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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歲女孩遭校園霸凌:被施暴者綁樹林後,卻遭遇更可怕的事

1

庄曉夢走了進來,在我面前的沙發椅中坐下。

這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黑長發,白裙,素凈臉,一雙大眼睛沾著點兒霧氣,影影幢幢里看人,似乎隨時準備遁進霧裡。

她看起來仍算平靜,只是坐姿與體態略顯僵硬緊張。我對她另眼相待,認為她並不似庄太太在電話中描述的那樣,是個瘋子。

我並不願意用瘋子這個字眼來指代我的病人。

事實上,這世上並無瘋人可言。若以瘋人的眼光來看,沒有人是頭腦正常的。

這世上沒有絕對正常的人。

她如我所預料的那樣,並不承認自己有病。她投向我的目光里,除了緊張,便只剩下不信任。

「庄曉夢……我可以叫你曉夢嗎?」

她點頭表示同意。

「不要緊張,我們只是隨意聊聊天。」我姿態放鬆,向她攤開雙手,表示友善。

「你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她瞪著我,大眼睛裡霧影重重,「沒有人會相信我。」

我沖她展露微笑,「你還沒說,怎麼就知道我不會相信你?你如何能斷言尚未發生之事?」

她沉默了片刻,雙手不住揉搓裙邊流蘇,顯示內心焦灼。

「我最好的朋友,楚凝,半個月前跳樓自殺了。」她開口說道,眼眶微濕,聲氣裡帶著哽咽。

「她為何自殺?」

她輕輕搖頭,說:「我不清楚,我們失聯已有半年。」

「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從前是。」她苦笑,「三年前發生了一件事,自那之後,她便再不曾與我聯繫。我心裡依然將她當作我此生最好的朋友,她死了,我很難過。」

「我理解,但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應向前看,不可沉溺於往日悲痛中,平白勞身傷心。」

「不……」

她將臉埋進雙手裡,發出痛苦的嗚咽。

「你不會理解的……」

我起身給她倒了杯熱茶,用診室里待客的馬克杯。她抬眼看我,接過熱茶,說了聲謝謝。她臉上滿是淚痕,眼眶微紅,手指顫抖,使人心生憐惜。

「楚凝的自殺,是困擾你的源頭?」我把紙巾遞給她。

她捉住紙巾,仔細揩去臉上淚痕。眼妝教淚水弄花了些,但無損於她的清麗。

「不,你不理解。」

她用那雙濕紅的眸子看我,神情凄切。

「楚凝不是自殺。」

「哇哦。」我聳肩,以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這可超出我的職權範圍了,我是心理醫師,可不是法醫,更不是警察。」

「楚凝不是自殺。」她盯著我,「殺她的人,是鬼。」

我皺眉,「這世上並沒有鬼。」

「你看,你還是不相信我。」她啜了一口熱茶,神情冷漠。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因為我所接受的教育,掌握的知識,都告訴我,這世上不存在怪力亂神。」

她雙手捧著馬克杯,先抬眼看我,然後又看向我身後。

忽然間,她目光中透出驚恐,尖叫起來。

「在你身後!」

她大喊大叫:「鬼就在你身後!」

這是什麼惡作劇嗎?我心想。但她的尖叫太過刺耳,表情令人毛骨悚然。若這是表演,那她可拿獎拿到手軟。

不由自主地,我扭頭向後看去。

我身後只有空氣,空空如也。

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我感到後腦勺一陣劇痛,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2

我被庄曉夢用馬克杯敲破了腦袋。

幸好沒傷著腦子,只是一點皮外傷,外加一點輕微腦震蕩。

庄太太帶著庄曉夢來病房探望我,還送了一隻大果籃。

探望過程中,庄太太不斷向我道歉,並且感謝我沒有報案起訴庄曉夢。事實上,按照庄曉夢的精神狀態,這點輕傷恐怕也夠不上立案。

從頭到尾,砸破我腦袋的庄曉夢都神態冷漠地站在一旁。

我頭腦發暈,實在受不了庄太太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便請求她暫時離開,我想同庄曉夢說幾句話。

