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一個臉上被刺字的少年犯,如何奮鬥成北宋最悲催的名將?
1008年,大宋簽訂第一個不平等條約——澶淵之盟。宋真宗感覺很沮喪,馬屁幫趕緊送來一碗熱雞湯: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趙恆帶團去封禪泰山,又進孔廟磕了幾個響頭。前後玩了47天,開了800多萬貫的發票。趙老闆剛找回點男人的自信,黃河就決堤了,死者數以萬計...
這一年,北宋最悲催的名將出生了,他叫狄青。
狄青的父母很早就死了,他自小和哥哥相依為命。當時還沒有社區大媽來送溫暖,這兩個流浪兒童只能自力更生。
為了吃口飽飯,身處社會邊緣的兄弟倆經常挨揍。都是百家剩飯養活的,但兩人性格差異很大。哥哥性烈如火,弟弟沉默是金。
狄青16歲時去鄉辦企業做童工,辛辛苦苦幹了兩個月,老闆卻不給發工資。他哥哥一氣之下,將那個老賴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官府來抓人了,狄青對哥哥說:「就你那爆脾氣,進去不是躲貓貓就被喝涼水了,還是我去頂包吧!」
人啊!生活的越是底層,就越得有股子狠勁。要不是有哥哥護著,狄青可能早就餓死了。所謂人窮命賤,他對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多留戀。
老天,從不會安排一個無用之人。苦難,隨時會成為將來發跡的資本。
狄青被逮捕了,受未成年人保護法的照顧,只是被定性為擾亂社會治安的流民。他臉上被刺了字,然後押送到京城。
京城人民很有錢,當兵這種高危作業沒人干,掛再多徵兵條幅都沒用。於是,一些輕罪犯被拉到京城當保安,反正編外人員又不用上保險。
狄青成為一名普通騎兵,干著正規公務員不願做的苦活累活。他挺喜歡這裡,除了管吃管住,每年還發兩套工作服。
狄青巡邏時盡職守責,訓練時苦學騎馬射箭,無聊時看看工友打牌。生活就這樣混下去吧,反正也沒有其他門路。
這一混,就是14年。
1038年,李元昊遞交了西夏集團上市申請書。趙老闆很生氣,不但「削奪賜姓官爵」,還劃撥四萬億經費買他的腦袋。
李元昊寫了一封長信,先是嘲諷宋軍無能,又說自己抱上遼國大腿,結尾又想與大宋和好。趙老闆叫來龍圖閣的博導,都沒看懂這貨到底想說啥。
有一次,西北的宋軍去吃拉麵,舔凈碗底都沒發現一片牛肉。雙方由此爆發嚴重衝突,宋軍的領導都被乾死好幾個。
趙老闆又生氣了:遼國欺負我就算了,你一個賣拉麵的湊什麼熱鬧?然後挑選人馬拉到邊疆開干,30歲的狄青就是其中一員。
這將是他鹹魚翻身的福地,也是他悲慘命運的泥潭。
北宋的士兵過慣了舒坦日子,打仗時連方向都分不清,有些逃跑都能跑到敵人老窩去。別人惜命是為了享受生活,而狄青的生活就只剩下玩命。
西夏党項軍戰力彪悍,宋軍還沒開打就往後縮,原地不動的狄青自然就杵在了最前面。高處的領導一看:喲!這個濃眉大眼,姿態雄偉的小伙不錯啊。
只要鼓聲一起,狄青就披頭散髮的往前沖。這種不要命的二杆子精神,可能是憋屈多年的小宇宙爆發了。
或許,得益於小時候打群架的經驗,狄青在戰場上機敏警覺。
此後四年征戰,狄青每仗必衝鋒在前,身中8箭都不下機。攻打安遠時,狄青重傷被抬下火線。一聽說陣地快守不住了,立即拔掉輸液針翻身上馬。
西夏人都知道宋軍里有個瘋子,每次打仗都不顧髮型,戴個面具好像是參加蒙面歌王走錯片場了,哪裡人多就自帶音響往哪沖。
老闆在京城喝雞湯,狄青在戰場打雞血,真是戰場我狄哥,人狠話不多!狄青靠著不斷玩命,在軍中的名聲日漸隆重。
付出總會有回報的!越是玩命的付出,所得回報就會越豐厚。當然,前提是命要硬。
當年,范仲淹在西北主持邊防工作。他找來各分隊的先進代表談話,發現狄青有良將之才,只是文化水平太差了。
老范給狄青送了本《左氏春秋》,並對他說:「將帥不知古今歷史,就只有匹夫之勇」。說罷,又拿出自己的新作讓他欣賞。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狄青查了好幾次字典,才勉強讀通順了。同樣是貧寒出身,小范老子的文學造詣就別指望了,還是好好鑽研兵法吧。
漸漸地,狄青從一個只會靠感覺衝鋒的勇士,成為一名善於排兵布陣的主將。這就是學習的力量。
沙場玩命十年,狄青早已不是戰場毛毛兵,而是有資格在老闆面前唱《十年》的名將。靠戰功,他被提升為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
