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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清風,一片落葉都是生活最純粹的精彩

「秋懸若枯榮,春意早發生。冬臨千山雪,夏始蟬閑鳴。」

葉子落了,來年還會長出。無用誰裁剪,春煥柳成蔭。可歲月,如春江水,一去便無復返。那年、那月所有美好與不美好,已風化塵蝕,剩下那麼點零零碎碎,被刻在了幾張泛黃的老照片上面,捲曲著單薄的那樣有氣無力。時光如流,涓涓不息,可人生?不過似天邊飄散的一縷白雲,滄海一粟罷了。

青春已經和自己毫無瓜葛,留下的那抹眷戀,如秋天裡的風,清爽到頹廢,將滿人間的綠,撫觸到凄然、傷悲。紅衰翠減,金黃散開,蕭瑟的美,美不勝收,彷彿是所有草木輪迴里,最耀眼的時刻。

飛雁南遷,夕陽低垂,海面上波光嶙峋,帆船斑點,雖比不了江南浩渺煙雨幻如仙境,卻同樣攝人心扉,陶醉其中。秋風掠過歲月枝頭,波瀾不驚。那個曾經的少年已滿面風塵,淪為人夫,人父。望著小傢伙小小可愛模樣,唏噓感慨,難掩往事隨風,盈盈索索牽絆心頭。母親總喜歡對著小傢伙念叨:你爸爸和你一般大的時候,已經會燒柴火給在田裡幹活的爺爺、奶奶煮飯,你看看你,還光著小屁屁,讓奶奶喂飯。兒子是這樣說的:奶奶,我還小,我就要奶奶喂我吃。我有時候也開玩笑地說:那妗子要不要呢?不,我就(舅)要!說到這兒,小傢伙嘟起的小嘴兒都能栓個油瓶。

小時候家裡窮,父母全靠種地維持生計。老家地處偏遠,土地貧瘠,村子裡九十年代初才通上電,依稀記得自己在柴油燈下寫作業吃飯的情景。幼兒園是什麼東東?沒上過。只讀了半年學前班的自己,直接開掛小學模式,調皮的班主任,比大學教授還厲害,語、數全能,且數月不來上課,上一次課則是連講好幾十頁,即使這般,往往一本書沒交完就,便該期末考試啦。學校院子里三間瓦房,加幾眼磚窯洞。窯洞是老師辦公室兼宿舍,床頭前支張木桌,連椅子都省了。學前班、一、二年級一個教室;三、五年級一個教室;四、六年級一個教室。為啥那時候會跳級?主要原因是複式教育質量好!

夏天,一群小夥伴,誰還穿襪子,一雙布鞋年久失修,鞋後跟磨出破洞,鞋幫因腳長鞋短,早已被大腳趾和二腳趾一對兄弟,攻出兩破洞。前、後通透,上、下透氣,偶爾被棗刺扎一下那根不是事兒,抬腳拔掉,往傷口上抹點唾沫便了。至於破傷風,那玩意兒從來就沒打過,所以不操心假不假疫苗這個事兒。女生下課後,踢踢沙包跳跳繩兒,男生則不是飾哪吒就是扮展昭、雷震子,滿院子跑,對著院子里的土台台上竄下跳,修鍊他們所謂的「輕功」。放學後滿村兩台14英寸黑白電視機,來、回串著看,就連廣告也是那樣有趣。電視一開,小孩子嘴裡和電視里的廣告能夠同步譯詞兒,像看電影似的底下一片嘩然,議論切切:你看看,誰家乃娃,好腦子呀。即使夜已深沉不捨得散開,即便快出人家的院子了也要回頭瞅一眼電視。那份不舍比當下看見名牌手機,名牌包包厲害多了。停電更是三天兩頭的事兒。光著屁股趴在光席炕上,頂著一盞柴油燈寫練習,那會上學時在校寫的叫作業,晚上回家老師布置完成第二天上交的叫練習,小眼圈和鼻孔往往被熏的通黑、通黑的。可能有人會說:切,凈瞎說!我只聽過煤油燈哪裡來的柴油燈。對不起,是因為你沒窮到那份上,就柴油,都是用舊酒瓶從村裡的大拖拉機油箱里,用膠皮管抽出來的,抽油人往往被美美地嗆一嘴油。

秋天,滿山的柿子紅彤彤一片,夾雜在如楓葉一般緋紅的葉子中間,層層疊疊,像掛滿了的小燈籠。地畔上迎風奔跑的少年,手握纏了薄塑料紙的木棍當旗子,成群結隊,玩著打鬼子的遊戲,右手岔開「八」字形兒,做手槍狀,眯著眼瞄準,嘴裡還自帶配音兒:「piu、piu、piu(皮優)」。玩累了,一群小夥伴跳過墹畔跑上地頭,刨幾枚紅薯,掰幾棒玉米。逢被庄稼人逮到(這裡指看見的意思)喊攆時,將戰利品抱在懷裡一路奔跑,年少身輕,一個個從高高的墹畔,或高聳的土牆上像電影里的俠客,一個接一個縱身飛下,新耕作的鬆軟黃土地跳下來也不會摔疼,落地後往前一個翻滾兒,不大會兒,一群孩子一溜煙跑的沒了蹤影。留下幾句叫罵聲,隨風漸遠。不過現在回憶起來再讓從那麼高的地畔一躍而下,怕是已沒了那個膽量。一群孩子跑到南溝的小河邊,洗凈紅薯上的泥土,撿拾點柴火,用泥巴、薄石片糊個火爐,將帶皮玉米放在石板上烤,將紅薯放在炭火灰裡面捂。當然,點火的火柴都是從家裡偷出來的。