庄太太應言離去。病房裡只剩下我與庄曉夢兩人。

我示意她坐下。她不情不願地扯了把椅子,坐到了我床邊。

「有蘋果,吃嗎?」我笑著問她。

她顯出局促來,神情變得不自然。囁嚅了半晌,她才開口,支支吾吾說了句對不起。

「沒關係。」我笑,「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的頭很鐵,一隻馬克杯還傷不了我。」

她也跟著我笑了起來,神色略有放鬆。

「謝謝你相信我。」她說。

「我說過,我願意相信你。」我正色道,「希望你也能明白,我是值得你信任的。」

庄曉夢怔怔望了我半晌,忽然噗嗤笑出聲。

「你樣子很好笑。」她指著我,「腦袋被包得像個粽子,我從一進門就想笑了,一直憋到現在。」

我懊惱地晃了晃頭,「喂,你居然笑我,也不想想是誰把我變成這副樣子的?」

「對不起……」她笑到面孔扭曲。

我翻白眼,看天花板,懶得睬她。現在的小姑娘都叛逆極了,愈不讓她做什麼,她愈要做,根本管束不了。

「周醫生?」

她叫我的名字。我轉頭看她。

她從椅子里站起來,向我伸出手。

「自從三年前開始,我看過不少心理醫生,但我從未相信過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因為他們同樣也不相信我,試圖將自己的觀念強加於我,使我相信自己有病。」

我輕輕握住她的手,正視她的雙眼。

「也許你會是第一個,或者最後一個,值得我信任的心理醫師,我期待同你下一次會面,我覺得你應該是那個可以讓我走出噩夢的人。」

「那你得告訴我,為啥用馬克杯砸我的腦袋吧。」我笑,「不然我以後一看到你,就會產生心理陰影了。」

她面色凝重,搖搖頭,說:「周醫生,我怕你今後會有危險,請你務必注意安全。」

我還沒來得及問個明白,她便抽回了手,走出了病房。

3

第二次會面,我開門見山,向庄曉夢問出了那個困擾我已久的問題。

「你為何斷定我會有危險?」

她看起來比第一次見面時還要消瘦蒼白,顯得眼睛愈大,濃黑如兩粒黑橄欖,內里盛滿憂鬱。

她氣色並不好,眼周有黑眼圈,一望即知,是長期失眠所致。

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笑說:「我用馬克杯砸破你的頭,算是你遭遇到的危險了吧?」

「好吧。」我無奈,「你為何要用馬克杯砸我的腦袋?」

她又巧妙地迴避了這個問題,用另一個問題來回答我。

「周醫生,如果你做了一件無法彌補的錯事,你會怎麼辦?」

「無法彌補的過錯?」我思索了一陣,答,「若無法彌補,不如選擇遺忘。如果你是指你用馬克杯砸我腦袋這件不可挽回的錯事,那麼我可能並不希望你遺忘它,然後再襲擊我一次。」

她笑出聲,說:「對不起,我沒有想要襲擊你,我是在幫你。」

「幫我?」我苦笑,「你砸破了我的腦袋,害我住院一禮拜。」

她嘆口氣,眼裡爍著幽暗的光。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我真的是在幫你。」

我試探著問:「你是在幫我把鬼趕跑嗎?是因為你看到那隻鬼,想要加害於我?」

不出所料地,她點了點頭,面上神情凝重,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無可奈何,只能轉換話題。

「你說了是無法彌補的錯事,那麼我想,既然無法改變,那麼過多思慮,無非平添煩惱罷了。」

想了想,我又問她:「三年前發生的那件事,是否就是你口中無法彌補的錯事?那件令你與楚凝決裂之事?」

她沒答話,但流露出懼怕神色,彷彿被人觸動了機關。

「你母親告訴我,你開始失眠,發噩夢,是在三年前,而加重則是在半月前,與楚凝的死有關。」

我正色道:「曉夢,你須對我敞開心扉,不要有所隱瞞,否則我沒辦法幫你解開心結。來,告訴我,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內心已產生動搖,卻仍閉口不答,堅決地搖頭。她的目光落在我身後某處,滿是惶恐與驚懼。不必回頭,我也能猜出,那正是她聲稱有鬼存在的位置。

