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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救你,是為了以後還有機會揍你。」

在吉林汪清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森林中,遍布著狍子、野豬和梅花鹿的足跡,老虎、豹、猞猁和棕熊也都是紅外相機里的常客。但有一種動物卻一直缺席,它是這個生態系統中最大的食草動物——馬鹿Cervus elaphus。

在俄羅斯遠東,東北馬鹿是東北虎最重要的獵物。但我們的自動相機卻在拍到遠東豹整整一年後、拍到東北虎五個月後,才拍到第一隻(也是唯一一隻)純野生東北馬鹿。別說馬鹿作為獵物供養老虎了,連馬鹿自己都難以生存。事實上,不光東北馬鹿,整個中國的馬鹿,除了受庇於藏傳佛教的青海-四川亞種(白臀鹿)外,都已數量稀少。這種在生態、文化和經濟中都舉足輕重的雄偉動物,也許正在離我們而去

紅外相機在吉林汪清拍到的東北馬鹿。圖片:北京大學

雪原巨獸

馬鹿,顧名思義,就是和馬一樣巨大的鹿。馬鹿是現存鹿科動物中體型第二大的種類,僅次於駝鹿(就是整天在加拿大摧毀汽車的那種)。在馬鹿的所有亞種中體型最大的是羅斯福馬鹿,雄性可重達600公斤,肩高可達1.5米。

大約300萬年前,馬鹿、梅花鹿和白唇鹿的共同祖先出現在中國青藏高原東緣的西南山地。今天,留在溫帶森林的梅花鹿仍維持著原始的體態:個小、成年帶花斑;白唇鹿特化為高原專家,而馬鹿則向著適應寒冷疏林和草原的方向不斷演化。

雌性梅花鹿。圖片:4028mdk09 / wikimedia

白唇鹿。圖片:Fanghong / wikipedia

馬鹿的體型越來越大,這一方面是為了抵禦嚴寒,並且便於在深雪中行走;另一方面,增大的體型也增強了咀嚼和消化的能力,使馬鹿可以取食其它小型鹿類無法利用的針葉和硬草。巨大的體型也降低了被捕獵的風險,除了虎和狼這兩種殺手外,沒有任何猛獸可以對成年馬鹿構成威脅。

到現在為止,馬鹿的分類在學界還沒有定論,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馬鹿分布區最西端的歐洲馬鹿和最東端的北美馬鹿,看起來截然不同。目前世界上的馬鹿大致被分為北美支系、歐洲支系、川藏支系和中亞支系。

馬鹿各亞種世界分布。因為更新時間較早,與現實情況有所出入,比如西藏馬鹿、塔里木馬鹿和克什米爾馬鹿分布區已縮減成幾個點,華北地區已無馬鹿。圖片:IUCN紅色名錄

鹿角與鹿茸

鹿是我們最熟悉的動物之一,這也導致很多人忽略了鹿本身是有多麼神奇。在自然界,長角的動物並不少,但犄角長成樹枝狀的只有鹿。樹枝狀的角不算什麼,奇特的是鹿角還是一年一換的,每年新換的鹿角,都會比去年多一個杈,直到完全成年。

從麂[jǐ]子的雙杈角,到豚鹿、水鹿、坡鹿等原始鹿類的三杈角,再到梅花鹿的四杈角(偶爾能長出第五個杈,但中國民間有「花不過五」的說法),最終站在鹿科犄角演化頂端的,就是馬鹿。這裡說的是鹿角主杈的數量,而不是所有角尖的數量,因為主杈本身還可以再細分出更小的杈。

不同支系馬鹿犄角的共同特點是犄角的眉枝和第二枝離得非常近,因此中國民間給馬鹿的第二杈專門起了名字叫「冰枝」,也叫「對門杈」,這也是區分馬鹿和梅花鹿等其它鹿類犄角的方法。

馬鹿犄角各主杈的中英文名稱,圖片是一副擁有20個角尖的北美馬鹿的手繪圖,注意其中每隻角只有6個主杈,其餘都是主杈之上衍生的小杈。圖片:Seton, Ernest Thompson /Life-histories of northern animals: an account of the mammals of Manitoba(1909)

歐洲支系多為五主杈,但頂端幾個主杈分化出極多的小杈,在犄角頂端形成一個皇冠一樣的平台,英語中叫做角冠「Crown」。而在東亞-北美支系中,鹿角進化出了六杈型,但小杈很少甚至沒有,因此這一支系的馬鹿犄角雖然巨大,但看起來沒有歐洲馬鹿那樣複雜且千變萬化。

這隻加拿大馬鹿有標準的六杈型鹿角。圖片:pxhere

不過東西方文明對於鹿角痴迷的目的不盡相同。在歐美文化中,對巨大鹿角的迷戀衍生出戰利品狩獵(Trophy hunting)。獵人們(以貴族居多)翻山越嶺到世界各地獵殺那些長著巨角的有蹄類,將它們的頭帶回釘在牆上,比誰的鹿角更大更重、角尖數更多。

