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盜神醫(民間故事)
1 身陷匪穴
老輩人都知道濟南出過名將羅士信,他的「羅家槍」十分厲害,豈不知羅家的醫術也很了得。他家世代都有人行醫,尤以治療跌打損傷聞名。傳至清朝羅士隆這代,他卻無心鑽研醫術,一部《外科正宗》已經翻爛,可就是不敢去拿針鉤刀子。他的父親無奈之下,只好讓他改習科舉,不想他竟中了舉人。這年,羅士隆要到安徽阜陽任縣丞,不料走到五峰山,竟被山上的土匪綁架,押進了山寨。
土匪頭子叫張培德,原來是河南林州人氏,曾在少林寺做過和尚,後來流落到濟南,糾集了幾十號無業游民,在五峰山打家劫舍,落草為寇。他們不缺酒肉金銀,唯獨沒有醫生,這才把羅士隆抓來,逼他為山寨服務。
羅士隆落入強盜之手,只好乖乖聽話,硬起頭皮坐診,倒也治好了幾個匪徒的傷疾,然而時間一長,就難以應付局面了。這天,二首領外出搶劫,被人割破喉頭,急需醫治。像這種硬傷,若是放在名醫手裡,並不難治,可是遇到羅士隆,這個二把刀大夫卻怎麼也不敢下手,大家只能眼睜睜看著二首領送命。
張培德紅著眼睛要找羅士隆算賬,不料反倒被他責怪起來:「醫家最忌困於一屋,臨床貴在多治病人,大當家的整天把我圈在這裡,十天半月不見病人,醫道怎會提高?況且這裡又少散血膏藥,你讓我怎能救下二首領的性命?」
張培德被問得無言應對。羅士隆進而說道:「況且在下原非學醫出身,如若長此下去,不僅醫術毫無長進,還會貽誤弟兄們的性命,在下每念至此,寢食難安啊!」
張培德早已聽出弦外之音,冷冷問道:「先生的意思是想離開山寨吧。那你是去阜陽,還是要回濟南?」
見羅士隆凝眉不作聲,張培德想了想說:「那你去泰安吧,我出本金給你開個藥鋪,你在那裡掛牌行醫。而且泰安離山寨不遠,弟兄們有病就去找你,或是把你請來山寨,先生以為如何?」
羅士隆心想只要能離開這伙強盜就行,豈有不允之理?隨即答道:「不妨就此試試!」
「可我怎麼信你?」張培德老奸巨猾,當然不會輕易將他放走。
「這個好辦,我立字據!」羅士隆說著脫下身上的白綢內衫,寫了入伙為醫的字據。張培德收好後,命人拿出一包銀子,交給羅士隆說:「患難相交,後會有期!」
2 一舉成名
不多時日,泰安北大街上掛出個布招兒,上書「隆昌藥鋪」四個大字,羅士隆改姓劉,正式坐堂行醫。
泰安乃人文薈萃之地,名醫輩出,羅士隆要在這裡掛牌談何容易,開業半年仍然門可羅雀,要不是張培德暗中支持,「隆昌藥鋪」早就關門大吉了。
這天,一位美貌年輕的婦人前來就醫,說她肚臍下長了一個毒瘡,並逐漸往下擴散,又疼又癢,難以忍受。羅士隆認為此瘡並不難治,便細心寫了處方,讓她將其調和成糊,塗在瘡上即好。不料婦人照方塗藥,卻多日不見療效,羅士隆又加大劑量,仍然不見起色。婦人揚言要索回葯金,並要告他調戲婦人。羅士隆被逼無奈,只好到其他醫家求援,出門不遠就被一瘸腿人攔住。羅士隆見他蓬頭垢面,形同乞丐,便不屑地大步繞開,匆匆離去。
不料那瘸子卻沖著羅士隆喊道:「一個婦人的毒瘡都醫不好,怎配在泰安城掛牌行醫!」
羅士隆一聽,自知遇到高人,當即停了腳步,轉身扶起瘸子,倒頭便拜:「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萬望大師恕我慢待之罪!」
「罪倒沒有,該長學問!」瘸子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徑直朝「隆昌藥鋪」走去。
兩人在裡間坐定,羅士隆趕忙討教瘸子的尊姓大名,那瘸子搖搖手說:「鄙人乃一介遊方郎中,不問也罷!」
瘸子說,那婦人本是泰安知縣的小妾,患上這難言毒瘡,不便去熟人藥鋪治療,就到新開張的「隆昌藥鋪」 求醫。這婦人貪吃嗜酒,尤其愛吃泰山龍潭草魚,久積毒氣,終於匯毒成瘡。瘸子說要治好這婦人的毒瘡,只須用普通的馬齒莧,取其精華四兩,研碎搗汁,加入青黛一兩,用於外敷,再配合內服「八五散」,一日三次,二十天即可痊癒。
羅士隆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照方施醫。不想,半月之後那婦人竟歡天喜地前來答謝,並送來一大筆銀子。
從此,「隆昌藥鋪」一舉成名,羅士隆也被泰安人稱為神醫!
