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谷巨頭「隱私立法」聽證會：不是世紀審判，是救贖

雷鋒網9月27日消息，今天是Google官方宣布的20周年紀念日，除了Google在官網以塗鴉視頻的方式慶祝，同樣在這一天，一場對美國科技巨頭髮起的有關隱私保護的聽證會，正在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悄悄進行著。

這場聽證會的發起單位是美國參議院商業委員會，召開人為委員會主席John Thune。在參議院的官網上，召集的出席聽證的單位基本上包含了美國科技界最富有成就的巨頭企業，同時各企業參與聽證會的代表也一併公布：

• AT＆T，全球公共政策高級副總裁Len Cali

• 亞馬遜，副總裁兼副總法律顧問Andrew DeVore

• Google，首席隱私官Keith Enright

• Twitter，全球數據保護官兼副法律總監Damien Kieran

• 蘋果，軟體技術副總裁Bud Tribble

• 時代華納，政策與對外事務高級副總裁Rachel Welch

雷鋒網觀察到，有關隱私立法的會議，眼不見Facebook，頗為蹊蹺。

他們在國會大廈商量什麼事情？

這可能是很多關心此次聽證會的讀者的第一個疑問。

這幾家科技巨頭們實際上呼籲的是一件事，即希望立法者引入新的聯邦隱私法。

為何？他們在過去一年一直在反對加利福尼亞州制定的隱私法，但他們知道，承認新的隱私規則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但他們希望是聯邦法。在歐洲戰場，科技巨頭受到GDPR原則的「掣肘」，他們希望在國內的商業之路能順暢一點。（雷鋒網註：《通用數據保護條例》，簡稱GDPR，為歐洲聯盟於2018年5月25日出台的條例，前身是歐盟在1995年制定的《計算機數據保護法》）。

美國參議院商業委員會主席John Thune表示，此次聽證會將允許這些公司「解釋他們的隱私方法，他們如何計劃滿足歐盟和加利福尼亞州的新要求，以及國會可以採取哪些措施來促進明確的隱私期望而不會損害創新。」

這個「加利福尼亞州隱私法」，就是加利福尼亞最近通過AB 375法案，於2020年生效。鏈接：https://leginfo.legislature.ca.gov/faces/billTextClient.xhtml?bill_id=201720180AB375

該法規對科技企業做出規定：

• 企業必須披露他們收集的信息；

• 企業將被要求遵守官方消費者要求刪除該數據；

• 消費者可以選擇刪除數據，企業也不能通過改變價格或服務水平進行報復；

• 企業可以為被允許收集數據提供「財務激勵」；

• 加利福尼亞州當局有權對違規行為進行罰款。

正如你可以想像的那樣，這一系列規定尤其會對Facebook和Google的業務構成阻礙，事實上，這些公司已經與其他人一致反對法律，無論是單獨還是通過貿易組織。當然，像AT＆T和Verizon這樣多年來通過與第三方共享客戶數據賺錢的互聯網提供商也一定會反對這項法規。

你也許會問，州立法，效用這麼強？

這可能與加利福尼亞州的地位有關。

加州法律對科技巨頭形成「達摩克利斯」之劍

雷鋒網查詢了相關資料，加利福尼亞州（State of California）是美國西部太平洋沿岸的一個州，州政府位於薩克拉門托。世界知名的「好萊塢」和「矽谷」均在州內。這座在1542年被葡萄牙航海家羅德里格斯發現的小島，在今天成為了世界科技巨頭匯聚的「聖地」。

• 美國人看的電影是加州的。

• 美國人用的科技產品是加州的。

順便值得一提的是，在美國只有兩個地方在深刻影響世界進程，一個是加州的矽谷，另一個則是紐約的華爾街。

矽谷科技公司分布圖

2016年6月，美國加州政府公布的數據顯示，2015年加州經濟總量已經超過法國，成為全球第六大經濟體。 2018年5月7日，美國商務部公布的數據顯示，加州2017年的實際GDP增長了3.4%，達到2.747萬億美元，這意味著如果把加州視為一個獨立經濟體的話，它的經濟規模首次超過了英國排到全球第五。