馬鹿作為犄角最為巨大的鹿類,自然就成為了獵人們趨之若鶩的目標,這也導致了歐洲和北美馬鹿一度瀕臨絕跡。諷刺的是,戰利品獵人們在荒野追逐巨獸的過程中,建立起了人和自然的聯繫。人們不想永遠失去馬鹿這樣雄偉的「對手」,這才推動了早期的自然保護運動。這就好比武俠小說中經常出現的情節:「我今天救你,是為了以後還有機會揍你。」

阿爾泰馬鹿的鹿角隨年齡的變化(下方是基部,上方是角尖):上圖從右至左:1-2歲(1個杈,像羊角)、3-4歲(三個杈:眉枝、第四枝、第六枝)、4-5歲(四個杈:眉枝、第三枝、第四枝、第六枝);下圖從右至左:4-5歲(四個杈)、5-6歲(五個杈:眉枝、冰枝、第三枝、第四枝、第六枝)、6歲以上(六個杈)。圖片:孫戈攝自蒙古Hustai國家公園的博物館

而在東方,人們迷戀的是沒長成的鹿角——鹿茸。對於鹿茸的醫療效果我不懂,但馬鹿因其巨大的犄角成為全世界養殖最多的鹿種。人們還將不同支系的馬鹿甚至用馬鹿和梅花鹿進行雜交,以便產生更好的鹿茸(梅花鹿茸質量好,馬鹿茸個大)。決定什麼時候切割鹿茸也是個技術活:切早了,鹿茸還沒長到最大;切晚了,鹿角鈣化,沒茸了。通常人們在最後一個鹿角主杈長出來之前開始切。

割茸前。圖片:東方IC

荒野的象徵

除去上述功利性的因素,鹿本身就在各國文化中佔據一席之地。與東亞的梅花鹿、北美的白尾鹿等經常與溫柔、長壽、少女兒童等因素相關聯的苗條鹿類不同,馬鹿不管在哪裡都代表著陽剛之氣。在美國、歐洲和西伯利亞的史前岩畫中,馬鹿都是重要角色;拉科塔印第安人送給每個新生兒一根馬鹿的牙齒以示祝福;歐洲貴族們會把馬鹿的圖案畫在自己家族的徽章上;在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有以馬鹿命名的Wapiti River和Wapiti Lake。

美國內華達州的馬鹿岩畫。圖片:Lon,Queta / flickr

法國西南部韋澤爾河附近的岩畫——五隻馬鹿游泳。圖片:Bernietaylor / wikimedia

每年秋季雄性馬鹿宣示領地和求偶時發出的吼聲,與狼的嚎叫一起被公認為是最能代表北方荒野的自然之聲。而且每個亞種的馬鹿吼聲各有特色:歐洲馬鹿發出的雄獅般粗獷的咆哮,穿越層層樹木在森林中回蕩;北美馬鹿站在山頂草原上發出的尖厲長嘯,即使隔著十幾公里也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力量。

北美馬鹿的長嘯。音頻:Neal Herbert / wikimedia

求偶長嘯的加拿大馬鹿,注意緊閉的鼻孔和翻起的嘴唇。圖片:Valerie / flickr

求偶咆哮的歐洲馬鹿,注意大張的鼻孔和蓋住牙床的嘴唇。圖片:Arturo de Frias Marque / wikimedia

10月份的蒙古清晨寒冷刺骨,我站在Hustai國家公園的山谷中,哆哆嗦嗦地舉著望遠鏡抬頭觀察著遠方的山頂。在山頂那布滿巨石的廣闊草場上,一隻雄性阿爾泰馬鹿和它的六隻雌性在悠閑地吃草。發現有人在偷窺,這隻雄鹿抬起頭望向我們。從望遠鏡中,我看到了它粗壯的脖頸和向上彎曲的犄角。

整個山谷都迴響著雄鹿的長嘯,伴隨著呼呼的風聲從不知多遠的地方傳來。八隻巨大的禿鷲從山脊線後緩緩升起,從那隻雄鹿和它妻妾們的頭頂滑過,然後它們的身影越來越大,最終掠過我們的頭頂。一切彷彿亘古未變。

蒙古Hustai國家公園的阿爾泰馬鹿的雌鹿群。圖片:孫戈

就在這此起彼伏的長嘯聲中,我意識到,也許這就是馬鹿對人類文明的終極價值——荒野的象徵。無論是翻山越嶺追殺巨角雄鹿的歐洲獵人,還是用木頭製成的喇叭模仿雄鹿長嘯來守株待兔的印第安獵人,抑或是收取鹿茸的東亞農耕民族,無一不為它們的偉岸所折服,從而對荒野多了一份牽掛和留戀。

本文是物種日曆第4年的第274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曆作者@孫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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