3 捨生取義
這天,天降大雨,藥鋪里沒有就診的病人,羅士隆剛想靠上椅子打盹,突然堂前走進一個用布蓋著半邊腦袋的瘸子。羅士隆心頭一震,正要詢問,那瘸子拉下頭巾,竟是化了裝的張培德。
「哎呀,大哥,你怎麼一人來了?」羅士隆說著趕忙起身讓座,端茶倒水。
張培德不慌不忙地扔掉拐杖:「上你這兒來,一人就夠了,難道怕你告密不成?」停了片刻,張培德面露愁容說,「這一段時間生意不好,山寨里都快揭不開鍋了!」
羅士隆一聽忙進屋拿了一包銀子:「我這現銀不多,您先拿去應急,日後小弟另有奉送!」
張培德看也不看,說道:「這點銀子還不夠塞牙縫的。我今天冒雨找你,是另有要事商量!」張培德說著往前挪挪椅子,「這泰安城裡富戶不少,弟兄們辛苦這些日子,也摸了個底。」說著遞上一份長長的名單。
羅士隆心中一驚,忙試探著問道:「大哥讓我踩點?」
「也算是吧!」張培德點頭說,「這些土鱉財主,個個為富不仁,他們以後找你看病,務必多套些話兒出來,最好能畫出各家的宅院草圖,弟兄們就能手到擒來,羅先生你看如何?」
羅士隆倒吸一口涼氣,忙搖搖手道:「不可,不可,我在這裡掛牌行醫,是想給弟兄們瞧病提供方便,要幫大哥搶劫,這萬萬不妥!」
「哈哈哈……」張培德一陣狂笑,突然變了臉色,「我讓你來泰安,你以為真是讓你學治病的本事?實話告訴你吧,你就是我棋盤上的一個閑子,平時用不著,用時不能少!」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羅士隆額頭沁汗,聲音發顫。
張培德喝了口熱茶,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幹也可以,我找個人到官府一說,你的腦袋就得搬家,嘿嘿,你就看著辦吧!」
羅士隆明白,這傢伙想要辦的事,任誰也難改變。想到這兒,他只好應了。他思索了一會兒,問張培德:「有了消息怎麼送呢?我總不能老往山上跑呀?」
「這個好說,得了消息或者畫了地圖,自會有人來取,這個就不用你管了!」
羅士隆心想,我給哪家富戶看病,山寨人哪會知道,到時敷衍一下就可以了。那天,他到西關大街李家和岱廟南側的侯家看病,這兩家都是泰安府數得上的富戶,但為人也算善良,羅士隆不忍加害他們,就未透露半點風聲。
不料,第二天張培德就派人來取消息,羅士隆想矢口否認,哪知來人竟把他何時出診,何時歸來,以及行走路線說了個分毫不差。羅士隆聽了冒出一身冷汗,看來張培德派人天天監視自己。從此,他不敢再有敷衍,每到一家富戶,只能用心「踩點」,看病反倒成了應付。
果然,羅士隆的預料開始應驗,他到哪家富戶看病,不出三天五日那家必定遭到搶劫。羅士隆驚恐不已,乾脆裝病躺倒,聽候大首領處置。
這天半夜,五峰山來人請羅士隆上山,他預感到禍事來臨,就忐忑不安地隨那人上路。
到了山上,才知道原來是張培德得了喉頭腫痛的重症。羅士隆看了心裡明白,這位大首領常吃山中長尾斑鳩,這種禽鳥又吃山中半夏,張培德的喉嚨正是半夏之毒所致,按照書上的醫方,吃上多半斤生薑即可,用不著再開什麼處方,然而羅士隆自有主意。他從診包里取出巴豆霜、犀黃、天竺黃等七八味葯,都裹在白布袋裡,同老豆腐一起去煮,想用以毒攻毒之法治療此病。
張培德命人擺上酒席,他要好好慰勞這位「踩點」的功臣。幾個人淺斟慢飲,也不知喝了幾個時辰,那豆腐終於煮好,張培德讓人端到近前看了,正要舉筷服用,就聽後屋有人喊道:「慢著,我有話說—」
話音未落,走出一人,羅士隆看了大吃一驚,此人正是他苦苦尋找的瘸腿郎中!
「好你個歹毒的羅士隆,你要把大首領害死不成?」瘸腿郎中厲聲說,「這種豆腐確實能治喉症,可是你有意煮得時間過長,病人吃過當場無恙,但不出十天必死無疑。大首領待你不薄,為何下此毒手?」
羅士隆聽了如雷轟頂,臉色煞白,哆嗦著嘴唇:「恩師,您……」
「我不是你的恩師,我是大首領的師兄!」原來這二人早年同在少林寺為僧,因為觸犯寺規,一同逃來山東,時聚時散,相互照應。當初泰安城中指點迷津的那一幕,正是他們事先策劃的一計,羅士隆儘管精明,可終究未識破他們的詭計!
第二天,羅士隆就慘遭殺害,泰安城裡也就斷了張培德的眼線,從此倒清凈了許多。羅士隆在濟南的家人知道這段隱情,雖十分難過但認為他有勇有義,沒有辱沒家門,便花了大錢買了他的屍首,隆重葬入祖墳,仍然承認他是羅家的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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