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鏘:我的木棉花
都市的現代,似已難容激勵中國人意志千年的梅花了。除了在喧鬧一時的臨春花市,它們只能在深巷幽苑和山野,獨自張揚其生命素性的同時,無奈邂逅人的玩賞或憑弔。都市人日復一日所能看的梅花,更多的是市井中的紙上紅斑墨圈。
幸而,南國都市中的木棉樹,並未為現代的激情熱潮所驅逐杳蹤。儘管木棉無意眷戀繁華,也不屑與摩天瓊宇比高,但它們偉岸挺拔的身軀,特別是奮花時的壯美,決沒有在光怪陸離的眩目華彩中黯然,全是一如既往地在嚴寒酷暑、風雨雲月,履行它對陽光和生命的承諾,它淡薄當代世俗橫加的取捨。
《南天寬闊好縱橫》陳永鏘
我從小喜愛木棉樹這玩伴,它只會給我愉快而從不對我欺凌。陽春三月,它常使我愛不釋手地捧著它鮮紅碩大的花朵,即使它結實的落朵,恰巧敲著了我的小腦袋,也能給我以驚喜的樂趣。特別是大人們為我講了木棉樹之所以又稱之為英雄花的故事後,我就更是崇敬起了這無言的壯士。
那年月在劍琴樓學畫,我格外喜歡梁占峰老師畫的紅棉和他題在畫上的詩:願祝人生似紅棉 / 凌雲百尺氣衝天 / 花開映日紅如血 / 絮落紛紛暖大千。當然,少年的我更冀盼著自己能畫出我的紅棉。
《三月正春風》陳永鏘
時間一晃就是20年了!此間我的人生發生了為我始料不及、也無從把握的變化:輟學、做工、耕田、成家立室……然後又僥倖成了廣州美術學院的研究生!我年年看著木棉的花開花落,也搜索著古今賢哲名師畫木棉的芳蹤和唱詠,自己更反覆寫生和揣摩塗抹,但依然無法逃避失敗的尷尬,著實愧對了多度的春暉!
那年故園淅瀝的春雨,將我深瑣在村居的料峭寒冷之中,我和紙筆墨一道冥思狂想。看窗外顫動的花影與枝柯,在《命運》交響曲的旋律中畫著貝多芬,也畫著木棉,我想畫出一種生命對命運的抗爭!我的這番抗爭,掙扎出了一幅自鳴得意的紅棉:《歲月》,它記錄了我的一番苦澀。
《豪氣干雲》陳永鏘
又穿越了更多度的暑寒和風雨,以及沐浴了好多的日月,我不僅無改,還加深了我對木棉的崇仰!我奢望我筆下的木棉具有英雄的、或者說是優秀生命的品格:耿直軒昂而大度、堂正飽滿而不失洒脫!
令我竊喜的是,在明末嶺南愛國大詩人陳恭尹的《木棉花歌》中,我意外得到了強烈的共鳴和清晰的通靈:粵江二月三月來 / 千樹萬樹朱華開 / 有如堯時十日出滄海 / 又似魏宮萬炬澆高台 / 覆之如鈴仰如爵 / 赤瓣熊熊星有角 / 濃須大面好英雄 / 壯氣高冠何落落。
木棉,讓我像它那樣:以自己奮發的生命歷程,來謳歌生命!
發表於1999年3月25日《中國文化報》
編輯 | 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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