她已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至於像第一次那樣大喊大叫,陷入崩潰。我向她伸出手,她立即將自己的手遞過來,把我的手指攥緊。

我柔聲安撫她,「不要怕,沒有人會傷害你。」

她在發抖,這可憐的女孩子,她快將自己抖散了。如果可以,我也想透過她的目光,一睹那位使她懼怕的惡鬼真容。

但很可惜,我並不是她,無法幫她分擔這份恐懼。

「告訴我。」我再度追問道,同時握緊了她的手。

「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4

庄曉夢向我敘述三年前的往事時,臉上始終帶著驚恐神色。

「三年前,我與楚凝上高中二年級,在K大附屬中學。」

我插了一句:「真巧,三年前,我在K大讀博士來著,我租的房就在你們學校附近。」

她全身心沉浸於悲慘往事中,並未對我口中的「真巧」產生反應。

她繼續講述。

「我那時候學習成績並不好,楚凝也是。我們結交社會上的成年男性,隨意換男友,抽煙,文身,逃課,甚至參與打群架,所有叛逆中二的事,都被我倆做了個遍。我們是老師眼中問題少女,家長眼中的渣滓,可我與楚凝都不以為意,甚至於自我感覺良好,在一群不良同學中也相當有人氣。

「當時,班裡有一個令楚凝十分不爽的女孩,她姓陳,叫做陳子沁,你或許聽過這個名字吧?」

我確實聽過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與三年前轟動一時的女高中生被姦殺一案有關。

而我居然沒聽說過,庄曉夢也是那起案件的當事人之一?

提起這個名字,她的身體又開始劇烈顫抖。我起身,用一個繪有地鐵圖案的新馬克杯給她倒了熱茶。

她把杯子接在手裡,口不對心地誇了一句:「杯子真漂亮。」

她喝了口熱茶,等平靜下來後,便接著講述。

「楚凝對陳子沁不爽,不僅僅是因為她學習成績優異,是老師眼前的紅人,她還在任職班幹部期間,告過楚凝的狀,更因為她長相甜美,學校里許多男生都偷偷喜歡她,甚至於連校外的人都來打聽她的名字——這其中就包括楚凝的男友,一個外校的所謂校霸。」

說到這裡,庄曉夢嘆了口氣。

「雖然我一開始勸阻過楚凝,但她囂張跋扈慣了,咽不下這口氣,一定要出手整一整陳子沁。可憐陳子沁,一個文靜且溫柔的女孩,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

「我永遠無法忘記,楚凝第一次對陳子沁動手那一天。那是個晴朗的傍晚,剛下了最後的體育課,陳子沁就被楚凝與我,還有幾個在楚凝手底混的小太妹,堵在了體育器械儲藏室。

「楚凝是第一個動手打陳子沁的。她扇她耳光,命令她跪下認錯。陳子沁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睜大眼看著我們,顯出可憐相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挨打。

「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更激起了楚凝的施虐心。她扯著她的頭髮,將她的腦袋往架子上撞。她把她踢倒在地,一邊用髒話羞辱她,一邊用力踹她的身體,還招呼所有人一起來踢打她。到最後,當陳子沁已經發不出任何慘叫的時候,楚凝惡狠狠地沖她啐了一口,然後提議,把她衣服扒光,給她拍幾張裸照吧。」

庄曉夢忽然抬頭,看了眼我身後。她眼裡蘊著淚,眨了幾下,那淚就滾滾淌了出來,彷彿承載不了那麼多的歉疚與悔恨。

「自那之後,陳子沁便墮入了地獄。楚凝拿她的裸照相威脅,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凌她,並不許她告訴家長或老師,否則便將照片在學校內公開。我沒有推卸責任的資格,因為在欺凌陳子沁這件事上,我不僅沒能阻止,還從頭到尾都是參與者,一個手上沾著陳子沁鮮血的兇手。」

