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英國「腐」，其實同性戀的比例不高。

只佔總人口的 1%。

之所以稱為腐國，是因為它是同性戀權益水平最高的國家。

去年，是英國同性戀合法化50 周年。

英國國家劇院將百老匯經典話劇《天使在美國》重新排演，搬上舞台。

上映後場場爆滿，座無虛席。

不僅賣座，口碑也好到逆天，《紐約時報》劇評人帕特里克·海利稱其為——

近二十年以來美國最具影響力的戲劇作品。

多虧了NT Live丟出了汁源，魚叔得以看到這麼精彩的戲劇——

《天使在美國》

Angelsin America

《天使在美國》分上下兩部，一共 7 個多小時。

適合馬拉松式觀影，一口氣看完特爽快。

兩部口碑都爆棚。

第一部《千禧年降臨》，豆瓣9.4；

第二部《重建》，豆瓣9.5。

爛番茄觀眾指數，高達100%。

這部同志史詩，出自同性戀劇作家托尼·庫什納之手。

至今為止有多個版本，每個版本都獲獎無數，捧回來的獎盃可以繞地球一圈。

早在1993年，《天使在美國》的上下兩部，首次在百老匯劇院先後上演，隨即引起了巨大轟動。

史無前例地分別獲得了 1993 年和 1994 年的托尼獎最佳話劇獎。

與此同時，還獲得了普利策戲劇獎。

十年之後，HBO製作了6小時的迷你劇《天使在美國》。

主演都是超級大咖，阿爾·帕西諾、梅麗爾·斯特里普、艾瑪·湯普森集體出山，可以說是奧斯卡頂級配置。

這部劇斬獲了艾美獎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等10項大獎，是當年最大贏家。

去年，憑藉《戰馬》獲得托尼獎最佳導演的瑪麗安·艾略特，重啟了話劇版《天使在美國》。

這個版本沒有讓人失望，隨即就拿下了2018年的托尼獎最佳復排戲劇獎、話劇類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多項大獎。

其中，安德魯·加菲爾德獲得了托尼獎話劇類最佳男主角。

這個激蕩人心的故事，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的美國。

當時艾滋病四處蔓延，成千上萬的患者在痛苦中死去。

作為病人，他們沒有被呵護，反而遭到唾棄。

人們把艾滋病狹隘地稱為「同志瘟疫」，患病的工人被公司辭退，學生被學校開除，國家也沒有提供醫療保障。

病人無依無靠，只能等死。

沒錯，當權者熟視無睹，任由病痛剝奪生命。

里根總統推崇守舊的「新保守主義」，他的顧問帕特·布坎南甚至在1983年撰文寫道：

「可憐的同性戀們，他們向自然宣戰，現在自然在實施可怕的報復。」

等到1985年，里根首次公開談論艾滋病時，死於艾滋病的美國人已經超過了15000人，年輕人參加的葬禮，比婚禮還要多。

在那個黑暗的時代，每個同性戀身上都圍繞著一場悲劇。

喬·皮特是一位摩門教徒，教義不允許他是同性戀。

他陷在宗教信仰和性取向的矛盾之中，最後選擇將自己深深地藏在柜子里。

儘管步入了婚姻，卻難以接受和妻子同房。

在有名無實的婚姻里，妻子哈珀才是那個被逼瘋的人。

她患上了抑鬱症，服用安定上癮，開始變得神志不清。

總感覺卧室有人，客廳有人，廚房有人，只有在被子下藏一把刀，才能讓自己安心。

她哪裡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經在深夜裡，拿著刀子面向自己，顫抖著雙手…

路易是一名猶太人，猶太教也是反對同性戀的。

但他不顧教義的禁止，和同性愛人普萊爾（安德魯·加菲爾德 飾）相守了4年。

奈何上天還是不夠眷顧這對戀人，普萊爾被查出患有艾滋。

儘管在家治療效果很差，半夜還常常會痛醒，但他就是不肯住院治療。

因為他知道，一旦進去，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隨著病變的速度越來越快，照顧的難度越來越大，路易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越來越差。

在某個深夜，忍無可忍的他，決絕地將普萊爾送進醫院，然後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

羅依是一名律師，這人物在歷史上真實存在。

他曾經惡意誹謗和迫害有不同政見的人，被稱作臭名昭著的麥卡錫主義者。

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把共產黨人羅森伯格夫婦送上了電椅，這是一種慘無人道的極刑。

羅伊還是一個深櫃同性戀，感染了艾滋病，卻可笑地對外堅稱自己得的是肝癌——

「我沒有艾滋，艾滋是同性戀得的病。他們沒有社會影響力，而我五分鐘內就能跟里根老婆聯繫上。」

《天使在美國》里，所有人都活在20 世紀末的末日恐慌之中，所有的秩序和連接都在崩壞和斷裂。

喬·皮特躲開妻子，鼓起勇氣向母親出櫃，卻得到「我白養你那麼大」的嘲諷。

普萊爾在病榻上煎熬時，他的戀人路易卻愛上了喬·皮特，痛上加痛，「全紐約幾千個同性戀得艾滋，就我一個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照顧，我做錯了什麼？」