因此在美國，加州當然是一個極具影響力和人口眾多的州。這深刻意味著，這項州法律的效果不僅僅是「局部效應」。

但是，據雷鋒網了解，這實際上是「前往州長辦公桌的法案」，也就意味著還沒有生效，直到2020年1月1日，這就給各大科技公司足夠的時間來打擊它並做好準備。

這也就是這次參議院聽證會的整個大的背景。因此，這場會議不是審判，而是「救贖」。

劍拔弩張的戰前氣氛：殺死加州的提案！

在以往，科技巨頭對國會的聽證基本上是處於應付了之的狀態，而這一次，由於加州法律的嚴酷，他們意識到，與其站在冰冷的國會大門之外忍受北風勁吹，不如勇敢地走進國會大門，為自己據理力爭，坐在參議院的身旁影響著的他們的判斷。

聽證會現場，圖片來源於wired

所以我們看到，在推動聯邦制定關於隱私保護的新法律時，每家公司的代表都證實他們反對加州新規則的先發制人。

總的來說，矽谷公司通常傾向於對立法進行自我監管。「如果你看看加利福尼亞和GDPR的法律，那些公司絕大部分都是為了殺死這些提案，並認為可以讓它們完全消失」，美國數字權利組織Access Now政策經理Amie Stepanovich表示。

2012年，奧巴馬政府制定了「消費者隱私權利法案」，得到Google、微軟和其他科技巨頭的支持，但它從未被國會通過成為法律，包含該文件的頁面在特朗普政府上任後的幾小時內，就從白宮網站上被刪除了。

互聯網協會組織也為科技巨頭們促成了這次聽證。在6月底，該組織就加州AB 375法案的通過發表了以下聲明：

「這項影響深遠的法案缺乏公開討論和程序，令人擔憂。該法案的具體情況是加州特有的。政策制定者們正在努力糾正這一協議，為加州的消費者和企業盡量消除負面政策的後果。」

完全相反的聲音：隱私保護組織強烈呼籲「擁抱州法律」

有個細節值得關注，這次關於消費者隱私的聽證會，沒有邀請像EFF這樣的消費者隱私組織。相反，只有科技巨頭才會佔據席位。

EFF官網上，強烈呼籲支持加州法案

雷鋒網查詢到相關資料，實際上，美國現行的州法律已經為用戶隱私創造了強有力的保護。EFF此前在一封致參議院商務委員會的信中，列出了三個特彆強大的例子：

• 加利福尼亞州的「 消費者隱私法」；

• 伊利諾斯州的「 生物識別隱私法」；

• 佛蒙特州的「數據代理法案」。

EFF認強烈呼籲，如果國會制定較弱的聯邦數據隱私立法，這些立法優先於更強大的州法律，那麼結果將是用戶隱私的退步。雷鋒網註：關於美國聯邦法律與州法律抵觸時如何處理的問題，需要了解一下美國憲法中的兩個原則：

• Supremacy Clause：大致是說，如果聯邦法和州法律衝突，聯邦法更高，州法作廢。因此美國國會擁有極大的權力。

• Enumerated powers：意思是國會的權力不是無限的，它在憲法賦予的權力範圍（Enumerated powers）內立法。一旦國會手伸過界，創立的聯邦法侵犯了州權或民權，那這條法律就無效。

這股聲音里，我們似乎感覺到，EFF眼裡，科技巨頭不大可能在參議院和立法者面前要求制定限制其商業計劃的法律。

「委員會應該明白，在聯邦政府和州政府多年反對隱私立法之後，這些公司現在尋求國會幹預的唯一原因是，州立法機構和司法部長採取了更積極的行動來保護其州居民的隱私利益。」

巨頭沒有咆哮，只有「淺唱低吟」

拋開背景和各利益派別的表態，重點是，這場聽證會上，究竟科技巨頭們是怎樣為自己「據理力爭」的？

Google：承認錯誤，但逃避對「中國版搜索」的質疑

Google在聽證會上肯定是眾矢之的。此前它是美國媒體眼中隱私醜聞的主角，未經用戶同意對第三方軟體開發者開放了Gmail個人信件，第三方員工甚至可以肉眼閱讀信件，而被曝光之後，Google這樣的行為仍在繼續。美聯社也曝光Google在用戶關閉選項之後，繼續採集用戶的位置信息。

Google的首席隱私官Keith Enright和Twitter的全球數據保護官兼副法律總監Damien Kieran站在參議院商務委員會面前。照片：Joshua Roberts /路透社

Google首席隱私官Keith Enright在聽證會現場承認，過去他們已經犯過錯誤，已經從中學到了如何去避免，並將改善他們強大的隱私計劃。

此前，據報道Google在研究代號為Dragonfly的審查版搜索引擎，等待中國的批准，但接連而至的是內部員工寫聯名信反對和科學家Poulson的離職。Poulson離職後不僅爆料GoogleDragonfly計劃細節，更是致信參議院要求在這次聽證會向Google首席隱私官Keith Enright施加壓力，以回應14個主要人權組織提出的問題。但是，Keith Enright只是繞了彎子：