你難以想像狄青的業務水平有多高!西夏攻打渭州時,狄青當場給老闆手繪了一張軍事地圖,並且現場直播作戰部署。
宋仁宗很喜愛狄青,想讓太醫給他做個微整形美容手術,去掉臉上刺字的黑疤。
狄青拒絕道:「臣能有今天,就是因這個疤痕!陛下不嫌棄臣的出身,而是根據功勞提拔重用。臣希望保留它鼓舞將士,所以不敢遵從陛下的命令。」
狄青拒絕過領導很多次,因為他是個干實事的人,不會也不懂得去迎合別人。
廣西的儂智高反叛,一路勢如破竹並包圍了廣州城。狄青聽說宋軍節節敗退,便主動請求出差平叛。
狄青對仁宗說:「我是當兵出身,除了上陣殺敵也不會幹別的。就讓我帶幾百個騎兵,去把叛賊的人頭帶回來。」
仁宗幹了這碗雞血,就讓狄青去處理廣南叛亂的事。老闆自掏腰包辦酒席為他送行,狄青拒絕道:騎馬不喝酒,喝酒不騎馬!我還是多吃幾碗燴面吧。
狄青前腳剛走,仁宗就忍不住碎碎念:「狄青名聲威武,叛軍得知後恐怕會有小動作,我對他的飲食起居不放心啊!」然後就送了幾個保姆過去。
狄青推辭之後,仁宗又擔心他帶的兵力不夠,準備花錢請點越南僱傭軍幫忙。
狄青拒絕道:「借蠻夷消滅內寇,對我無利。如果朝廷連一個儂智高都搞不定,蠻夷肯定也會趁火打劫,請不要讓交趾出兵。」
狄青還沒走到前線,就聽說宋軍的兩位主將被殺了。他連忙通知部隊休假三天,等他到了以後再行動。
廣西的陳曙想給狄領導一個驚喜,私自帶8千步兵出戰,結果大敗於崑崙關。狄青下車後,第一時間斬了陳曙和32個臨陣脫逃的人,嚇得眾將士大腿直抖。
狄青命令每人帶上十天口糧,連夜強闖崑崙關。這次成功斬殺三千叛軍,儂智高帶著殘兵敗將逃竄到邕州城。
正月十五夜襲崑崙關,這是狄青此生最牛逼的一戰。
宋軍攻破邕州後,儂智高下落不明。有人扛來一個穿著金龍袍的屍體,將士們滿心歡喜的去找領導兌獎。
狄青說:「怎麼知道這不是假的?我寧可說儂智高失蹤,也不敢向朝廷謊報戰功。」然後,他釋放被叛軍脅迫的七千多人,又讓孫沔給大家都分配點功勞。
狄青平時謹慎寡言,打仗勇猛在前,戰後推讓賞錢。他對生活已經低調示好,卻還是難逃命運的捉弄。
宋仁宗很開心,任命狄青做樞密使,不但在二環里給他買了套別墅,還給他兒子安排了好工作。
然而,這是以文制武的宋朝。文官手裡的筆墨,比武將的刀槍劍戟更具有殺傷力。狄青是一個完美的獵物,是震懾那批莽夫的最佳人選。
狄青當了四年樞密使,都差點患上精神分裂症。士兵們看到他就圍著要簽名,但諫官們整天罵他底子不清白。
年少的坎坷生活、臉上的刺字黑疤,這些讓狄青的性格有些孤僻。戰場上,他可以躲在面具之下暢快廝殺。朝堂上,他很難在眾目之下坦然自若。
他可以三晚不睡覺,苦心研究縝密的作戰計劃。
他可以打仗不要命,浴血奮戰在隊伍的最前沿。
但是,他不會甩起三寸不爛之舌,用言語訴說自己委屈和不公。
這是一個心思細膩縝密的人。
這是一個寧願自己獨處的人。
這是一個沒有站隊的人!
後來,文棍們實在找不到狄青的污點,就說他家裡「狗生角,且數有光怪」。讓老闆把他趕出京城以辟邪,宋仁宗沒有同意。
1056年,京城發大水。狄青的別墅可能是個豆腐渣工程,水一泡全塌了。狄青沒地方住,只好搬家到相國寺,自己就吃住在佛殿上。
狄青肯定不信佛,他還覺得這裡住的挺舒坦,但是輿論沸騰了!
我們還指望燒香求佛祖治水呢,你住佛殿上搶煙火錢啊?
都當好幾年樞密使了,家裡起碼幾十套房,作秀給誰看呢?
這傢伙比皇帝都牛逼,你看看都想直接成神了!
......
朝野議論之聲四起,狄青被下放陳州。
狄青有點不知所措:在軍隊他能靠打仗,在京城他能靠皇上,如今他還能靠什麼?他想起教他讀書的范仲淹,才華智慧遠超自己,卻也死在調任的路上。
沒有勢力背景,找不到內心依靠的狄青,彷彿又回到童年的無依無靠之中。他急火攻心之下,嘴角長出了毒瘡。
秦嶺一白拿了兩斤土蜂蜜給他內服外用,毒瘡是好了但心病難治。次年三月,惶恐不安的狄青鬱鬱而終。那一年,他才49歲。
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
在凄寒的長夜裡飢冷難眠
又被綁在冰冷的刑具上
火熱的烙鐵灼燒著年輕的俊臉
命運終於招手了
他戴起面具奮力廝殺
未曾有一絲懈怠
未曾有半分高傲
此生二十五戰未曾一敗
上對得起家國百姓
下廣受於將士愛戴
最終卻難逃命運的捉弄
可悲的是,後世很多文學作品裡,狄青多以反面人物出場。歷史,有時候就是這麼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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