院中飛舞。
她抬起頭,含笑道:「可是故人來?」
蒼流尋了她十年,終於找到了她,可當他低頭去看時,卻有些不敢置信。
靈琊雪衣赤足,仰頭看他時長發如瀑,晚風拂起她額邊碎發,蒼流卻隱約瞧見了幾縷銀白。
她老了,身子也越發瘦削。
「你竟然變成了這樣。」
蒼流忍不住去撫她眼角的細紋。
靈琊嗤的一聲笑出來,「臭小子,我這樣是不是更像你娘親?」
他低低道:「靈琊,你躲了我很多年。」
蒼流再不似從前那樣靈氣衰弱,他如今是九重天上仙氣纏繞的神了。
「是啊,」靈琊輕輕嘆氣,「我怕你恢復了神格,要來取我的命,不過現在也沒有關係了,反正我命不久矣,不如成全了你。」
「我不會殺你。」
「不錯,但是你奉天帝命來取我龍珠,這與殺我有何分別?」
蒼流靜了靜,「靈琊,你不信我。」
靈琊掬了捧星光在手,笑了笑,「你不必與我虛與委蛇,你潛伏我身邊五百年,難道不是為了我那顆龍珠?」(小說名:《靈琊劫》,作者:慕醉。來自【公號:dudiangushi2018】禁止轉載)
※我35歲上有老下有小,剛才被上司開除,現在正走向天台
※給兒子銷戶的父母:為丟掉殘疾兒子,父母偽造他車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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