她泣不成聲了。

「欺凌他人這種事,如吸毒一般,是會成癮的。」我輕聲說道,「人都有對強力的渴望,欺負弱者能夠使人體會絕對強力的快感,欲罷不能。」

我把紙巾遞給她,她接了,邊哭邊往下說。

「我已經不記得,我們對陳子沁到底欺凌了多少回。只知道她成績下滑得太過嚴重,整個人的狀態都萎靡極了。我們雖然出手教訓她,但從不在她臉上留傷痕,怕教人看見。結果那一天,她的家長殺到了學校,當著老師的面,在全班人面前展示了她身上的淤青與傷疤。

「那應該是她的母親,一個歇斯底里的婦人,沖我們大吼大叫,揚言要找出傷害她女兒的兇手。學校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將她勸走了。我與楚凝交換了一個眼色,明白我們欺負陳子沁的事,遲早會暴露。

「那天夜裡,楚凝打電話約陳子沁出來,說是要與她講和,把所有裸照都交還給她。楚凝叫上了我,我們與陳子沁約在學校後山的樹林里見面。我看著陳子沁穿著她的白裙,拖著前幾天才被楚凝從樓梯上推下去而扭傷的腿,踏著月光,一瘸一拐向我們走來時,我曾天真地以為,她真的能逃過此劫。」

「K大附中後山的樹林?」我忍不住插嘴,「可是陳子沁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

她點了點頭。

「楚凝真的掏出照片,交給了陳子沁。但她沒有真的放陳子沁走,她說,要給陳子沁最後一個驚喜,然後走上前,扯住她的頭髮,將她往樹林裡帶。

「陳子沁理所當然會掙扎,楚凝喊我幫忙,我沒有不幫的道理。我幫她按住陳子沁,楚凝動手扒光了她的衣服,然後用準備好的塑料膠帶,纏住了陳子沁的手腳,最後連她的嘴也封住。

「月光就落在她雪白纖細的裸體上,使她看起來分外美麗,好似一件閃閃發光的藝術品,亟待人破壞或打碎。她在流淚,用被封住的嘴努力喊出些破碎的,求饒的話。我不忍看她,她目光里的慘烈,與洶湧的淚水,無一不觸目驚心。

「楚凝與我,我們就把她留在了那片樹林里,任她流淚討饒。

「後來,她再也沒能走出那片樹林。

「一周後,才有人在樹林里發現了她赤裸的屍體,並報了警。

「她曾被兇手搬移到其他地方,然後又棄屍於此。除了楚凝與我給她造成的傷害,警方在她身上發現了多到數不清的,遭受虐待的傷痕,下體亦留有暴力性行為的痕迹,初步判定,她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被人強暴,最後被殺害。

「這一切,都是警方找我們問話時,我才得知的情況。

「由於兇手對陳子沁的屍體做過處理,無法檢測到任何指紋,我與楚凝拒不承認在陳子沁被害當晚同她有過會面,就此逃過一劫。

「可我始終認為,我與楚凝,我們是兇手的幫凶。我們的手上,同樣沾著陳子沁的血。

「從那時候起,我便與楚凝斷交了。我開始努力學習,考到了外地的大學,期望能忘卻一切,重新開始。

「可一切……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她用手指著我身後,笑起來,笑得有些陰森可怖。

「她回來了,她殺了楚凝,現在她要來殺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一個都逃不掉!」

5

庄曉夢的情緒又瀕臨失控了。

我問她:「你看到的鬼,是否就是陳子沁?」

她像是觸了電般,整個人縮在椅子里,抱住腦袋,開始不斷地尖叫。

我不得不將她抱住,避免她做出自殘行為。我摸著她腦後柔順的發,輕聲安慰她,「沒事的,不要害怕,我在這裡,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她在我懷裡漸漸停止了尖叫。