巨大的陰霾，籠罩在世界上空，沒人能逃得過——

沒有關聯，沒有責任。

我們都跌進了縫隙里。

一半是欠我們自己，一半是欠我們所愛。

這出話劇用超現實主義的舞台調度，來表現這種苦不堪言的困境。

絕望的同妻哈珀到公園裡遊盪，啃下了一棵松樹——

被羅伊害死的羅森伯格夫人化作冤魂，糾纏病床上的羅依——

天使造訪普萊爾的夢境，與他進行宗教形式的交媾——

插播一下，加菲的表演太驚艷了，他飾演的普萊爾，把性別模糊的嬌媚和生病受苦的憔悴，融合得渾然一體。

讓人全然忘了他在《超凡蜘蛛俠》、《血戰鋼鋸嶺》、《社交網路》里的模樣，只覺得面前這個人，就是80年代穿越而來的同性戀艾滋病人。

當他的戀人愛上別人的時候，他將絕望演繹成了一種剛烈，看得人撕心裂肺——

人在理論上能愛很多人，但我要死了！

你個王八蛋！你知道什麼叫死嗎？

愛！你知道什麼叫愛嗎？

我們一起生活四年了，你個畜生，你個混蛋！

如果我現在能站起來，我會殺了你。

人們在吶喊什麼？人們在控訴什麼？

不僅是咒罵病痛，咒罵苦難，人們真正在咒罵的，是美國夢的破碎。

這才是真相，所謂的美國夢只是白人中產階級男人的夢，同性戀、有色人種、異教徒、女人都被隔絕和遺棄。

別說治病了，連尊嚴都沒有，談何民主？談何自由？

那個寫美國國歌的白人傻逼，

把「自由」這個詞的調寫得如此高，

以至於誰都唱不上去！

《天使在美國》沒有絕望到底，在最後給了我們希望。

我們必須要接受「上帝已死」，沒有人會拯救我們，然後積極地要尋找自救。

不斷抗爭的普萊爾在病痛中奇蹟康復，《聖經》里象徵奇蹟的大天使銅像也出現在紐約。

身為同性戀，身為病人，身為任何弱勢者，都不能停止抗爭的步伐——

冬天讓天使腳下的泉水凍結。

但千禧年來臨之時，它將會融化，天使之泉將治癒人們的疾病與痛苦。

艾滋病會奪去我們許多人的生命，但絕不是全部。

人們會紀念死亡，也會與生活做鬥爭。

世界不斷前行，我們最終都會被社會所認同。

我祝福你們，生生不息。

看看千禧年前後，美國同性戀的進步史：

1996年，美籍華裔科學家何大一提出「雞尾酒療法」，使艾滋病得到有效的控制。

2000年7月1日，佛蒙特州成為第一個允許同性戀民事結合的州。

2004年5月17日，馬薩諸塞州成為第一個同性婚姻合法的州。

2007年2月6日，出現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被治癒的艾滋病人。

2015年6月26日，歷史性的一刻誕生了，同性婚姻在全美取得合法地位。

但是，歷史也有倒退的一天。

特朗普就任總統後，準備削減同性戀的權益，試圖撤銷奧巴馬在2014年簽署的保護LGBTQ的行政令。

這也是復排版《天使在美國》的意義所在。

它仍然關照著當下的社會現實，激起一代又一代人的反思和抗爭。

《天使在美國》雖然是美國的同志史詩，對我們也有啟發意義。

根據性學家李銀河在《同性戀亞文化》中闡明的，各個社會和各類文化中，同性戀所佔比例十分接近，同性戀者在我們的社會中，也佔據了成年人口的 3% 至 4%，約為 3600 萬至 4800 萬人。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仍然活在壓抑中，80% 的同志迫於無奈步入婚姻，牽引出了另一個龐大的群體：同妻。

她們面臨著無性婚姻或者性病威脅，調查顯示超過 9 成的同妻有抑鬱症，超過 1 成的同妻有自殺行為。

受到孩子、經濟、社會觀念等多重壓力，她們很少選擇離婚，最後只能和丈夫達成形式婚姻的共識。

她們是受害者背後的受害者，她們又有什麼錯？為什麼要忍受這些痛苦？

其實，1997 年《刑法》就表明了中國法律不再禁止同性戀；2001 年《中國精神障礙分類法》就刪除了同性戀這一病症。

但是，在基本人權上再往前邁一步，還是太難。

中國的同志平權路漫漫其修遠兮。

但是，在觀念方面，每個人都能表達出儘可能多的善意，撬動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和歧視。

用性學家張北川教授說的話來說，我們挑戰的是社會最深層的那根神經，是兩千多年的生育文化和性別文化，需要慢慢改善。

願迂腐的觀念，快速坍塌。

願冰封的泉水，早日化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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