那種美味,怎麼講?或許也只有在那個年代的童年才會有吧。

冬天的陽光,懶洋洋灑向在那片土地。光禿禿的小山,綿延不絕,枯黃了的柴草已將山坡染成了灰色。在藍的像被漿洗過的天空下遠遠望去,那簡直就是一幅天然生成的水墨被嵌在了天邊。說起冬天的烤饅頭,那滋味兒,別提多誘人,饅頭皮兒被烤的焦黃、酥脆,夾點鹹菜和點油潑辣子,哎呀,簡直聊咋咧!從家裡揣上半塊饅頭,一群小夥伴找個地畔角旮旯生堆柴火,圍一圈,跳動的火苗漾在一群少年臉上,紅彤彤的像熟透了的蘋果。個個瞪大眼珠子盯自己那半塊饅頭,生怕它長翅膀飛了。饅頭皮慢慢變黃的過程,眯著的小眼,藏掖口水的微笑,如那火焰一樣美麗。那個臘月的早晨,為了吃烤饅頭,我們結果把叫軍的男孩,他家門前那摞柴給點著了,那可是他爺爺整整砍了一個冬天的好柴火。衝天的火光,乾柴被燒得噼里啪啦炸響,火星飛濺在他的棉衣上,棉襖不住冒煙兒,最機靈的一位告訴我們趕快掏出「小水槍」,一起向軍的棉襖冒煙處掃射。事後我們都不敢回家,縮著腦袋爬在堯背頂上往下看:這會兒大人們正忙著滅火,挑著擔子和水桶不住地往柴摞上澆水、撒土。天抹黑溜回家也終未躲過那頓布鞋底子蘸涼水。

陝北的春天,正如路遙先生描述的那般光景,春寒依舊有些許清冷,殘雪斑斑,向陽的地方已有小草冒出新芽兒。那個初春早晨,我的同桌她去了一個那會兒認為很遙遠的地方讀書(縣城)。送她走後,我在回來的路上,手裡握著她小小的一寸黑白照片,濛濛細雨我放聲大唱:「你在他鄉還好嗎?可有淚水打濕雙眼,手中握著你的照片,我真的感到你很遙遠……」那青澀的味道或許就是青春新發的嫩芽。

中學時代的我們,《古惑仔》系列影片將青春烈焰點燃,一發不可收拾。浩南哥、山雞成了偶像。男生開始留長發,染黃毛,省一個月的飯票錢買條牛仔褲,膝蓋上搞幾個破洞,當時那感覺,特別贊。至於什麼是江湖?管他呢!啥叫哥們義氣?啥叫兄弟情?兩塊五買瓶半斤裝二鍋頭,往土裡插三支過濾嘴香煙,跪倒便拜。午後鄉鎮街頭,一群青年手持鋼棍、砍刀。腰裡別個單放機,單放機里撕心裂肺地怒吼《古惑仔》主題曲《友情歲月》和《刀光劍影》,一邊走一邊不住往後摔自己頭上那幾捋長毛,從街西頭往街東頭沒有目的地遊走。開始酗酒、抽煙、打群架,我們變成了問題學生,甚至連老師看見也畏懼三分。教導處教育我們,戒煙、理髮,我們愛搭兒不理。後來山雞學人家收保護費,從街東頭砍到街西頭,打傷了人,被派出所銬走。看著警察叔叔手裡明晃晃的手銬,我們沒有了勇氣殺將進去救山雞。面對警察手裡的真傢伙,漸漸醒悟,慢慢明白,真正的江湖並不是我們想的那個樣子,因為這個社會上有個叫法律的東西。古惑仔之風刮過沒多久,便是中考,泛著淚光剪掉自己的長髮,所有人像霜打了的茄子,變的安靜、沉默。

青春到底該是什麼樣子?或許青春就是青春該有的樣子,不喜亦不憂。回頭想想來時的路,青春還是那個青春,歲月還是那個歲月,只是自己變了模樣。清晨,跑完步回來妻、兒還睡夢中。那一刻,那份靜謐的滿足,或許就是青春開出的花。

日出陪著兒子一起出門,夕陽西沉陪著兒子一同歸家。我上班路上有他作陪,他上學路上有我做伴。每天在途中我們嘻嘻哈哈,他總有十萬個為什麼,我總為他的十萬個為什麼找借口,車窗外的一縷清風,一片落葉都是生活最純粹的精彩。

文/馬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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