「周醫生!」她攥住我的手腕,發出疼痛的喘息,「你跟她說,說我錯了,我不該欺負她,求她放過我。這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悔恨與歉疚中度過,我懺悔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冷靜點。庄曉夢,冷靜一點。」我提高了聲音。

「她來了!」庄曉夢屈起手指,指著虛空中並不存在的怨靈,大叫,「她來殺我了!她不會放過我的!她已經殺了楚凝!我知道!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庄曉夢!」

我喊出了她的名字。

好似從夢中驚醒,她望向我,雙眼中只剩下迷茫。

「庄曉夢,那裡什麼都沒有,你看到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你的幻覺。」

「是我的……幻覺……嗎?」

她機械地重複了一遍。

「是的。」我撫摸著她的頭髮,「這世上沒有鬼。逝者已矣,塵歸塵,土歸土,過去的事,就該讓它屬於過去,你也該學會放下。困擾你的不是陳子沁的鬼魂,而是你心裡的魔障。」

她疲倦地閉上了雙眼。

就在我以為她就要睡著的時候,忽然間,她睜圓了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嘴唇詭異地向兩邊咧開,發出尖銳的怪笑。

「周重!周重!」

她喊出了我的名字,然後大笑。

「我看見你了!我看見你了!」

我被她嚇了一跳,恰在此時,桌上的計時器發出了蜂鳴聲。庄曉夢如遭重擊,癱軟在椅子里,徹底失去了意識。

我蹲下來,端詳了她一陣,但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她喊我名字的時候,確實如鬼附身一般,像變了個人。

我承認,這世上的確有許多無法被科學解釋的超自然現象。也許庄曉夢真的能看見人間不存在的東西,也許愚蠢的人是我也不一定。

庄曉夢在五分鐘後蘇醒,表情一片空白。

「曉夢。」我輕聲呼喚她,雙手捏著她的肩膀,逼她同我對視,「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她的眼珠不自然地轉動了一下,似乎正從尚未蘇醒的記憶中搜尋著什麼。

終於,她找到了那個使她崩潰的開關,繼而劇烈地顫抖起來。

「是她……」她閉上眼睛,顫抖得厲害,連牙齒都在打顫,「是陳子沁。她在對我笑……她要來抓我了……她說我們一個都跑不掉。」

「楚凝死之前,是否對你說過什麼?」我追問她。

「沒有……沒有……」她無力地抓著我的手臂,搖著頭,聲音漸漸弱下去,「那天夜裡,她只是給我打了個電話,卻什麼都沒說,就掛斷了……周醫生,我好累,想回家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我給她的母親打了電話,請她把庄曉夢接回了家。

她是我那天最後一個病人。她走了之後,我就坐在她曾坐過的位置上,試圖從虛空中,找到那個名叫陳子沁的女孩的身影。

結果當然一無所獲。

真好笑,我本來也不是瘋人,怎麼能看見鬼呢?

6

後來,我又對庄曉夢進行了幾次心理疏導,可效果並不好。她曾對我敞開了心扉,自她失控之後,似乎又將那扇門關緊了。

為了幫她早日擺脫罪惡感困擾,我對她進行了催眠。

她躺在診室里那張弗洛伊德椅上,在我的引導下,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她永生無法忘懷的月圓夜。

「告訴我,你現在何地?」

「我在……在後山……在樹林里。」她閉著眼睛,發出猶如夢囈般的聲音。

「你身邊還有何人?」

「沒有……只有我一個人……楚凝先回家了,我感到不放心,就偷偷跑了回去……陳子沁被我們丟在了那裡,她會有危險……她會很害怕……我必須回去。」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陳子沁……她躺在樹林中央的空地上……月光很亮的,我把周圍的一切都看得分明……她很白,白得像未經人踐踏的雪地……她在哭泣,封口的膠帶已經被她弄脫了……她在呼救……她看到了我……」

「然後呢?你還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

庄曉夢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且痛苦起來。她皺著眉,即使在催眠中,面上依然浮現出驚恐神色。(小說名:《第一個病人》,作者:眉似煤。來自【公號:dudiangushi2018】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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