「我的理解是，我們實際上並不接近在中國推出產品，我們將來是否願意，還不清楚。」

蘋果：為600萬+軟體開發者「請命」

蘋果軟體技術副總裁Bud Tribble表示，美國國會如果推出隱私新法律，則應考慮不增加手機軟體開發者的負擔。他指出，蘋果手機軟體商店中共有全世界的600多萬開發者，一些屬於中小企業，希望隱私立法不要給這些開發者帶來太大負擔，比如要求他們來保存各種用戶活動記錄等。

這位高管認為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應該成為隱私保護的主要職能部門和執法機構。作為新法律的一部分，FTC也應該獲得足夠的資源。

對於Facebook來說，這次似乎不在聽證名單之列，但眼下也有大麻煩。WhatsApp聯合創始人之一Brian Acton正在爆料，當Facebook收購該公司時，Facebook賣掉了該公司的用戶隱私，以謀取更大的利益，網上一片嘩然。而在不久之前，劍橋分析醜聞也震撼了極度重視用戶隱私的科技界，GDPR也在隨後對數據保護予以快速跟進。（雷鋒網註：「劍橋分析醜聞」指的是2018年3月，「紐約時報」 報道 Facebook允許該公司竊取有關同意接受劍橋分析公司個性測驗的社交網路用戶的數據，造成數據泄露事件。）

此前的多次聽證會上，Facebook首席執行官扎克伯格、首席運營官桑德博格、推特首席執行官多西等人，都已經接受了議員的質問。

數據隱私涉及的技術 或許是討論之後的關鍵

實際上，整場聽證會議，除了聯邦立法者是否同意加州制定的AB 375法案，我們更應該關心一些主要的用於探取用戶數據的技術，例如：

• 位置數據共享技術

今年夏天，美聯社調查發現Google服務存儲用戶的位置，即使是在用戶停用了他們的位置記錄。Google表示，它保留了該位置數據「以改善人們的體驗」，並允許用戶禁用收集行為。然而，這些功能都隱藏在Google的帳戶設置中，用戶以為已經關閉了位置跟蹤，但不太可能知道真的關閉。據報道，亞利桑那州的司法部長正在調查此事。

• 語音竊聽技術

就在上周，亞馬遜推出了一系列閃亮的新硬體，由該公司的語音助手Alexa提供支持。但幾乎沒有談到居家者的隱私問題。微波爐、掛鐘、揚聲器，正在傾聽你的每一個字和耳語。鑒於立法者最近對連接設備的擔憂，這是一個明顯的問題。上個月，加州通過了該國首個物聯網法案，要求對這些設備採取更強的安全措施。

• 收集兒童信息數據

2018年4月，一個團體向聯邦貿易委員會提起訴訟，指控YouTube違反了COPPA原則，因為它收集了13歲以下用戶的數據，未經父母同意。新墨西哥州總檢察長最近還對Google和一名兒童應用程序製造商提起訴訟，聲稱該應用程序在Google的Play商店銷售，違反了COPPA，共享兒童數據。Twitter也在投訴中被命名，因為該公司的廣告網路MoPub在應用程序中定位廣告。同時，最近紐約時報調查發現針對兒童的幾個iOS和Android應用程序將數據發送給第三方。

• 面部識別技術

科技公司開發了面部識別技術，用於各種用途：解鎖iPhone、照片中標記朋友、安全監控。但依然存在問題。例如，蘋果公司去年遭到批評，當時有報道稱該公司將與應用程序開發商分享某些Face ID數據，以便為iPhone X構建娛樂功能。亞馬遜決定將其Rekognition軟體出售給警察部門，這一點更具爭議性，引發了強烈抗議。

雷鋒網總結

這次聽證會，是一場漫長的審判，也是一次對企業價值觀的「炙烤」，但最終是矽谷巨頭早就期待到來的一次「自我救贖」的機會，畢竟，做生意要講規矩，但更要在此基礎上最大化自己的權益。

當前，信息技術的發展與隱私數據的暴露概率，形成了一條天然正相關的線條，但我們希望其會成為拋物線：達到一個頂點後，隨著技術發展，隱私泄露越來越少。另外，抓住核心技術，真正尊重用戶權利，不僅是美國科技巨頭需要面對的，也是美國立法者需要長期監督的事實，在此之外，中國的科技公司也務必審時度勢，讓科技發展成為企業和用戶雙贏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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