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無情，兒女有義，《江湖兒女》的一片苦心

說實話，在《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發微博評論之前，就已經看了《江湖兒女》，確實看得也有點壓抑，但也有共鳴，或者後者的成分更多一些。

或許跨越過那個時代的人更能感受到電影中呈現的場景，以及對下里巴人走過來的溝溝坎坎的一種認同或者說是代入感。這樣的場景也或許稍微有一絲的極端，但確實存在著。

在我們的生活中不僅僅都是陽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走過來的艱辛和不易。我們不能只倡導著前者的輝煌而忽視了後者的艱辛，更何況因為有之前的艱辛更能襯托如今生活的來之不易。這是相輔相成的過程，是可以理解的。而不僅僅因為存在著壓抑感就抹殺了所呈現的場景再現，更不能以負能量而簡單冠之。

胡錫進顯然過於「冒進」了。不過從另一個側面說，胡錫進的一篇微博倒是讓輿論對於這部影片多了一些關注；而賈樟柯的長文回復，對這部影片也算是一個短期的刺激。

當然，因為影片本身並不討喜，因此指望票房能夠有新的提高，也是過於樂觀了。

估計胡總編一直是一帆風順的，因此對於一部歷經艱辛，甚至有很多的所謂的「負能量」情緒有所抵觸。

不過，沉下心來慢慢地去品味這部作品，其實並非僅僅是所謂的「負能量」，而是有更多的無奈和悲憫。當然還有一種堅守之後的執著。

胡總編髮表微博評論稱，「充滿了負能量，看的讓人難受」「是個用灰暗鏡頭講的好人不得好報的平庸故事，既不會讓你愉悅，也不會讓你掉眼淚，就是心裡有點堵得慌。」

而賈樟柯發表長微博回應，表示「真相是最大的正能量，見不得真相和真話的做法，是負能量。熟視無睹，充耳不聞，所獲知的不是真相和真話，最終會成為最大的負能量。」賈樟柯還表示，他拍電影的興趣是表現「複雜的人性」。

眾所周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必然有爾虞我詐你爭我搶，更多的不滿和憤懣，還有太多的利益糾葛。

賈樟柯電影與大眾商業電影有很大的差異，他長期關注與表達的是底層小人物的生存狀態與情感世界，鏡頭語言也大都是寫實風格。其作品中沒有太多跌宕起伏的轉折，也缺少激動人心的情節。

但是鏡頭灰暗不等於立意灰暗、思想灰暗，把文藝作品簡化為善與惡的二元對立，無疑還是以前非好即壞的簡單二元理念。

而更多的人性是非常多元的，也是非常錯綜複雜的，不能簡單地以為這樣不對，那樣才對的這種哄騙小孩子的思維邏輯。對於胡總編來說，簡單地歸咎於一部影片為「滿滿地負能量」顯然是有失偏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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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江湖兒女》乍一看是講述的「好人沒好報」的故事。主人公巧巧是大哥斌斌的女人，為大哥「鳴槍」頂罪進了監獄，出來後發現大哥已遠走他鄉，還有了新歡。巧巧於是回到家鄉。多年以後，大哥中風癱了之後回到巧巧身邊，結果腿剛好就又走了。

有人說這是一個「男人無情，女人有義」的故事，而仗義的女人最終一無所獲。這樣一看，確實詮釋的就是負能量，但是我們僅僅能這樣解讀嗎？或者說就這樣簡單地去「字面」理解嗎？

再回溯劇情：巧巧跟著大哥混的時候是懵懂的，年輕的，她不知道什麼是江湖，也不認為自己是江湖人。到最後，她成為一名自覺的江湖人，還說被她收留的斌斌已經不是江湖人。她收留斌斌不是為情，而是為義。江湖有義，義薄雲天。

片中有一個片段，就是徐崢扮演的「UFO的宇宙觀」，這個橋段的出現顯然不是為了湊數的，而是有一定的現實意義的，最簡單地理解就是，不管江湖還是道義，只要你相信，它就是存在的。

生活的希望不在遠方，不在他人身上，而在自己靈魂深處。你能守住一個義字，那就有江湖，就是江湖。

那麼如何理解義？其實並不是簡單的江湖兒女之間的一種價值轉換和認同，也不是蠻幹不講理；恰恰相反，這裡的義就是講規則，有底線，不只為利益而活。巧巧雖然只是一個弱女子，但比斌斌這個過氣大哥和他手下那些兄弟們更擔得起「江湖兒女」這個稱號。

一個來自底層的小人物，遭遇了命運的多重打擊，卻並沒有墮入虛無，而是像野草一樣展現出勃勃生機。這何嘗不是一種正能量？

正如賈樟柯所說，「我們的江湖，它沒有傳承，沒有儀式，就在日常生活中」。《江湖兒女》中的江湖，是對傳統想像中的江湖概念和江湖文化的一種解構和反叛。這裡的江湖，不是武俠小說中俠客的概念，而是指初涉人生大江湖中芸芸眾生的普通人。

可以說，賈樟柯拍攝的不是「傳奇」人物，不是江湖俠客，而是如你我一樣肉眼凡胎的「普通人」的柴米油鹽、酸甜苦辣。大風大浪不常見，更多的其實就是靜默無語地流動著的下里巴人的日常。其實，現在像賈樟柯這樣持續關注小人物、對小人物始終有平視和尊重的態度、對小人物有著深切人文關懷的導演，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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